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见了身边的两位年轻人总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宋老爷子转过来,眼神再次落在许知礼身上,和蔼地喊他:“小礼啊。” 许知礼正和宋砚珩偷摸着小声说话,一听见宋禾庭的声音,像被老师抓包了的学生,立刻直起身子,定定看过去:“宋爷爷,您说。” “上次你来衡山找到阿珩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宋禾庭笑道,“多亏了你,不然他真要在故障的电梯里过夜了。” ——原来他知道这件事。 那他知道是宋城旭干的吗? 许知礼顿了几秒,不由自主地看向宋砚珩,见他轻轻笑着,似乎并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他再次扫视一圈,才发现之前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宋城旭没有来。 明明是宋家的家宴,一个孙子来了,另一个却没有,老爷子的态度虽不明朗,但总归能看出来,宋城旭是因为这件事被惩罚了,所以被禁止出席这次宴会。 宋老爷子嘴上为此事圆了过去,只将缘由归结于电梯故障,许知礼自然没傻到要再将这件事的真相捅出来。 于是他顺着说道:“举手之劳,您客气了。” 宋禾庭的笑容含了点欣慰:“原本你们俩年纪相仿,该是一起长大的,可惜阴差阳错没能认识,好在现在关系还是这么好。” 有人插话进来:“我记得许公子和小珩是一个高中的吧?” “对,”许知礼点头,“都在长夷A中。” 又有人很捧场地接着道:“真好,那个时候感情就像现在一样好了吧。” 许知礼尴尬地笑了两声,没敢说他高中时根本都不知道有宋砚珩这个人。 见许知礼和宋砚珩都不回应,旁边人很快转了个话题:“我记得那时小珩的学习特别好,次次都是年级第一,小许的成绩应该也很好吧?” ——你给宋砚珩拍马屁就算了,他都毕业多少年了,干嘛拿他开涮啊! 许知礼颇为无语地瞥了那人一眼,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淡淡地笑了下,敷衍道:“还行吧,我的成绩很一般。” 见状不对,那人很有眼色地换了个角度:“小许一看运动方面就很厉害,之前我还在开放日去A中看过,短跑第一的光荣栏上,好像就是小许的照片吧?” 这倒是没说错,许知礼点头应下:“您过奖了,只是运气好而已。” “我记得你们高中的时候,我还受邀去看了一次篮球比赛,”宋禾庭饶有兴趣地回忆道,“那时阿珩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结果竟然主动上场替补了那个受伤的队员,出乎意料地打得还算不错。” 立刻就有人接着他的话:“何止是还不错,比赛结束了,我听有好多人都在夸小珩呢。” 宋禾庭笑意加深,显然对别人夸奖自家孙子的话感到满意。 看见宋老爷子这副模样,众人自然知道马屁该拍到哪里最有用,更是卯足了劲去将宋砚珩从头到尾夸了个遍。 反倒是一直很捧场的许知礼,在听到宋老爷子的话后,罕见地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他才抬起眼,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震惊多还是质疑多,“是在双英附中比的那一场吗?” 许知礼的声音很小,那群人并没有听见,嘈杂的人声将他的话完全覆盖住。 几秒后,宋砚珩倾身过来,温热的气息将他包裹,声音很轻:“嗯。” 一秒,两秒,三秒。 不知过了多久,许知礼终于回过神来,他瞪大眼睛,因为震惊而无处安放的手忍不住抓上了宋砚珩的手臂:“那个替我上场的高二男生,就是你吗?” 当初的种种细节不断向脑海中翻涌上来,挺拔清瘦的身影,眉骨优越的五官,以及队长欲言又止的姓氏。 在宋砚珩给予答案的上一秒,许知礼再次用力扯了下他的手腕,定定地望着他,给出肯定的答案:“就是你。” 说不清是喜悦还是其他什么的笑容,宋砚珩面色平静,眼神很淡地看着他。 “是我。” 手臂被用力握紧,许知礼有点不解,又有点执拗地和他对视:“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一点和我说?” 凌乱无序的人声依旧没有停止,嘈杂混乱的环境却似乎完全被他们两人隔绝在外,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过了半晌,许知礼才听见他轻声说:“你没来找过我,也没问及过我的事情。” “所以,许知礼,”宋砚珩叫他的名字,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你以为你并不在意。” 因为不在意,所以并没有说的必要。 “” 扪心自问,许知礼仍旧很感激当初伸出援手并带领队伍走向胜利的少年,可因为种种原因,如果不是宋禾庭主动提出来,他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他和沈淞易走得近,因为沈淞易对他不同寻常的亲昵态度,因为他的心胸狭隘。 许知礼忽然感觉到无边的愧疚和歉意,宋砚珩一直记得他,而自己见他的第一面,只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这么多年,就因为那些可笑的原因,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和他说。 沉默许久,许知礼才缓慢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对不起。 宋砚珩没有对他的道歉表示原谅或者宽慰,他只是看了眼绕在宋禾庭身边的人群,低下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问:“这里好吵。” “怎么样,要和我逃出这里么?”