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灯,再往里走两步,就看到张津望口中那只金刚鹦鹉立在鸟架上。蓝羽,橙腹,绿额,体型硕大,色彩绚丽,看到他就仿佛置身于繁茂的热带雨林。 谢锐走过去,撸了撸鹦鹉的脑袋。鹦鹉像黏人的猫儿似的,磨蹭谢锐修长白皙的食指。 “你好。”谢锐试着教鹦鹉说话。 但鹦鹉只是歪着脑袋,茫然地看着谢锐。 “你好。”谢锐又耐心地教了一遍。 鹦鹉还是瞪着圆溜溜地眼睛,死活不开口。 谢锐只好换个词教:“晚安。” 这回,鹦鹉干脆低头梳理羽毛,根本不理谢锐。 果然还是如此。 金刚鹦鹉号称世界上最聪明的鸟类之一,可它来家里半年了都不能进行任何对话。以至于谢锐忍不住怀疑,这只是不是先天智障。 他无奈转身,朝卧室走去。 “张津望!张津望!张津望!” 没走两走,鹦鹉突然张开翅膀,在背后字正腔圆地喊了出来。
第3章 有人给了我退路 “张津望!张津望!张津望!” 听到鹦鹉歇斯底里的呐喊,谢锐瞬间阴下脸,转身一把捏住鸟嘴。他立刻走到窗前,确定张津望的摩托车已经离开才平复心情。 没错。 怀里这只金刚鹦鹉连“你好”“晚安”都不会,只有“张津望”三个字说得要多顺溜有多顺溜。 谢锐分析,是他自言自语骂过太多次张津望,以至于让鹦鹉学了“脏话”。但如果刚刚被张津望听见,普信直男搞不好误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他?对张津望有意思? 这种误会让人生理上无法接受。 想到这,谢锐突然又开始锲而不舍地教学:“你好。” “张津望!” “晚安。” “张津望!” “……” 送去烤鸡店打工吧。 接到第二十五封拒签站短的时候,张津望已经被现实的小皮鞭抽到没脾气了。 他把手机丢在桌子上,陷进老板椅里。看着文档中近百万字废稿,忍不住自嘲地笑。 张津望身兼数职,下班后还要扒榜、码字,如果不是因为热爱,鬼坚持得下来。 但他明白,热爱只是热爱。它不过是写作的门槛,并不代表什么。 尤其是终点文学网作者已经严重饱和的当下,网站大幅提高了签约标准。签约的要么自带流量,要么是天降紫微星。每次编辑审文,都宛如惨绝人寰的屠杀。 因此很多新手老哥觉得自己签不上男频,纷纷选择曲线救国。所谓曲线救国,在他们圈子里,是指写霸总文签约—— 终点中文网眼馋对家女频收益,最近新开了言情专栏。因为还在起步期,为了充实文库,签约非常容易。只要完成一本言情小说,且收入达到标准,下次就可以凭借签约作者的身份直接开男频文。 所以你就能看到,很多笔名为“啵唧兔”“奶油小甜饼”,写着《霸道校草狠狠宠》《一百零八胎娇妻人生》的作者,其实是抓耳挠腮的抠脚大汉。 张津望对这种人很不屑。 老爷们为了眼前三瓜两枣,写那种小女生才爱看的霸总文。被拒二十五次怎么了?就不信他能拒老子二百五十次,能拒两千五百次? 写他个海枯石烂,写到山崩地裂,大道都磨灭了,迟早有一天…… 张津望慷慨激昂着呢,张尧突然打来电话,目的居然只是寻问张津望有没有把腌黄瓜给谢锐。 老哥,我在这思考梦想,而你心里全是腌黄瓜! 张津望好不容易忘了谢锐,一提起来,立刻没好气地告状:“你说他傻逼吗?亏我还想着跟他缓和关系,结果家门都不让进,他家里是有蟹黄包秘方?” “呵呵,他就这外冷内热的脾气,别往心里去。” “牛子小小,脾气吊吊。我去找他,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 “我知道。”老哥哭笑不得地安抚道,“谢锐其实挺关心你的,还是他还告诉我,你最近在写网文。他怕你累着,所以让我劝劝你。” 张津望愣住,态度下意识软化了一点,“劝什么?” “劝你别搞这些下九流,赶紧找个班上。” “让他滚,你也滚。” 挂了电话,张津望直接点进作者专栏。把自己的笔名从“大浪淘沙”,改成了“QQㄋㄟㄋㄟ好喝到咩噗茶”。 谁说老爷们不能写霸总文? 一拳掏死他。 张津望花个一两周,扫了很多人气榜上的霸总文。虽然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她们都喜欢这样的? 这些总裁各个爱装逼,间歇性嘴臭,鼻孔恨不得长头上,普遍患有面瘫,只有嘴角动不动就上扬,简直就是谢锐pro max版。 为什么说是pro max版,因为谢锐,甚至连嘴角上扬都不会。 活该他从小到大更受女的欢迎。 但换句话说,谢锐这不是现成的霸总文素材库?观察他怎么处对象,完全可以改编写进小说里。 可惜他们半拉月不一定见一次,何谈观察?早知道当时就答应做小秘了,现在怎么再拉下脸? 张津望腿都快抖散架了,才终于下定决心。虽然自己啪啪打脸有点丢人,但以后写小说出名了,谢锐发现他成了自己的垫脚石,还不更气得跳脚。 到时候谢锐狼狈地瘫在自己脚边,自己也可以背过身去,潇洒说出那句台词:“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想想就乐。 如果到时候写不出名堂呢? 莫欺中年穷? 莫欺老年穷? 莫欺死人穷? 妈的,到时候一刀给谢锐捅死。 张津望决定去直接去谢锐公司滑跪,毕竟求工作这种事在电话里讲不正式。带点水果去看谢锐,没准他心情一好就答应了。 他在自家楼下的水果摊买了个礼盒,知道谢锐臭讲究,还选了最贵的品类,花了两百多块。 骑着他的宝贝摩托车“安娜”,张津望根据模糊的记忆,摸索到谢锐公司门口。