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笙怔怔地望着顾砚的眼睛,继而发现他的右眼旁边似乎有一道痕迹。 两个人呼吸交缠,鼻尖几乎能撞到对方。 楚知笙想继续看个分明,顾砚松开他,说:“再不管的话,鱼要跑了。” 楚知笙连忙转头,把鱼钩上的鱼取下来。 气氛有些微妙,楚知笙自然不敢询问顾砚,只能说:“我也钓到鱼了。” 顾砚表扬他:“不错,有天赋。” 两个人都知道哪里是有天赋,分明是鱼塘里的鱼傻,都没有戳破。 他们默契地把话题围绕在鱼身上,没有提刚才的事,两个人悠闲地钓鱼,蛋黄酱在他们的脚边睡懒觉,倒也其乐融融。 中午的时候,顾砚从后备箱里拿出露营桌布与便当盒,对楚知笙说:“随便凑合一顿。” 楚知笙当然没有异议。 便当非常丰盛,有三明治炸藕盒还有烤肠,看来顾砚是早早吩咐乔阿姨准备。 也就是说,他约着楚知笙来钓鱼,不是一时兴起。 楚知笙喝着果汁吃着三明治,间或投喂蛋黄酱,好久没有这么轻松,心里的情绪快要满溢。 他盼望着时间能慢一点,可越是美好,时间过得越快,一下子太阳就要落山了。 顾砚说:“该回去了。” 楚知笙愣了愣,难以言喻的慌张涌上他的心头。 美好的时光这么短暂,一瞬间就要回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楚知笙甚至想对顾砚说,不要回去,我们一起逃走。 可他到底没有开口。 顾砚把桶里的鱼挑了挑,太小的重新放回鱼塘,留了几条合适的,说:“一条烧着吃,一条炖汤,还能做鱼丸与炸块,我们今天吃全鱼宴。” 楚知笙被他描述的景象逗笑了,心情这才舒畅一些,毕竟回去也不全是难过的事,还有乔阿姨美味的饭菜等着他。 楚知笙打起精神,帮顾砚把装备收回后备箱,抱着蛋黄酱上车。 顾砚望着他,站在车外没有动。 楚知笙奇怪地问:“怎么了?” 顾砚这才回神,说:“没事。” 只是不想回去罢了。 顾砚没有把内心的想法表现出来,走向驾驶座,说:“我们回家。” 夕阳挥洒着余晖,把路边的树木镀上一层金色,美得像上世纪的油画。 楚知笙透过车窗望着外面,贪婪地想把这些美景连同今天的美好记忆刻进自己脑海里。 他在心里祈求,时间再过得慢一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他们。 他紧紧地抱着蛋黄酱,年迈的狗似乎能体会到他的情绪,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楚知笙和顾砚的手机同时响起铃声,打破车里的静谧。 楚知笙恍然如大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去翻手机,顾砚率先用车机系统接了电话。 是顾砚安排在楚霖那边的助理打来的,通知顾砚,楚霖醒了。 顾砚用的是外放,楚知笙清晰地听到电话的内容,可他依旧找到自己的手机,机械地按下接听键。 他这边是医院的医生直接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舅舅恢复了自主意识。 楚知笙想,梦醒了,他该回归现实了。
第45章 45 顾砚和楚知笙没有回家, 而是直接赶往楚霖的医院。 医院的人比平时多,顾砚没有上楼,坐在车里指挥助理处理事务, 对楚知笙说啊:“你自己上楼去面对可以吧?” 顾砚只是人群恐惧症发作,楚知笙却以为他害怕见到楚霖。 楚知笙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很多人越是在意, 越不敢相见。 他冲顾砚笑笑, 说:“可以, 我去看看舅舅的情况,然后告诉你。” 顾砚没有多想, 点点头。 楚知笙走进医院, 直接去往楚霖的病房, 路上他遇到主治医生, 医生告诉他,楚霖在白天突然恢复了意识,眼睛睁开, 但因为他卧床太多年,身体无法维持长时间的清醒, 现在又睡着了。 “我们对他进行了全面的检查,他身体各部位都有反射, 这是个好现象,只是目前他身体的机能太差了, 需要进一步的康复治疗,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你要多陪陪他, 唤醒他的意识,活跃他的思维。” 医生乐观地对楚知笙说:“如果康复得好, 以后自理应该没问题。”他欣喜地感慨,“这真是医学奇迹。” 楚知笙怔怔地听着医生的话,吐出一口长气。 舅舅昏迷这么多年,终于苏醒,并且有康复的希望,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楚知笙紧张地问:“我现在可以去看他吗?” 医生说:“当然可以。” 楚知笙走进楚霖的病房,楚霖还是像以前那样躺着,只是身体上插的管子少了一些。 他坐到楚霖身边,观察他瘦削的脸,试图分辨他有什么不同。 楚霖依旧闭着眼睛,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楚知笙试着喊:“小舅舅。” 躺在病床上的人没有反应,楚知笙困惑,舅舅真的醒了么。 他又喊了一声,这一回楚霖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楚知笙怕自己看错了,继续喊:“舅舅,你要是听得见我说话,就眨眨眼。” 楚霖缓缓睁开眼。 只是他没有力气,只能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眸光涣散,无法聚焦。 他如同楚知笙所说的,眨了眨眼,然后疲惫地合上眼皮,再也没有反应。 这样就够了。 楚知笙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说:“舅舅你先休息,慢慢来,你以后一定会康复。” 