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羽笑了起来,坐到椅子上,慢慢把腿架到办公桌上:“你一个打工的,比老板还死要面子呢?” “不是面子的问题,”陈涧皱了皱眉,“小地方,生意好的时候事儿多,生意不好的时候事儿更多,就这些开店的,平时还按堆儿分呢,哪家跟哪家好,哪家跟哪家有仇,就小镇开业这几年,打架都不知道打多少回了,你本来就挺……” 陈涧停了停,单羽很有兴趣地看着他:“说啊,我除了黑和瘫痪,还挺什么?” “挺不像能在这儿干长久的,”陈涧也就直说了,“一看就不会跟这儿任何人有什么关系,他们会排挤你。” “所以啊,”单羽手指在桌上一下下敲着,“还得是你,一万四没白给。” “也不至于,”陈涧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些事儿你问谁都差不多知道。”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 这一万四给的也不是咨询费啊! 你是真的黑。 “知道是一回事,看事情的角度是另一回事,”单羽说,“你知道么……” 陈涧看着他。 “你其实跟这儿的人也都不一样。”单羽说。 唐锐晚上要到小镇来,正好把车开过来借给他们用,明天东西去清洗的事儿算是解决了。 不过车得晚上才过来,所以他们下午去老村吃饭的时候,还是得融入猪圈摩托党。 而且挎子还被客人开走了,单羽得坐陈涧的车后头,陈老板很贴心地把自己车上的绑带拆下来拴成一个圈,套在了单羽的左脚踝上。 “然后陈涧你手再挎着这头,”他指挥着,“这样单老板的腿就不用踩踏脚上了,不会被颠着。” 陈涧虽然觉得让他挎着单羽左腿的这个形式很诡异,但似乎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接着赵芳芳坐到了三饼的车上,他们几个就出发了。 单羽的意思是让陈老板把安保组的人都叫上,但陈老板入戏很深,只叫了老四和老五,又另外安排了两个安保人员去民宿里守着。 跟老四老五在路口汇合后,几辆摩托车轰着油往老村方向开过去。 这会儿天还亮着,又是吃饭的时间,街道两边不少人都会在自家店门口支个锅做饭,猪圈党今天的团建成员跟以往很不一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开着车从各种视线中穿过时,陈涧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刚说了单羽不像是能在这儿干多久的,现在突然发现单羽似乎已经完美融入了,甚至把他都带了进去,虽然融入的角度有些离奇。 几辆摩托车轰着油开到农家乐门口的时候,老板已经神色凝重地站在了门外,看到这帮人里有陈涧和单羽甚至还有赵芳芳时,老板脸上的凝重变成了震惊。 他显然没想到大气的老板今天带过来吃饭的人会是这伙人。 “老张,好久不见,”陈二虎跳下车,跟农家乐老板打了个招呼,回头看着单羽,“单老板,是已经预订了包厢了的吧?” “看张老板给我们安排在哪儿了。”单羽说。 “大包,大包,”张老板回头冲屋里喊了一声,“人到了,给人带到一包去。” 一帮人跟着进了店里,路过小包厢的时候,陈涧看到里面还有客人,刚看清人的时候,里面的短头发女孩儿已经起身跟他们招手了:“嗨!你们居然也来这儿吃啊?” 是住店的四个年轻人。 “嗯。”陈涧点点头,本来想继续往前走,但短头发已经起身过来打开了门,他只能停了下来。 单羽牢记自己不是老板,跟着陈二虎他们往里进了大包厢。 “我们随便找的这家,还担心味道不好,看到你们也在这儿吃就放心了。”短头发笑着说。 “老村这边的农家乐都挺好吃的,”陈涧说,“我们总来吃……那车今天开得顺吗?” “挺好的,车我们放在烧烤场停车场了,”短头发说,“晚上过去拍夜景,今天天儿好,晚上月亮肯定好看。” “嗯。”陈涧点点头,想往里走。 “哎,小哥哥,我问你啊,”短头发又叫住了他,小声说,“你们民宿,是不是……是不是……” 鬼屋? 陈涧顿时有些紧张。 不是。 我不知道啊! 不要听别人瞎说! “是不是那种,专门接收那个释放人员的?”短头发问。 陈涧愣住了。 什么玩意儿? “那种带点儿公益性质的。”短头发说。 陈涧眼前依次闪过以陈二虎陈老板为首的一串猪圈党的形象。 不得不说,很像。 “倒也不是……就是……”陈涧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没有单羽那种张嘴就来的口才,脑子都快转冒烟了才憋出来一句,“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挺好的,”短头发点着头,“真的,我们头回见到这样的民宿,都觉得很酷。” 你们不应该觉得很危险吗!有什么酷的! 陈涧进了一号包厢,单羽身边的位置空着,他过去坐下了。 “怎么了?”单羽看了他一眼,“客人有什么需求吗?” “没,就是赞扬了一下咱们的经营理念,”陈涧说,“说很酷。”
