她想了想,答说:“今天吃午饭的时候有见过他,没见到他出去。” “好。”梁成轩转身往里走,临走前回头对她笑道,“好好加油哦。” 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点了点头。 梁成轩往事务所里走的时候,和他打招呼的人都表露和善,似乎没有人为他这几天的缺勤感到不满。这让梁成轩不由得好奇牟云笙为他不来上班编造了什么借口。 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梁成轩的心里过意不去。想到还得继续提出无理的请求,梁成轩只能祈祷牟云笙确实是个心软的人,不然他真难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了。 牟云笙确实在办公室里,隔着玻璃墙,梁成轩看见他正站在白板前分析案件和证据。 “前台小妹今天要考司法了,今年社招是不是得找人预备着顶替她?”梁成轩推门入内,问。 牟云笙对他的到来毫不惊讶,仍面对着白板,放下手中的马克笔,问:“你和她很熟?” “进来的时候,见到她在看书。”梁成轩耸了耸肩膀。 牟云笙转身,问:“事情解决了?” 话题跳转得太快,生硬地结束了意义不大的八卦寒暄。梁成轩不知道他指的具体是哪件事情,那么就权当他在关心自己,不置可否地歪了一下头。 牟云笙往沙发那边抬了抬下巴,兀自走到办公桌前,靠着桌面坐下。他看了一眼手表,说:“昨天和今天,石嘉龄都没有联系我。以往,我们在中午两点钟左右,会通一次电话,商量谈判的事。” 梁成轩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猜测石嘉龄对于自己提出的离婚条件,已经开始有把握叶懿川会同意,所以就不再需要律师帮忙了。 上午在石嘉龄那里,叶懿川态度前后的转变始终令梁成轩不解,现在连牟云笙也有疑惑,更让他想不通。 是叶懿川确实有什么把柄在石嘉龄的手中,逼得他不得不妥协了吗?然而,那时石嘉龄究竟透露了什么信息,让叶懿川知道了这一点呢? 不过,这些都不适合和牟云笙讨论。梁成轩摇头,表示自己的爱莫能助,说:“我也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回事。” 闻言,牟云笙半信半疑地打量他。 “要是石嘉龄真自己解决了,你就当白捡了一笔律师费呗。”梁成轩故作轻松,踱步到沙发旁,坐在扶手上。 牟云笙讥讽地笑了笑,问:“那你打算和我闲聊到什么时候?” 想来牟云笙早看出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被揭穿后的梁成轩尴尬得愣了愣,讪笑道:“真是无情啊,牟律师。”他摸了摸鼻子。 牟云笙歪头看他,不发一言。 梁成轩往那块白板上瞟了一眼,问:“你觉不觉得那块板子,更适合在分析刑事案件的时候用?” 他正色,眯起眼睛。 梁成轩将双手往大腿上搓了搓,说:“上次和你提到的那桩谋杀案,嫌疑人已经自首了。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牟云笙惊诧瞪直了眼睛:“你有哥哥?” 过去的事情复杂得很难往简单了说,牟云笙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梁成轩了。如今要从头说起,只怕连头在哪里都不知道。 “啊。比我大一岁。”他搔搔头发,“我们这个同父异母,跟你和你弟不一样。我爸和我妈结婚以前,有个情人,就是我哥的妈妈。我爸这个人呢……反正他和我妈结婚以后,也没和那个阿姨分开,供他们母子吃住,常到他们家里去,还送我哥上学。就是,如果不知道我爸结了婚的,会觉得他们是一家子。你能理解吧?以前在一些地方。” 牟云笙皱眉听着,点点头:“能,现在也有这种事,不奇怪。” 梁成轩险些忘记他是见多了人情世故的民事律师,平常在处理各种民事纠纷的时候,常会遇见一些有悖于人们认知的离奇关系。 “他为什么杀害那名记者,我之后再告诉你。”梁成轩不愿耽误他的工作时间太久,“他没满十八岁的时候,杀过一次人。去年底得到减刑提前释放。他这回再次行凶,免不了死刑。他这种情况,法院不会帮他指定辩护人,更不会有律师主动帮他辩护。我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他,但没有办法和他取得联系。我怕等到判刑以后,来不及问。” “你想让我代理他的案件,这样才能在公诉前,借助我来传话?”牟云笙说。 他抿紧嘴巴,点点头。 牟云笙抱起双臂,再度将他端量,半晌,说:“我以为你只有私生活复杂,想不到还有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 听罢,梁成轩哭笑不得,试图解释道:“因为他是减刑出狱后再犯,这样的嫌疑人一定会引起媒体和公众的注意。假如有律师帮他辩护,肯定会被骂到不行……” “我的律师费可不便宜,尤其是刑案。”牟云笙用漫不经心地语气打断他。 梁成轩苦笑,说:“我知道。” 他若有所思道:“你只是需要一个律师帮你传话,而不需要他为了辩护,去深入了解案件的全部?” 早知道这一点瞒不过他,梁成轩点头,补充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办案,但这回我真的需要一个口风紧的、值得信任的人。” “不是不喜欢,是不会。”牟云笙起身,“既然你哥已经投案自首,他究竟会不会接受你帮他找的代理律师,还是另一回事。我这边可以先答应你,但也会自己去确认他到底有没有杀人。” 梁成轩抬头望向他,与他冷漠的双眼对视以后,心底不由得产生了些莫须有的担心。 假如凶手不是陶浚邦,那该怎么办?这一猜测令梁成轩不由自主地恐惧。可他很快安慰自己大可不必如此疑心,否则,他和叶懿川之间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好。”梁成轩感激地微笑,“谢谢你。”