贴着璀璨玻璃幕墙的大楼一眼望不到头,门口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安,腰杆挺得笔直。 张津望低头,黑色紧身背心锢住精壮的倒三角上身,沙滩短裤下是修长有力的双腿。穿搭似乎和这种高档写字楼格格不入,他正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混进去,谢锐居然好巧不巧出来了。 不只他一个。 旁边还跟了个陌生女人。 浅咖色卷发,穿着干脆利落的职业装,挽着一只爱马仕黑房子。 张津望从没见过谢锐把女人带在身边,还不等他反应,就已经扑到双开门保安身后躲了起来。 两个保安锐利的目光穿透墨镜,扭脸死死盯着张津望,就连前台小姐都狐疑地探头,只有男女主还跟瞎了一样熟视无睹。 “如果你早点跟我说你要来,我肯定定个像样的餐厅。陈琳,我下午不巧还有个洽谈会,只能就近吃个简餐了。” 谢锐没什么表情,但眼神语调竟然可以称之为温柔,眼角和嘴角的痣仿佛都淡了很多。 “我们的关系还需要这么拘束?”陈琳朗声笑着说,“主要是想看看你在国内过得怎么样,顺便把你拜托的东西带给你。正好我最近在生酮期,吃牛排就不错。” 说罢,两人并肩走远了。 郎貌女貌,背影极为登对。 盼着的男女主着不就来了?谢锐超过三句话没有怼人,和她肯定关系不一般。 张津望想跟上去,又后知后觉,跟踪这事不好像地道,哪怕对方是谢锐。纠结良久,他还是决定算了。 直到陈琳远远飘过来一句,“这么多年了,你现在能告诉我你都在美国定居,为什么突然回国吗?” 张津望瞬间折返。 开玩笑的,谢锐不配有隐私。 当年张津望和谢锐吵架,谢锐在情人节那天,跟踪了张津望整整一天。他带女朋友到哪个宾馆,谢锐就提前把空余的房间全定了,害得张津望铩羽而归。 这仇今日不报更待何时。 谢锐说:“没什么理由。” “钻石商应该炒作你的嘴,这才是人类有史以来发现最硬的东西。”陈琳默默看了他一会,“本来一直好好的,但你中途回了趟老家后,突然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我想知道,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锐想了想:“你可以理解为醉酒,脑子不清醒。” “你在美国处理后事花了一个月,你别告诉我你就没醒酒过。”陈琳不信,“如实招来,你肯定有相好了!” “没有。” “你指定有。” 谢锐无奈地耸耸肩,“如果你愿意这么想,那就尽情自以为是吧,毕竟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陈琳语塞,“既然不是有相好,到底为什么?”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进了一间街角的西餐厅。花园里种满了月季,静谧惬意。 张津望急于知道谢锐的回答,也闪身跟了进去。 谢锐帮陈琳拉开椅子,等她坐下后,才不急不忙回答道:“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有了退路。” 当年谢锐做空莱纳科技失败,盲目加了太多杠杆。导致强制平仓后负债累累,净亏损370万美元,不得不低头恳求父母替自己还上巨额债务。 他也从人人交口称赞的精英,摇身一变成为彻底的失败者,甚至动摇了自己企业继承人的身份。 就像家族中某位纨绔说得那样:“你可真是个赔钱货谢锐,我得拼命败多少年,才能败光你欠的钱。” 他那时一无所有、自我怀疑,却也有人咧开嘴,满身酒气地对他笑着说:“这有什么,又不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如果累了就回来,我最近打算拿积蓄在农村买个小院,到时给你腾间屋,咱俩做最肥的米虫,怎么样?兄弟,混好了去找别人,好好闯;如果你落魄了,还可以来找我,我不嫌你。” 谢锐醉得不比对方轻,他迷迷糊糊看着对方,眼中有光波流转,“真的?” “真的!”张津望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从没有人对谢锐说过这种话。 从来没有。 好像他们都默认了“谢锐”必须是优秀的、沉稳的、游刃有余的。但他如今有了一个农村小院,在那里,哪怕他是无能的、颓废的、一无是处的……他也仍旧可以是“谢锐”。 他真的太累了,只想躲进那个小院里。 谢锐对陈琳说,回国是因为醉酒,其实也不算说错。因为在美国处理后事的一个月,他仿佛时时刻刻处于醉酒的亢奋状态。 站在洛杉矶的街头,看着那车水马龙,摩天高楼,一座座钢铁的巨人拔地而起。谢锐却满脑子都是那个小院,就像海市蜃楼,挥之不去。 那院子里会有一棵梧桐树,他会在梧桐树下种些瓜果蔬菜,等成熟了就摘来吃。他和张津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吃些粗茶淡饭,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睡着就是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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