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带他去海边玩的时候, 他连沙子都不敢踩。” “尤其是靠近海水,被打湿的沙滩, 他说一脚踩下去,沙子要把他吃掉了。” “还有这个,这个最好笑。” “我们去山里露营,有会儿没看着他,他自己跑到边上去玩了。回来说给我带了礼物。” “我心想山里能有什么礼物,无非就是摘了几朵野花吧,结果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 “当时可把我给吓的啊,眼睛一闭就要归西了,后来他自己的手也差点烂掉,哭着回去的,涂了好久的药膏呢。” “……” 趣事虽多,回忆起来也好笑。 但对裴慢慢来说,这些都是高清黑历史,不提也罢。 小孩正是要面子的年纪,又是当着陆时祈跟沈雾深的面,他感觉特别丢脸。 红着脸,小声又着急地说:“妈妈,你快别说了……” 凌玥却笑着回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小时候这样的事可多呢。” “不过大了也有。” “就进门那个照片墙,他时不时还要偷换几张照片,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呢。” 裴慢慢:“……” 他真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瞒天过海不成问题,没想到竟还是被发现了! 而对忻艺来说,每件事都很珍贵。 这十年他们自己感受到的不少,听陆家说过的也不少,没想到私下还有这么多。 每件都可爱,反复听几百次都不会腻。 忻艺也把自己珍藏的照片拿出来了。 有裴慢慢出生时的照片。 满月照,百日照。 几乎两月就拍一套写真记录。 还有第一次剪指甲,剃胎毛,抓周礼。第一次爬行,游泳,扶着栏杆站起来。 “他出生的时候脑袋挤了个大水泡,当时可把我们急坏了。” 这是陆时祈都忍不住要把脑袋凑过去,仔细观摩一下的照片。 虽然是十多年前的老照片了,但可见当时用的相机很不错,像素至今清晰。 还真是个很大的水泡。 照片里,裴慢慢睡在床上,镜头只对准了后脑勺。 头型倒是圆润可爱,头发稀疏,但水泡很显眼,直接凸出了一大块。 “当时医生说这没关系,很正常,很多小孩刚出生时都这样,慢慢就会吸收了。” “结果三个多月了还没吸收,水泡都开始变硬了,医生又说再这样下去得做手术了。” 凌玥大惊:“……啊?这么小就动脑部手术吗?” 裴慢慢也震惊。 他不聪明的原因找到了。 他说呢,亲生哥哥这么聪明,比陆时祈都聪明,他怎么就成了这样。 原来是出生时真脑子长泡了,还动过手术的缘故。 “是啊,当时我们也不能接受,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动手术呢,太遭罪了。” “后来又跑了好几家医院,见了好多医生,还是采取保守治疗,没动手术。” “好在再熬过一个月,这个水泡自己消了,真是谢天谢地。” 裴慢慢撇撇嘴,不聪明的理由减一。 但还是小声嘀咕:“……难怪我一点都不聪明,原来真是脑子长过水泡。” 陆时祈跟沈雾深都听笑了。 凌玥忙道:“你哪里不聪明了,别这么说自己。” 忻艺也道:“是啊,你不能跟哥哥比,哥哥是特殊的基因彩票。” 陆泓景跟沈厉川回来时,他们正好聊到这里,气氛热闹而融洽,笑声不断。 对比之下,两位爸爸之间的气氛冷淡很多。 陆泓景在医院门口说的话太煞风景,气得沈厉川差点连他一起揍了。 但一进门,双双自动变脸,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陆泓景凑过去:“说的什么呢,这么热闹?” 凌玥轻笑:“我们在看慢慢小时候的照片,这是忻老师拍的,你瞧,这是慢慢三个月大的时候。” 陆泓景眼尖,一眼发现了大水泡:“这是什么,脑袋怎么肿了?” “出生时挤出的水泡,很正常,小婴儿头骨软,皮肤又脆弱。” 陆泓景哈哈笑起来:“难怪现在成了个小猪宝,原来出生时脑子真长泡了。” “……” 生动演绎了一番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场就被凌玥一顿殴打:“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赶紧闭嘴!” 陆时祈也觉得该打,打得好。 陆泓景的嘴值得他受每一顿挨打。 忻艺浅浅无语后,发现了沈厉川包扎过的手,连忙担心地问:“……你的手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其实他们一进来,裴慢慢就看到了。 只是称呼问题让他难以开口。 现在是叫不出叔叔阿姨,也叫不出爸爸妈妈的尴尬期。 但也不能连称呼都省去,直接开口问“你怎么了”吧? 只能在沉默中纠结,祈祷另外有人发现询问。 沈厉川淡定地说道:“哦,在外面喝了几杯酒,不小心把杯子摔了,捡的时候就被玻璃割开了。” 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但细想一下就哪里都很不对的样子。 用什么样的姿势捡玻璃,才能伤在手指中段而不是指尖,还这么严重,需要去医院包扎的程度。 但其他人能猜到真正原因,肯定是在裴家起了什么冲突导致的。 