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适应谢逐青那种近乎怯懦的试探方式,如果是傅长阙他们那般坦荡到神经病的态度,反而更让他理解。 那样他可以直白应对。 但谢逐青这样的,他也只能收起直白的言语,迂回婉转地劝诫和拒绝。 谢逐青的手不受控地抓住了桌沿,半晌后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是我多想了。”他咽下喉间的苦涩,声音颤抖。 陈方旬坐在他面前,开玩笑似的说:“你和我都认识十二年了,难道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谢逐青笑意勉强:“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性格的人。” 对话就此终止,陈方旬看了眼腕表,对谢逐青道:“快到午餐时间,谢总需要给你订餐吗?” 谢逐青摇了摇头:“我中午出去吃,你也去吃饭吧。” 他们一同乘电梯去了车库,各自坐车离开。 司机转过头,沉声询问谢逐青:“谢总,现在出发吗?” 谢逐青坐在后座,看见车窗外,陈方旬的车缓缓停下,齐元霜拉开副驾的车门,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朝着车内露出格外明媚的笑容。 他上车之后,车门彻底关上,那辆黑色的RS7汇入车流,再也看不见。 谢逐青依旧保持沉默,没有给司机下达命令。 库里南停在原地没有动。司机并不清楚老板在想什么,还是尽职尽责保持沉默,直到听见那声“走吧”,他才会踩下油门。 谢逐青望着窗外,陈方旬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在他的脑中循环播放。 陈方旬从来没有怪过他,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他冷静疏离地划分关系层次,对每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谢逐青从来不在他迁怒的范围里。 不是没想过利用沈敬玄接近陈方旬,但今天谢逐青却突然反应过来,在陈方旬的眼里,他和沈敬玄一直不在一个层次里。 陈方旬承认了那十二年。 他下意识想为那些话露出笑容,然而尝试无数次,唇角依旧无法上扬。 分明应该是高兴的事,但他却笑不出来。 那些话在这一刻,对他而言更像是自虐,凌迟着自己的情感。 他清楚意识到有什么彻底发生了变化,本就微弱的可能性成为了不可能。 谢逐青从钱包的夹层里翻出那张久远的照片,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那两人尚显青涩的面孔。 二十岁的陈方旬面无表情和他站在一起,半长的头发几乎遮住他半张脸。站在他身侧的谢逐青带着微笑,身体下意识往陈方旬的方向倾了倾。 他们共同看向镜头,背景是珩京大学的紫藤花长廊。 快门声响起,从此将那一刻定格。 照片被珍重放入钱包的夹层,又在岁月的流逝间逐渐泛黄。 青涩的面孔不复存在,连带当年出现的悸动也被深埋心底。 谢逐青取出打火机,手指颤抖几番,还是点燃了火苗,燃烧了照片的一角。 火舌燎上紫藤花,愈烧愈烈,将往日那段岁月也置于火焰之中。 二十岁陈方旬阴郁昳丽的面容在火焰下,眼神依旧毫无变化。 平静的目光穿透了十一年的时光与谢逐青对视,最后彻底湮没在火苗里。 谢逐青怔然地看着那张照片燃为灰烬,悸动再无证据。 火焰熄灭。 人至而立,反倒第一次尝到了“失恋”的味道。 他苦涩地笑了笑,闭上眼,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对司机道:“走吧。” “咳咳咳。” 陈方旬握着方向盘,低咳了两声。 齐元霜立马转过头问道:“早上药吃了吗?” 陈方旬点了点头:“吃过了。” 齐元霜应了一声,对他说道:“我刚刚好像看到谢逐青在后面。应该是他吧,黑色库里南。” “嗯?”陈方旬专注开车,疑问道。 齐元霜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我上车前,他那辆车就停在你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开走。” “可能在确认目的地吧。”陈方旬平静道,“他今天上午状态也不太对劲,还突然和我说,你和宁家关系不好。” “我和宁家关系不好不是已经人尽皆知了吗?”齐元霜收起手机,伸了个懒腰,拖长音不耐烦道:“啊,下个月老太爷寿宴,我是真不想参加。” “我和他们又没什么关系,出席的身份尴尬得要命,有什么好去的。” 因为这件事,他已经被母亲催了很多回。这几天消息狂轰滥炸,甚至还打电话怒斥他,除了电话信息,宁寻弈更是作为钦差大臣,不断劝他回宁家。 连话少寡言的宁善渊都给他发了一堆信息,还有几百字的小作文,他一眼都不想看。 “我大概也要参加。”陈方旬抽空推了推眼镜,无奈道。 齐元霜下意识问他:“你要和谁一起参加?” 陈方旬:“……” “就是这个最麻烦。”他头痛道,“我和谁去都会被说,估计还要在我耳边念经,问我为什么和他,却不和他一起参加。” 齐元霜没忍住笑了一声,被陈方旬斜睨了一眼。 他忍着笑:“老板太多了,所以让你辞掉几个。” 陈方旬也想辞职,他当牛做马九年,早就想辞职了,每时每刻都在想。 “哦对,那要不你和我一起出席吧。”齐元霜一拍掌,欢快道。 前方是红灯,陈方旬猛地踩刹车,转过头看着齐元霜。 