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分钟后,高管专用电梯快速升至顶层,叮咚应声而开,辛衍和林见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魏凯在电梯口迎接,语速飞快地通风报信:“几位董事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这会儿正在历数辛董您接任后的几大罪状呢。” 辛衍边步履从容地往办公室方向走,边不以为然地问:“都说什么了?” 魏凯斟酌词句,捡他觉得最重量级地说:“刚说到,当年老辛董立下的遗嘱内容是否存疑的问题……” 辛衍短促地笑了一下,“就知道从他们嘴里放不出好屁。” 话糙理不糙,魏凯深以为然道:“他们也是没辙了,目的还是想阻挠能源项目的推进。” “狗急跳墙,”辛衍讲话向来不客气:“几个半边身子入土的老头子还想学人家玩逼宫。” 快走到办公室门口,他顿住步子,扭脸对林见山道:“你就别跟来了,离远点,免得血溅你身上。” 林见山被他惊悚的比喻弄得哭笑不得,“好,我先不进去,在外面等你。” 他用了“先”这个字,显然也是有后招的,辛衍眉毛一抬,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转身大步流星朝办公室走去。 魏凯在前面推开门,林见山看着那道挺拔身形没入磨砂玻璃门后。 “哟呵,小辛董还真是比神仙都难请。” 甫一进屋,迎面就有唇枪舌剑朝辛衍而来,他置若罔闻,长腿阔步径直穿过偌大的办公室,走到落地窗前的弧形办公桌后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落座,然后抬腕看了眼表。 “我只有一个小时时间,”他抬眼,目光从对面那群严阵以待的长辈们脸上一掠而过,“你们长话短说。”
第59章 你也是我爸留给我的遗产 辛衍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一众长辈脸色都不太好看,可别看方才嚷嚷得激动热闹,这会儿人真到了,又个个都扮起哑巴来。 老狐狸们你瞧瞧我我瞅瞅你,谁也不愿当那个率先发难的出头鸟,连方轻鸿都收敛了怒火,仿佛不久前威胁要从董事长办公室跳下去的人不是他似的。 辛衍等了片刻,索性点起名来:“方叔叔。” 方轻鸿一怔,挺直了腰杆看向辛衍。 却听他操着话家常的口吻询问:“您近来身体可好?” 看来辛衍还是把林见山的话听进去几分,并未一上来就针锋相对。 方轻鸿假模假式地掩嘴咳嗽几声,道:“……还是老样子,换季各种小毛病,身子骨不太爽利。” “那是要注意好,毕竟也到了这个岁数了,我前两天打电话给我大伯,老人家的退休生活过得别提有多滋润,所以说啊,该服老的时候就得服老。” 方轻鸿哪里品不出他的弦外之音,脸顿时一僵。 有在座的其他长辈听不下去,怒道:“小辛董,你方叔叔好歹从小看着你长大,一个做晚辈的,最起码的尊重总该有吧?” “我怎么不尊重他了?”辛衍把玩着钢笔,他装乖也装不过一两分钟,很快又恢复本性,勾起唇笑得挑衅:“哦,还是说,没按照你们希望的方式尊重就不算尊重?” 方轻鸿终于不再顾及面子,斥责道:“辛衍,我也看出来了,你就成心要跟我们这群老头子作对,是吧?” 辛衍依旧笑眯眯:“方叔叔说哪里话,这种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晚辈可干不出来。” 他又在夹枪带棒地阴阳,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这群长辈以明诺账务问题为由阻挠能源项目推进的事。 有脸皮薄的长辈沉不住气,当即拍案反驳:“能源项目本来就是你小子一意孤行,怎么还敢拿出来说?” 辛衍瞥了那人一眼,朝后靠近椅背似笑非笑道:“董事会二十几号人,半数以上都投了赞成票,结果到您嘴里就成了我一意孤行,难道这就是几位叔叔伯伯的行事逻辑么,理论不过,直接开始泼脏水了?” “先不说能源项目,”方轻鸿给方才那人递过去一个眼神,话锋一转道:“抛开公事,在座的各位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不说两家话,什么亲者痛仇者快,小辛董年轻气盛口不择言了点,我们做长辈的也别计较太多。说起来,你姐姐辛悦是不是出狱了?该找个时间办场家宴给她接风洗尘。” 这人总算图穷匕见,辛衍噙着笑不接腔。 方轻鸿便自顾自继续往下讲:“唉,你姐姐啊,实在是可惜,论能力手段,颇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我们那时候还都以为,她会接任集团董事长的位子……” 这些人本来就是旗帜鲜明的亲辛悦派,能当面说出这种话不足为奇,很快就有人附和:“有件事我藏在心里好几年了,今天借这个机会不吐不快,老辛董当年是突发恶疾遽然离世,他走后遗嘱被公布出来,由从不过问家族企业的小儿子继承自己手中100%的股权,激起一片哗然,紧接着辛悦就出了事。那份遗嘱,除了辛远为,在座的大家都没有亲眼得见,小辛董,我想知道,当年那份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遗嘱,究竟是不是出自你父亲之手?” 这人话说得有够直白,简直就是在贴脸开大,连旁听的苏峤都蹙起眉。 辛衍却不以为然地将手中钢笔往笔筒里一投,正要开口,不远处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 青年身段修长高挑,气质落落无尘,一身基础款的白衬衫加黑西裤勾勒出清瘦骨架,平肩长腿,在屋内众人齐刷刷看过来的视线里,款步走了进来。 