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录取通知书呢?”荆平野问他,“给我看看。” 录取通知书夹在了盲文书里,应逐星摸索着找出来。和去年一样的红色样式,荆平野坐在下铺的床上,念出上面的字:“应逐星同学,恭喜您,已被——” 应逐星有点不好意思:“哎,不用念了。” 荆平野不顾反对,字正腔圆地念出了所有的字,很是欣赏似的,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后,问:“我爸妈都看过了吗?” “送来的时候是他们签收的。” 荆平野忽然问:“那你给阿姨看过了吗?” 应逐星手轻微地顿了下,说:“前两天刚送来,还没抽时间去。” “那明天早上我和你一起去,”荆平野决定了,语气轻快,“阿姨看着通知书肯定高兴!” 应逐星笑了笑,眼神虚浮地落在地面,轻轻“嗯”了声。 第二天一早,荆平野果真早早叫他起床。 应逐星听了听手机时间,才五点出头,他哑声:“起这么早吗?” “我在学校都这个点起,顺便还能去看海边日出,”荆平野倒是很精神,“走了走了!” 应逐星这才爬起床来,洗漱结束后出门,去滨城海边的12路公交车6点才发车,因而他们选择骑自行车去。天已经蒙蒙亮了,温度适宜,路上车辆也不多,荆平野骑得慢慢悠悠的。 五点二十左右,他们抵达滨海边。头顶有鸥鸟掠过,海浪翻涌出白色泡沫。荆平野听应逐星的,将自行车停在围栏边,问:“你平时都习惯去哪里?” “南边有块礁石,”应逐星说,“我领你去。” 他拄着盲杖,荆平野跟在他的身后,找到了南边一块凸起的铅灰色礁石,爬上礁石的时候,荆平野有点心惊胆战,唯恐应逐星掉下去了,但他倒是很轻车熟路,甚至回身递手,让荆平野搭着自己上来。 终于,荆平野爬到了礁石上,坐了下来:“你怎么发现这儿的?” “闲着没事的时候到处走,走着走着发现路有点斜,”应逐星说,“误打误撞就爬上来了。” 荆平野没忍住笑了起来,他看向海边。偏陡的礁石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视角。 熔金色的太阳正在升起,地平线上蒸腾着烈红的光。而头顶的天仍是墨蓝色的,如同一块正在溶解的冰,坠下凉凉的晨雾。 温度适宜的海风迎面而来,荆平野觉得很舒服,但又忽然想,应逐星看不见这么漂亮的景色得多遗憾。 于是他试图向应逐星描述这样的景象:“海边是红色的,海浪很小。呃……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啊。” 应逐星听到诗句后撑不住笑了起来,荆平野恼怒道:“我好不容易想起来的!” 应逐星说:“我没说不好,我就是觉得……挺可爱的。” 荆平野说:“我是型男,你要夸我帅气。” 应逐星只好改口夸他帅气,荆平野这才接纳,他问:“你来这儿几回了?” “清明的时候来过一回,立夏的时候来过一回,还有几回忘记了,”应逐星说,“当时立夏来的时候有点冷,我就觉得今年冬天太慢了,我回去的时候胳膊都有点僵了。” 荆平野说:“再慢也过去了。” 应逐星拿出了那张录取通知书,微微垂着眼,风吹得头发扬动,安安静静的,荆平野没出声打扰他。过了几分钟,应逐星说:“我说完了。” “和阿姨说什么了?” “说我考上了,过得也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荆平野问:“那有讲我的好话吗?” “讲了,”应逐星说,“让她保佑你的期末考试。” 荆平野双手合十:“谢谢阿姨,如果能进前十最好了。” 应逐星笑了起来,过了会儿,他忽然说:“小野。” 荆平野“嗯?”了声,侧目看了过去。 应逐星声音轻轻的:“我想知道你现在长什么样子,可以吗?” 海浪拍打到礁石上,有一两滴海水溅到荆平野的手指上,冰凉的,荆平野只是迷茫了两秒钟,不假思索地拿起应逐星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可以啊,你摸摸看。” 不过,他小声嘀咕补充:“我感觉变化不大。” 应逐星稍稍倾身,神情认真,手指一点点抚摸过荆平野的面部。从下颌、嘴唇、鼻子、眼皮,最后落到左边眉骨的疤痕上。他们的距离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妈妈。 应逐星在心里说,这是我喜欢的人。 请您保佑他平安、喜乐、诸事顺意。 应逐星像是在碰糯米纸,担心弄坏了,所以动作尤其的轻,痒痒的,弄得荆平野有点想笑,他问:“怎么样,我现在长得帅吗?” 那一瞬间,应逐星忽然产生强烈的想要表白的冲动,他不想再去躲闪,也不想计较结果了,他只想真实而坦荡地表明一切,那种情绪在血液里莽撞,应逐星低低叫了声“小野”。 荆平野“嗯”了声:“怎么了?” “我……”应逐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心跳得太快,紧张得甚至出了汗,抿着嘴唇。那种紧张牵引着胃部痉挛,带来一点点刺痛,应逐星收回手,不自觉地抓着上衣。 “你胃疼啊?” 荆平野误认为他是因为没有吃早饭,低血糖带来身体不适,找遍了身上,终于在裤兜里发现了青梅果糖,递给了应逐星。 