楚知笙坐在病房里,望着楚霖的脸,思绪纷飞。 他想起小时候楚霖带着他玩的情景,想起妈妈,还想起看守所里的父亲。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就好了。 幸好现在舅舅醒了,他的亲人还在世上。 楚知笙怔怔地守着楚霖,一直没离开,他认为顾砚应该会来看楚霖,于是在这里等着。 他想看看顾砚见到楚霖后的反应。 顾砚应该会欣喜若狂,毕竟舅舅是顾砚的白月光。 可楚知笙等了半天,顾砚没有出现,今天楚霖大概不会醒了,让他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他。 楚知笙只能站起来,走出病房,对医护人员叮嘱一番,返回楼下。 等他走到停车场,发现顾砚还坐在车里,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抚摸着蛋黄酱的脑袋。 他看见楚知笙走过来,问:“你舅舅的情况怎么样。” 楚知笙呆呆地回答:“已经能睁开眼睛了,但没办法长时间醒着,医生说还要进一步做治疗恢复。” 顾砚点点头,语气还是像平时那样冷漠,说:“那很好,你多照顾他,辛苦你了。” 非常正常的对话,正常得让楚知笙以为是错觉,他忍不住问:“你不去看看舅舅吗?” 顾砚貌似无意地说:“我去了也没有作用,医疗费用的事交给助理处理,你放心。” 楚知笙拿不准顾砚的心理,也许他只是还没准备好。 顾砚见他愣在那里,说:“先上车,明天再来。” 顾砚的想法与楚知笙不谋而合,楚知笙只能先上车,把蛋黄酱抱在腿上。 顾砚开着车从医院返回顾家小楼,两个人都没有吃饭,也来不及吃全鱼宴,顾砚把鱼交给乔阿姨,让她养着,明天再吃。 顾砚问楚知笙:“你舅舅能自主进食吗?” 楚知笙回答:“不太清楚,今天是不行,明天看看情况。” 顾砚说:“鱼汤,明天你带去医院。” 楚知笙点点头。 两个人吃完饭,顾砚直接去了书房,好像有事要处理。 楚知笙也返回自己的房间,早早躺在床上,魂不守舍。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让他反应不过来。 楚霖苏醒,他自然是高兴的,可他又害怕顾砚因为楚霖抛弃他,毕竟他只是一个替身,舅舅才是正主。 可顾砚的反应却跟他想象的不一样,楚知笙无所适从。 他一通胡思乱想,分析顾砚的心理,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从第二天开始,楚知笙每天到医院去照顾楚霖,虽然顾砚让助理安排了很多护工,但楚知笙还是想自己多照看,楚霖才能早日恢复。 楚霖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已经能保持睁开眼睛望着楚知笙,甚至做一些简单的抬手动作,只是还不能说话。 他时常躺在床上,望着同一个地方发呆,楚知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自己的处境。 毕竟舅舅昏迷的时候在十年前,那场意外在一瞬间发生,他可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他还不知道他失去了他的姐姐。 楚知笙一想到这点,心里跟刀割一样,对楚霖越发耐心细致。 在这期间,顾砚一次都没来探望过楚霖,只是向楚知笙询问情况,楚知笙依旧搞不懂顾砚心里的想法,但眼下他忙着照顾楚霖,无暇顾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直到有一天,楚霖望着楚知笙,漆黑的眼珠子因为脸部太瘦显得特别大,他翕动泛白的嘴唇,喊出一声:“笙笙。” 楚知笙看着舅舅瘦削的脸,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压抑已久的情绪翻涌上心头,他想起楚霖带着他在画室里画画,一口一个“笙笙”,转眼间物是人非,他哽咽着对楚霖说:“舅舅,只有我一个人了。” 妈妈去世了,父亲娶了继母,他不再画画,公司也陷入危机,只剩他一个了。 楚霖的声音沙哑难听,好不容易喊出楚知笙的小明,无法继续,只能发出难听的气音。 楚霖想说,他知道,他都知道。 长久以来,楚知笙在他病床前说的那些话,他都能听到,只是无法做出反应。 楚霖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楚知笙,想宽慰他。 你受苦了。 楚知笙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含着眼泪,问楚霖:“为什么我们楚家的人都这么苦啊。” 楚霖想碰碰楚知笙,却因为没有力气,手臂抬都抬不起来,楚知笙坐到楚霖的床边,勾起他瘦骨嶙峋的手指,抽了抽鼻子,说:“会好起来的。” 这是说给楚霖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楚霖长期卧床,瘦得眼眶都凹下去,显得那双漆黑的眼睛特别深,他努力扬起唇角,冲着楚知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不管怎么样,楚霖能说话了,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楚知笙按照医生的吩咐,给他做康复训练,每天陪着他聊天,锻炼他的肌肉,渐渐的,楚霖可以说出一些单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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