站定后,目光一视同仁地扫过在场所有人,甚至没有在辛衍身上稍作停顿,语气平缓道:“各位好,鄙姓林,几年前曾在集团总裁办任职,同时也是辛老先生当年的遗嘱见证人。” 他这话如同石子投湖,激起一片错愕。 苏峤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诧异,自上而下地又将面前这人打量一番,好像第一天才认识他那般。 方轻鸿眯起眼睛,对于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年轻人的身份是一百个不相信,扭脸看向辛衍道:“小辛董,你当我们都老糊涂了?搞出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糊弄差事?” 被这么说的辛衍还真是冤枉,林见山来这一遭事先都没跟自己通过气,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装的还是来真的。 “方叔叔急什么,先听人家把话说完。”辛衍好整以暇地朝林见山觑了过去,一副我就看你要怎么演的架势。 “各位贵人多忘事,想不起来也是正常,几年前的董事长见面会,我代表辛悦总上台演讲,在座的几位董事都曾出席,会后有过一张合影。”林见山边说边掏出手机,走过去欠下身双手递给方轻鸿,笑容和煦地看着老人略显浑浊的双目轻声道:“不知您看到这张照片能否想起点什么?” 方轻鸿愣了愣,看看面前青年的脸,又低头看一眼照片,仔细辨认后,终于想起来:“你……你就是当年辛悦手底下那个林、林什么来着?” “林见山。” 方轻鸿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指着林见山冲其余人道:“是他,我有印象,当年总跟在辛悦身边那个法务总监。” “其实您说错了,”林见山却纠正道:“我不是辛悦总手底下的人,我为辛老先生做事,关于当年遗嘱一事,我作为见证人,可以给在座的各位解惑。” “等等。” 先前那位提出质疑的这时又站出来道:“你说你是遗嘱见证人,身份也得到了方老的证实,但这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 林见山微微一笑:“不瞒您说,我确实是跟着辛董一起过来的,他听闻在座各位对遗嘱的事存有疑虑,就希望能由我出面讲明。” “那我要怎么相信你跟他不是一伙儿的?” 林见山不疾不徐道:“要这么说也没错,我跟辛董是一伙儿的,更准确一点,我的职责就是为辛家服务,老辛董在世时,我在他手底下办事,老辛董去世后,小辛董作为家族继承人,顺理成章也成了我的新上司。” 方轻鸿沉吟片刻,道:“既然这样,听你刚刚的口风,遗嘱的事果真没那么简单?” “对,当年辛老先生,确实曾立过两份内容截然相反的遗嘱。” 林见山此言一出,不仅沙发上诸位董事会长辈齐齐坐直了身体,连辛衍也放下了架起的二郎腿,眸色深沉地看向屋中央长身孑立的青年。 苏峤更是皱起眉,不明所以地瞪着林见山。 “内容截然相反?”方轻鸿道:“也就是说,老辛董当年对于把继承权留给儿子还是女儿,一直都是拿不定主意的?” 林见山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最后是什么促使他选择了让辛衍接手董事长之位?”有人道:“我听说,当初老辛董病发,辛悦忙于公事无暇分身,却是向来不学无术的小儿子一反常态地守在病房外寸步不移,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辛悦还是糊涂,没想到临了临了,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辛衍冷笑一声,插话进来:“你不如直说是我拔了老头子氧气管,弑父夺权好了。” 那人飞快接过:“这可是小辛董自己说的,你们都听到了吧?” 方轻鸿抬手掌心向下压了压,“好了,听这位林先生讲。” 林见山操着平铺直述的语气道:“促使辛老先生坚定了保留哪份遗嘱的契机,是因为他得到一个消息,当年小辛董遭遇的那两起车祸,皆出自女儿辛悦之手。” 话音落,周遭鸦雀无声,各位董事皆震惊地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年那两起车祸的幕后主使迟迟查不出,一直到现在都是大家眼里的悬案,没想到早已被老辛董知晓真相,他们虽然不信辛悦能对亲生弟弟做出那种事,但一想到四年多前她就因为策划绑架案一事入狱,再往前推,也就合理了起来。 “一面之词!鬼话连篇!” 一名董事霍然起身,打破凝滞的空气,指着林见山的面门怒斥:“辛悦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辛衍是她亲弟弟,哪怕是为了争夺继承权,也不可能做到那种地步!” “是。”林见山补充道:“老辛董的消息来源我不得而知,车祸的主谋到底是不是辛悦,我也不敢妄下论断,今天站在这里告诉大家这些,只是想说明,在当时当刻的辛老先生眼中,女儿已经不再是最佳继承人,所以那份公布出来的遗嘱,自始至终都是真的,从无作假一说。” 那位董事气到胸口上下起伏,还想争执什么,被身旁人按住肩膀。 方轻鸿重重叹口气,道:“一直以来,是我们误会了。”他也是体面人,站起身缓缓朝辛衍的方向转过脸,郑重其事又语重心长地说:“当叔叔的给你道个歉,这件事以后再也不提了,至于你姐姐……老辛家这一代就剩下你们两个,如果当年那两起车祸的主谋最后调查清楚不是她,我希望你们姐弟俩能抛开芥蒂相互扶持,不要再争来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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