知道沈厉川的伤势不严重就好了。 忻艺道:“不严重就好,以后可要小心点……有时玻璃是很危险,不注意就吃亏了。” 凌玥也说了陆泓景两句:“一起去喝的酒,你也不照看点,要你何用?” 各自暗中有话。 沈厉川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我多大的人了,哪里还需要他照看。” 陆泓景很不客气:“就是啊,关键我也来不及看着啊,等我发现他已经受伤了。” 几人打哑谜似的,来回这么几句,就搞清了当时大概情况。 陆时祈跟沈雾深听懂了。 只有裴慢慢没懂,真以为是被玻璃割开了。 有大人这么帮着打掩护,两个哥哥也没任何质疑,沈雾深还一同表示了下关心——裴慢慢就更不会起疑心了。 沈厉川在另一边坐下:“今晚聊了聊,感觉能顺便看看这边的房子,我们是时候在这里买一套了。” 陆泓景接道:“那这么说,我们也该在首都买一套了,以后去看慢慢能方便些。” 这是一个无法躲避,迟早要面对的话题。 大人很自然地就顺着聊了下去。 聊到现在的房价走势,哪里的地段合适,又该去哪些地方看看。 但因为这个话题,裴慢慢突然意识到,像动画片那样幸福大团圆的结局根本不会在现实来到。 他们两家人不可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 沈厉川跟忻艺肯定是要回首都的。 他们的家在那里,沈雾深也已经在那边上班,他们不可能为了自己,真就举家搬迁到A市来了。 至于陆泓景跟凌玥,就更不可能搬去陌生的首都了。 相认重逢的喜悦之后,现实问题接踵而至,他要在两家之间做选择的时候似乎已经到了。 好不容易找回错过十年的亲生父母,裴慢慢很自然地会跟想跟亲生父母一起生活,弥补这些年的遗憾。 这是很自然的本能天性。 何况裴慢慢很明确知道他们有多爱自己,而他们又是自己从小熟悉喜欢的“叔叔阿姨”,如果要放弃他们,继续生活在陆家,裴慢慢做不出这样的选择。 可从实际情感出发,他肯定还是跟陆家更亲近。 毕竟这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在他心里,这里就是他认定的家了。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裴慢慢在这方面是有点点偏执心理的。 不管在外面能住多好的地方,又见识过多好的房子,只有回到这里,他才像是回了家,才能最安心。 而且从小就恋家。 不说从情感上会有多舍不得陆泓景跟凌玥了,单是离开这个房子就不行了。 他不喜欢有关“家”的部分突然发生改变,他不习惯这样的改变,更不想被改变。 可大人今晚的话题让他意识到。 他必须二选一的时刻,很快就会来到。 …… 晚上,裴慢慢毫无意外地失眠了。 他睡不着。 怎么都睡不着。 即便躯体已经陷入疲惫,可大脑神经还在高强度转动,怎么都停不下来。 晚餐明明吃了很多,可这会儿就是觉得胃部空虚,浑身空虚,空得他非常难受,必须立刻吃点东西,用食物将自己填满才行。 已经回到陆家,裴慢慢就不需要压制食欲了,熬到凌晨两点都没睡着后,就从床上起来,跑去厨房找东西吃了。 但这种时刻丝毫没有享受美食的感觉,只是单纯将食物当成一种工具,用来填满身体的空虚。 裴慢慢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反正就是很急,连拿到餐桌上的时间都不想浪费,直接开着冰箱门,坐在冰箱面前的地上就吃了起来。 披萨,奶油蛋糕,整块的芝士奶酪,2L装的大盒牛奶。 又从边上的柜子里翻出了十多个面包,将包装袋一个个撕开,机械性地往嘴里塞着。 肚子很快就撑了。 但感觉还是很空虚,浑身哪里都是空的。 为什么呢。 他都吃了这么多食物下去,为什么还是想吃,为什么感觉填不满,为什么这么难受。 难道是因为面包不好吃吗? 望着一地狼藉,裴慢慢发现自己变得好陌生。 他明明那么讨厌浪费粮食的行为,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会做个爱惜粮食的人。 可此时此刻,地上散着好多被他啃到一半就吐掉的面包,还有打翻的奶油蛋糕,漏下来的披萨配料。 负罪感爬满他的心头。 可他没有因此停下自己的动作,继续在冰箱里翻找着食物。 胃已经填满了,看到任何食物都没有想装进去的欲望。 可身体仍然是空虚的,很需要食物作为慰藉工具进入。 最后裴慢慢莫名拿起一颗洋葱,不洗不剥,直接就张嘴狠咬一口。 “咳咳咳,咳咳——” 下场就是被辣的立刻开始咳嗽。 而且生洋葱的口感跟味道都很奇怪,裴慢慢根本咽不下去,只能全部吐出来。 他咳了很久,咳得面红耳赤,生理性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终于有所缓解后,蹲在地上,心头满是自责跟罪恶。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失败的人。 他竟然会变成这样,连自己都觉得好陌生。 但这股自我厌弃感没能维持太久。 这么蹲了两三分钟后,厨房的灯突然被打开,一片刺眼的光明笼下,陆泓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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