第013章 “前台和厨子是保洁兼的,服务员和保安是外包给流氓的,”单羽低声说,“这种民宿还有经营理念呢?” 陈涧转头看着他,这描述虽然也没什么错但是…… “哪有这么说自己生意的啊?”陈涧说。 “这两天又不是我的生意。”单羽说。 陈涧有些无奈,还想说点儿什么,被陈二虎打断了。 菜还没上,这帮人先把酒倒上了,陈二虎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单老板!” “哎。”单羽应了一声,拿起了茶杯。 “我这是酒。”陈二虎提醒他。 “我不喝酒。”单羽说。 陈二虎脸色瞬间就有些难看,不说他是不是猪圈安保团的老大,就是个普通人,被这么干脆地撅上一句,脸色都好看不了。 陈涧都跟着愣了一下。 “我吃药呢,”单羽说,“腿伤要吃消炎药。” “啊!”陈二虎变脸速度有些跟不上,愣了两秒才说,“那是不能喝酒,你喝茶,你喝茶。” 单羽举起茶杯:“合作愉快,共同进步。” 陈二虎一仰头把酒喝了:“合作愉快!共同进步!” 短暂的尴尬之后,张老板端着一锅鱼进来了,大家顿时热闹起来。 “你以后,”陈涧凑近单羽小声说,“像刚才那样的话,换个顺序说吧,要不容易打起来。” “哦。”单羽喝了口茶。 陈涧顿了顿:“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再大点声儿,”单羽说,“我怕他们听不见。” 陈涧迅速回放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音量:“我……” “陈涧!”陈二虎突然喊了一声。 “哎!”陈涧一惊。 “以后也算同事了,”陈二虎举着酒杯,“咱俩的恩怨暂时放一放……” 等你辞职了再捡起来吗? 陈涧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合作愉快。” “愉快!”陈二虎又是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这是陈涧第一次跟陈二虎这帮人一块儿吃饭,他不知道单羽有没有经历过类似的饭局,反正他是被吵得脑袋疼。 一伙人聊得眉飞色舞,嘴就没停过,永远都是所有人同时在说,加上抽烟和喝酒,一张嘴忙得口轮匝肌都壮了一圈,但居然一点儿没耽误吃菜,单羽让老板上的鱼完全不够,又加了一锅鸡。 单羽始终没怎么说话,似乎也没怎么吃,只是靠着椅背,嘴角带着一丝看不出是什么意思的很不明显的微笑。 陈涧想起来之前那瓶被他嫌弃过的橙汁,刚想提醒他趁这锅鸡刚端上来吃几块,坐在他左边一直没有存在感的赵芳芳突然拿着茶杯从他脸面前一挥而过,杵向了单羽:“善人老板!” “哎哎,”单羽猛地一下坐直了,拿起了自己的茶杯,“赵姐我敬你。” “我敬你,我也喝不了酒就也用茶了,你不要介意啊,”赵芳芳看着他,“我敬你。” “哎。”单羽拿着杯子,另一只手还在杯底托了一下,跟赵芳芳碰了一下杯,“这几天你辛苦了。” “不辛苦,拿钱做事应该的,”赵芳芳说,“那个……咱们不是已经在招后面的人了嘛,长期的,我以前也是在这里做着的,陈涧知道的,我是做得很久的……” 赵芳芳一开口就很难打断,好在单羽已经有了经验,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就挑重点先回复了:“没问题,你接着做。” 有了这句话,赵芳芳踏实了,喝了口茶,埋头继续吃,看得出这几天干活的确挺累的。 单羽杯子里的茶他也没喝。 陈涧起身走出了包厢。 要说这人洁癖吧,民宿各处收没收拾有没有灰的他都能一屁股坐下去,仓库里翻出来的落灰饮料说喝就喝,要说没洁癖吧,这一顿饭他几乎没吃没喝。 “老张,有可乐吗?”陈涧到收银台问了一句。 “有。”张老板指了指冰柜,“你拿吧。” 陈涧拿了瓶可乐,张老板撑着桌子凑过来:“哎陈涧,二虎那帮人,都在鬼屋上班了?” “也不是全部,轮流去。”陈涧说。 “轮流?哪个店遭得住他们轮流去啊?这个新来的老板……”张老板啧了一声,“有两下子啊,以前是干什么的?” 专业骂人的大概。 “不清楚。”陈涧说,又从消毒碗柜里拿了个杯子。 回到包厢,陈涧坐回单羽身边,把可乐和杯子放到了他面前:“喝这个吗?” 单羽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出去一趟是去进修了啊?” 陈涧叹了口气没说话。 “谢谢啊。”单羽说。 “不客气。”陈涧说。 “这两句说的时候是不是也得换一下顺序?”单羽问。 “不用,这两句谁前谁后说完了都落不着好。”陈涧说。 单羽笑了起来,拧开可乐倒了一杯出来:“这一顿饭,听得我嗓子都冒烟了。”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陈涧问。 这样他也能提前走,他听得脑子快炸了。 “不用,”单羽说,“偶尔这样吃一顿挺享受的。” “……享受?”陈涧忍不住扫了一圈面前的这些人,“享受什么?” “面对光滑大脑时的优越感。”单羽说。 这顿饭单羽一直坚持到了陈二虎喊着差不多了明天还要上班才起身。 出门的时候陈涧抬头看了一眼,就像刚才短头发说的,今晚的月亮的确很漂亮,又大又圆地挂在一片寂静的山林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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