———开着那辆许久未见的限量款帕加尼在公路上穿梭时,许知礼忽然想,宋砚珩是不是早有预谋。 不然他怎么会正巧开了这辆被他评价不常开的跑车,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找到这条极为适合赛车的盘山公路。 秋夜冷冽的风扫过脸颊和额头,许知礼的眼角都覆上了一点淡淡的薄红,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自由。 油门几乎被一踩到底,在山间飞驰的呼啸声似乎要穿透耳膜,摇曳的树影一闪而过,又因为极快的速度而仿佛不曾存在。 许知礼忍不住举起双手,像他从前经常笑话的傻子那样,毫无意义地喊了两声。 肆意的喊声在寂静的山间回荡,宋砚珩不紧不慢地打过方向盘,车子以极快的速度稳稳绕过了前面的弯道。 “宋砚珩,”在巨大的风声中,许知礼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有些小,“你开车技术原来这么牛吗?原来还以为你是那种乖乖开车的类型。” 身边的男人似乎轻声笑了一下,伴随着一个漂亮的漂移,车子在路边停下。 车门自动升起,许知礼跟着他下了车。 走到栏杆前,他才看见,顺着大桥的阶梯下去,是一片很大的海。 宋砚珩走到他身边,问:“要去看看吗?” 答案是肯定的。 许知礼坐在柔软的沙滩上,任由沙子将他的衣服和裤子弄脏,零星地沾在上面。 不知是不是他太久没有好好安静的看过夜空,今晚的月亮和星星,似乎格外漂亮。 “冷吗?” 宋砚珩挨着他,看风将他的外套肆意吹起,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 “还好,”因为激动而肾上腺素飙升,许知礼并不感觉冷,“你呢?” “有一点。” 这样说着,宋砚珩往他身边挪动了一点,许知礼犹豫片刻,并没有躲开。 两人的肩挨在一起,没有人说话,只听着海面拍打沙滩的声音,看着闪烁的星空。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速度快到许知礼甚至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他似乎看到了一抹流星从半空中一闪而过。 他坐直身子,戳了戳一旁的宋砚珩:“你看到了吗,流——” 话还没说完,又一颗流星划过。 来不及再说什么,许知礼觉得在这宿命般的时刻,他应该信一点玄学。 于是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几秒后,他缓缓睁开眼睛,转过头,对上了宋砚珩的视线。 许知礼问他:“据说对着流星许愿很灵的,你不试一试吗?” 宋砚珩看着他,顿了几秒,然后很给面子地闭上了眼睛。 宋砚珩许愿的时间似乎格外长,许知礼等了半天,才看见他放下双手,睁开眼睛。 许知礼笑他:“你这是有多少愿望要许,这么长时间。” 宋砚珩只是笑笑,没说话。 听他的话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其实宋砚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从不许愿,因为所有想要得到的,他都会靠自己得到。 于是宋砚珩绞尽脑汁,许了第一个愿,希望许知礼能属于他。 可他很快又否决,于是许了第二个愿,希望许知礼能爱上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然后被他再次全盘否定。 最后,宋砚珩在心里轻声说。 “希望你不要困在爱里,希望你自由。”
第42章 在拨通电话前,沈淞易紧攥着手里的盒子,低下头,在位子上坐了很久,直到夕阳余晖彻底消失不见,夜色降临。 他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客厅前的落地窗边,深吸一口气,拨通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 过程煎熬到沈淞易犹豫了很多次要不要挂断电话,那边过了很久才终于接起,传出男人平静又低沉的声音:“喂。” 明明是这些天经常听到的声音,可沈淞易还是难免心中悸动,停了片刻,才出声,轻声喊他的昵称:“阿珩。” 那边只是顿了下,随即笑了一声,并没有对他的亲昵称呼做出任何不悦的反应:“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明天是周末,”沈淞易无意识地扯了下衬衫衣角,“你明晚有空吗?想约你吃个饭。” “顺便我有话对你说。” 几周之前,谷晟再次找到沈淞易,恳切地冲他道了歉,并且表示自己已经醒悟,不会再插手他的事情。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更何况他和谷晟多年好友,沈淞易倒不至于真彻底和他撕破了脸,于是默认了和他重新开始联系。 前些天,谷晟的话仿佛还在他耳畔萦绕,竟真让他鬼迷心窍,提前预订了一家餐厅,并且不惜重金包场,倒真像是要去求婚。 “有些人能再次遇见,就是天赐的缘分,”谷晟说,“不用顾忌那么多,随心赌一把,或许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那么优秀,他最近又和你走得这样近,万一就真的喜欢你呢?” 而那时正巧订制戒指的店打来电话,告诉他戒指已经做好,什么时候有空来取。 或许他真的可以赌一把。 沈淞易在心里默默说。 宋砚珩静默了几秒,他敏锐地捕捉到那边传来叩门声,得到应允后,门很快被打开,女人干练的声音模糊地传入耳中,似乎是在汇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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