第126章 落尘与新生-10 既然回到事务所,梁成轩索性留下来处理了一些未完成的工作。 到了下班的时间,他通过玻璃墙望向办公室外,一个个工位的格子上仍坐满了人。有人从外面拎着一大只外卖袋回来,几个人围上去分盒饭,看样子是要为长时间加班补充体力、做好准备。 梁成轩从这些刻苦的身影中想起刚当上律师时的自己,他曾有无数个日夜也像他们这样努力奋斗。直至今时今日,他时常还过着这般的生活。 他们在为怎样的人生奋斗,他们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呢?梁成轩鲜见地对别人的生活愿景产生了好奇。他想,这大概是因为他对未来产生了迷茫的缘故。 梁成轩依然没有得到关于郁弭的任何消息,无论是叶懿川还是警察那边都没有人向他透露。他仍惦记着叶懿川的改口和石嘉龄的成竹在胸,心里隐约对这背后的秘密有了比较合理的猜测。 夜渐渐深了,原本在工位上加班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等到梁成轩熄灭办公室的灯光,事务所还剩下两名律师助理在埋头苦干。 梁成轩饿得饥肠辘辘,在公司附近的米粉店吃了一碗炒粉,吃饱后竟不知接下来自己该去哪里。 他叼着豆奶的吸管,一边喝豆奶一边望着窗外空荡荡的街,在瓶子喝空的时候,有了答案。 叶懿川当初买下谷米胡同的这套房子时,说是用作他们约会的地点。自那以后,梁成轩和他在这里断断续续地住过些天。 梁成轩回想起来,二人每次在谷米胡同过夜,吃饭、洗澡、睡觉,倒是像普通人家过日子的模样。纵然叶懿川曾有几次让私厨来为他们准备晚餐,到底也比做爱以后分开更像一个家。 梁成轩飘荡了半生,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希冀着“家”这个字。 会不会只要是人,只要人还想着花心思去追求更长远的未来,就会希望背后是个安定的港湾?这倒不是为了在经历狂风暴雨之后能有个地方供自己歇息喘气,只是不希望在自己追逐的过程中,身后忽然掀起什么波澜,被拍倒在汪洋之中。 屋里居然开着灯。 门打开的一刹那,梁成轩见到透出来的光,微微愣了一愣。 摆在玄关的只有叶懿川的鞋,梁成轩入屋后关门,一边换鞋一边往屋里面张望,没有在餐厅和客厅看见叶懿川的身影。 “懿川?!”梁成轩往卧室走,快走到门口时,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叶懿川穿着家居服从浴室里出来,看到梁成轩,怔了怔,俄顷,略带疲惫地笑了一笑。 梁成轩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最终没有,而是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下班以后。”叶懿川往床尾一坐,“以后只能住这里了。” 梁成轩想了想,说:“住我那儿也行。” “那终究不是你的家。”他搔了搔刚吹干的头发。 闻言,梁成轩顿时后悔在析津工作了那么多年,居然从没有考虑过买房。倒是叶懿川,时常置业。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叶懿川说不定比他更渴望安定的生活,虽然以他们这么多年的生活来看,安定这两个字实在太讽刺了。 梁成轩站在门旁,拨弄手中的车钥匙,问:“郁弭有消息了吗?” 他摇摇头,说:“还得等。和石嘉龄说好也就过了半天的时间,应该没那么快吧。你后来有联系警方吗?” “没有。”梁成轩犹豫了一下,“下午我回事务所了。找牟云笙,委托他代理我哥的案件。故意杀人,只有辩护人能在公诉结果出来以前和他联系。他是再犯,情况恶劣,法院不会给他指定辩护人,我如果想和他联系,给他找律师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叶懿川早就料到梁成轩肯定不会让陶浚邦的事就此了断,以他的个性,原本就不会不管陶浚邦,更不要说这次相当于是他把陶浚邦送进去的。 对陶浚邦这个人的看法,叶懿川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多大改变。高中时,陶浚邦是全校最优秀的学生,所有人都猜测他一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也寄予他很高的厚望。偏偏,叶懿川对他从来都不感兴趣。 由始至终,叶懿川都将陶浚邦视作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陶浚邦飞往天际也好,落入深渊也罢,都与他没有关系。 可是陶浚邦在看待他的时候,似乎总将他看成是另一人,那个人也叫“叶懿川”,一个连他也不认识的“叶懿川”,所以陶浚邦喜欢在他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时问他为什么要那样。 叶懿川知道,梁成轩对陶浚邦的感情会复杂很多。他不能在这时仍毫无顾忌地表达对陶浚邦的冷漠,问:“他会被判死刑吗?” “应该会。因为他是再犯,他之前减刑的记录也会被重新调查。不过应该查不到什么。”梁成轩说。 陶浚邦未入狱以前,因着陶佑圣在花马州一手遮天,他过得无忧无虑。假如陶佑圣的势力还在,他说不定能在监狱里过得好一点,可他在公诉时为了给自己减刑,把自己所知道的草伏帮的一切都供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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