应逐星低头吃了,酸果刺激得分泌口水,他尝出是青梅,低声问:“你怎么开始吃这么酸的东西了?” 荆平野的喜好很固定,喜欢吃酸甜口,但不喜欢过酸与过甜的。 荆平野吞吞吐吐地说:“……有人送给我的。” 应逐星几乎无法察觉地顿了下,半晌问:“……谁送你的?” 荆平野犹豫了下,凑近小声说:“我们班一个女生,她送给我的。” 对于陈千,荆平野尚且有所保留,但应逐星作为他十几年的朋友,荆平野会是坦诚的,他们知晓对方所有的秘密,只是荆平野仍有点不好意思,说得很含混:“就是表白嘛。”说完后,他立马道:“我只跟你说了,你别告诉别人。” 方才还烧得旺的火焰,骤然激了盆冰水,应逐星不自觉地抓着盲杖,沉默了会儿,听见自己问:“那你答应她了吗?” “没有啊。” 应逐星的手又顿了下。荆平野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说道:“她知道我不喜欢她,但还是说了,还挺勇敢的,如果我是她,我肯定不敢说,虽然说分班了,但学校芝麻点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得多尴尬。” 说完后,荆平野没有听见应逐星的回应,奇怪地望过去:“哎,你怎么不理我?” 应逐星脸色有点苍白,手拢紧又松开,过了许久才轻轻吐了口气,撑着礁石站起来:“没什么。叔叔阿姨应该起床了,回家吃早饭吧。” 【作者有话说】 评论真的过1000了,,哦买噶,幸福嘞 宝们,明天的更新挪到周四,之后更新照旧,也就是周四五六连更~赶一下下周的榜单任务捏。
第39章 吵架 回去的路上,应逐星忽然感到一种庆幸。 庆幸场面没有失控,庆幸没有说出的话。这段时间荆平野为他营造了升温了的幸福假象,以至于应逐星忘记了荆平野是喜欢女孩的,日后会恋爱、结婚的结局。 青春期的荆平野感情迟钝,并不代表着未来的荆平野也会一无所知。 他早晚会发觉这段友谊关系中违和的部分,进而明白应逐星这几年来不可告人的心思——应逐星不觉得自己藏得有多好。 他们不可能是一辈子的朋友。 这是可以预见的终点站。 重逢以来,应逐星第一次萌生了退却的念头,他想冷却他们之间的关系,免得荆平野未来发现时感到恶心,以及他感到过度的难过。 “你接了家教?”荆平野停车的时候,猛然回过头,吃惊道,“你之前怎么没和我提过?” 应逐星大致说了前因后果,以及说了去上课的频率:“一周会去四天,看情况增减。” 荆平野问:“离这里远吗,路上安不安全?” 应逐星说:“不远,路上很安全。” “咱们之前都说好暑假出去玩的,你怎么突然要工作,”荆平野叹气,“那要不要我去接你啊?我反正也没事干。” 应逐星说:“不用,我又不是小孩。” “你是我哥,”荆平野搭着他的肩膀,有点舍不得,“那你上完课快点回来。” 应逐星答应了。 之后,应逐星白天多数都呆在丘丘家里。 但荆平野也没闲着,他总归是不缺朋友的,去陈千家里玩了两天,又和小区里的小学生一起打篮球(注:第二天被劝退,因为有一名三年级男生指出,荆平野的身高和年龄违背了公平竞争的原则,荆平野只好退场围观),去李昀家撸狗玩游戏,还去常珂家里玩了。 但常珂高考失利,正在准备复读,荆平野受不了他们家里死气沉沉的悲哀氛围,找借口离开了。 到头来还是没什么有趣的。 唯一做的正事,是和爸妈讨论文理分科的问题,仍是选择了理科,夏蕾签了名,回头去学校交上,就算定下来了。 荆平野并没有意识到应逐星的疏远,只是有时候应逐星不在家,他觉得很无聊,会想他什么时候回来,以及什么时候课程结束能一起玩。 去学校领成绩的前两天,滨城落了一场暴雨。 因为暴雨,一家人难得齐全地呆在了家里,应逐星不得不取消了课程,荆平野很是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抓着他聊学校里的事情,叽里哇啦的。应逐星也都好好听着,时不时“嗯”一声,点评两句。 忽然,卧室门敲响了,荆平野喊了声:“请进。” 荆川推门走了进来,哼哼笑了两声,荆平野说:“你干嘛笑得像反派。” 荆川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本来想给你点好东西,不给了。” 荆平野连忙抓住他的衣摆,眼睛巴巴道:“爸爸!” 荆川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登登登,仿佛自带音效,荆平野看见了一个白色的手机盒,瞪大眼:“给我的?” “不是,”荆川否认道,“给黑豆的。” 荆平野夺了过来,眼睛特别亮,回头告诉应逐星:“哎,是手机!” 他很宝贝地翻来覆去地看,忽然问他爸:“我妈知道吗?别是你拿私房钱偷偷买的,到时候我妈再给我没收了。” “我跟你妈一块买的,”荆川没好气道。夏蕾正在荆玥那里陪她读书,隐隐能听见一点声音。荆平野很兴奋地抱了他爸,说,“你怎么不等成绩出来再给我?万一没考好,不会又收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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