齐医生正捂着头揉了揉。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他疑惑地看着陈方旬。 “我和你一起出席?”陈方旬沙哑问道,“什么身份,你的助理吗?” 齐元霜放下手,戏谑道:“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你想要以什么身份出席都可以。” “哦,”他伸出一根手指摆摆,“我爸这个身份不行。” “我也没有做你长辈的癖好。”要不是陈方旬现在在开车,齐元霜脑袋就要挨凿栗了。 “助理也好,朋友也好,干哥哥也好,你随意发挥。”齐元霜朝他眨眨眼,“反正我不介意啦。” 当然,情哥哥是最好的。 陈方旬的指尖轻敲方向盘,思索一番后发现这的确是最佳的方案。 他一个助理,自己去贺寿还是单薄了一些。 和其他老板去,总归要和没陪同的老板辩论,和齐元霜去是最佳方案,毕竟齐元霜目前名义上是宁家的人,还是个医生,和“霸总”这个行业没有多少关系。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齐元霜愉悦道,“你和我一起出席。” 陈方旬应道:“那我和你一起——” “等会儿。”他突然想到某件重要的事,“我也没必要出现在现场啊。” 他一个助理,一不想讨好宁老太爷,二不想拓展人脉,老板们陪同出席的人员他都能安排好。 不跟在老板身后,他去不去都无所谓。 齐元霜目光幽幽:“你觉得以你的体质,你能躲得开吗?” 陈方旬:“……” 他不仅躲不开,还有可能被卷进去。 无数场他想翘掉的宴会最后都会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告诉他逃避是没有用的。 无论他做了多少放假的准备,他依旧会出现在宴会会场。 陈方旬失落地叹了口气,只希望自己这古怪的体质能早日正常。 午餐照顾陈方旬的病体,依旧在一家菜肴格外清淡的餐厅。 陈方旬和齐元霜下车进餐厅,低声讨论午餐的菜品选择。 还没走到预定的桌号那儿,就先看见了两个熟人。 “裴清羽和宁寻弈怎么会坐一块?” 齐元霜半眯着眼,问道。 陈方旬推了推眼镜,看着笑面虎一般的裴清羽,缓缓开口:“他们两个认识?” 领班带着他们继续往餐厅内走,陈方旬和齐元霜她的身后,边低声讨论,边跟住步伐,越往里走,齐元霜忽地开口:“我怎么感觉这路不太对。” 陈方旬对上了裴清羽惊喜的神情,面无表情道:“因为我们坐在他们旁边。” 齐元霜:“……”
第71章 齐元霜脚步一顿,来了个急刹车,一把拽住陈方旬的手臂。 陈方旬腿已经迈出去一半了,全靠平时锻炼出来的核心力量稳住,不至于摔了个四脚朝天。 “两位先生?”领班疑惑问道。 “能换个位置吗?”齐元霜笑道,“我突然觉得这个位置实在不适合我们,感觉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 领班的眉头跳了条跳,嘴角的笑没绷住一瞬,紧跟着火速保持了良好的营业笑容:“好的,我先帮您看看有没有二人桌……” 她显然在服务业干了不少年,见证过无数更加稀奇古怪的客人,对齐元霜的话没有任何错愕,当场为他们查看餐厅内现余的空座。 只是中午饭点时间,餐厅内人满为患。要新的空座,这两人要等待一会儿。 “齐医生又何必这么麻烦。”裴清羽放下筷子说,“午餐时间,要换座位,怕是要好一会儿。陈助不是生病了么?总不好饿着。” 他这话算是彻底捏住了齐元霜的死穴。齐医生其他的事情倒是一副随意的模样,让陈方旬吃饱饭在他心里却是重中之重。 天塌下来都得让陈助理赶着时间吃上饭,尤其是昨天还反复高烧两回,人在病中,更不能耽误吃饭的事儿。 齐元霜一滞,居高临下俯视他,眯了眯眼,紧接着笑道:“好啊。” 他拉着陈方旬落座,对领班道:“不用换位置了,我突然想起来我命硬,能辟邪,防冲撞。” 领班:“……” 陈方旬:“……” “不要乱讲话。”陈方旬无奈道,齐元霜没个正经样,朝他一笑就低头开始点菜。 领班确认他们的菜品后,把小条压在他们桌上,让后厨备菜了。 宁寻弈坐在裴清羽对面,从陈方旬和齐元霜在餐厅与他们相遇后,就没有开过口。 陈方旬习惯性用开水烫餐具,齐元霜就坐在宁寻弈身边,不阴不阳道:“怎么,见人都不喊?” 宁寻弈面无表情喊道:“小霜哥。” 被齐元霜提醒,他才转过头,面无表情问道:“你不是不喜欢我承认是你弟弟么?怎么,现在又来质问我怎么不喊人?” 齐元霜接过陈方旬给他烫好的餐具,高高兴兴道谢,重新转回头面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又是一副模样,嘴角的笑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嗤笑:“我让你喊你就喊,倒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是个乖宝宝。” “我很乖,小霜哥你在家里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宁寻弈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 两兄弟一见面就开始互呛。 宁寻弈早期还勉强沾点傻白甜,如今已经完全和这三个字不搭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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