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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方代表分别坐在长案的两端。 右侧首席位，是荣邵霆。 苏缇坐在谈判桌的最末位，旁边是总监黄海。 负责主谈的外籍高管Steve正式开始前，神态恭敬地向荣邵霆请示，“荣先生，现在开始？” 荣邵霆目光沉静，淡淡颔首，以示同意。 洽谈的过程，全英文对话。 严肃正经的商务洽谈，苏缇不敢掉以轻心。 认真专注地听着双方你来我往。 听着听着，就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荣港集团即将收购亿通互联？！ 苏缇瞠目望向荣邵霆，一时间思绪翻飞。 怎么会这样？ 亿通互联一旦被收购，岂不打乱了她后面的所有计划。 当初入职亿通互联，苏缇做过非常详细的行业调查，她可不是为了当个人事行政专员来的。 苏缇皱眉，心情非常不美丽。 时间飞逝，很快洽谈进入到后半段。 由黄海对公司人事架构进行陈述，苏缇负责口译转述。 这个过程里，难免和首席位的荣邵霆产生目光接触。 一次两次实属正常。 可次数多了，荣邵霆便察觉出一丝异常。 这姑娘在一心二用。 原因是，苏缇每次口译的时候，眼神都直勾勾地盯着他，隐隐约约还透着一股控诉的意味。 堪比同声传译的高强度口译工作，她不仅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分心思考其他？ 荣邵霆把玩着钢笔，眸底兴味盎然。 有多久，或者多少年，不曾有人用这样直白的眼神‘控诉’过他了。 久居高位的掌权者，周围总是簇满了臣服之人，真心也好，违心也罢，所见所闻皆是顺服遵从。 唯独苏缇，敢这般堂而皇之的以目光传递不满情绪。 于荣邵霆而言，倒是新鲜稀奇。 约莫到了五点半，洽谈告一段落。 苏缇的任务完成，头晕眼花地走出讨论室，整个人都快枯萎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接下来的洽谈议程不需要她再陪同。 临走前，总监黄海叫住了苏缇，“小苏，公司即将被收购的事，目前对内还处于保密阶段，你懂我意思吧。” 苏缇心领神会，“明白，黄总。” “那就好，今天辛苦你了。” 苏缇目送黄海和其他高管交谈着离开，待他们走远，才慢吞吞地走进电梯。 会议中心楼下。 苏缇懒洋洋地靠着路边的银杏树，正在用软件叫车。 下班高峰，叫车排队等候：57人。 苏缇瞄到路边的小蓝车，跃跃欲试地打开手机导航，点击骑行。 结果，导航页面显示，从会议中心骑到西街肘子铺，一个半小时。 腿都得骑粗了。 这时，左后方地下停车场缓缓驶出一辆迈巴赫商务车。 由辅路驶向主街，苏缇所站的位置是必经之路。 车子拐过来，陈佰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苏缇。 他下意识看向中央后视镜，见荣邵霆正在低头看文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时刻谨记老板的教诲——不要多事。 陈佰闭上嘴，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从苏缇面前经过。 只不过，身体比脑子更诚实些，眼瞅着车头开到苏缇的跟前，陈佰一不小心踩了脚刹车。 车身的震荡引起了后座男人的注意。 荣邵霆冷淡地掀开眼帘，余光扫过窗外，恰好看到了站在树下的苏缇。 短暂的静默，男人沉声道：“问问她，去哪里。” 陈佰佯装狐疑地往窗外看，嘴里还振振有词，“原来是苏小姐，荣先生不说，我都没看到。” 荣邵霆深沉地看了他一眼，用粤语说了俩字，“黐线。” 陈佰不敢再多嘴，稳稳地将迈巴赫停在苏缇面前。 车窗降下，苏缇探头一看，嗯，又见面了。 陈佰：“苏小姐，你在等车吗？” 苏缇站直身子，点头。 陈佰：“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苏缇本想说不用，可叫车软件排单过久，小蓝车她也不想蹬，犹豫间，眼神飘向了后车窗。 这时，后座的车窗徐徐下降。 车里的男人褪下了西装外套和领带，只着单薄黑衬衫靠在椅中，许是一整天的会议行程密集而紧蹙，他眉宇微皱，透着几分倦懒。 苏缇扯唇，“荣先生。” 荣邵霆偏头和她对视，“没开车？” “没车。”苏缇赧然一笑。 陈佰立马眼含同情。 荣邵霆若有所思地睨着苏缇，“上来吧。” 苏缇假意客套，“会不会太麻烦？” 陈佰指着路边的指示牌：“不麻烦的，苏小姐先上来，这里禁停。” 苏缇赶忙拉开副驾的车门，生怕他们反悔似的。 然而，副驾座椅放着几份资料和陈佰的外衣，满满当当，根本没地方坐。 苏缇犯难之际，荣邵霆自后排发话：“坐后面来。” 陈佰歉意地笑笑，手动按下另一侧车厢的电动门。 一番折腾，苏缇终于上了车。 车厢里浮动着淡淡的松叶草木香，清新，自然，像雨后湿润的空气，是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 苏缇端正地坐在荣邵霆身畔，随着车子启动，一瓶挂着薄霜的矿泉水被放在了苏缇这一侧的杯架上。 苏缇诧异地侧目，因男人的周到细心而感到意外。 先前开会，她口译的内容太久，没顾得上喝水。 嗓子其实不太舒服，说话时有点小沙哑。 荣邵霆搭叠的膝上摆着一份文件，执笔签下名字，察觉到身畔姑娘的凝视，略抬眸，“怎么这样看我？”
第11章 港城荣家，你知道吗？】 苏缇淡淡摇头，拿起矿泉水示意了下，“谢谢。” 陈佰趁机插了句话，“苏小姐，你在哪里下车？” 苏缇：“西街附近，步行街入口停车就行。” 陈佰应声，并着手打开了导航软件。 不消片刻，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荣邵霆再次垂眸专注于手中的文件，随口问道：“苏小姐在亿通互联工作了多久？” 苏缇不解他用意，想了想，仍如实作答，“一个月。” 荣邵霆合上笔盖，偏头看来，“荣港收购亿通，对你可有影响？” 苏缇心说对她影响可大了，嘴上却委婉地回：“还好，影响……不大。” “不大？”荣邵霆扬眉，陈述地口吻说道：“那就是有。” 苏缇：“……” 这人咬文嚼字的水平真是一绝。 荣邵霆没忽略苏缇眼中一闪而过的纠结，了然地展眉，“不妨说来听听，都有哪方面的影响。” 苏缇抿唇，和资本家对话，一个字三个坑。 傻子才实话实说呢。 于是，苏缇换了种方式以问代答，简称套话。 “荣先生说笑了，我刚入职不久，公司易主对我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倒是您，如此重视这次收购，亲自出面洽谈，想必是全面收购而非……部分吧？” 荣邵霆舒展肩骨靠向座椅，眸光倦懒地睨向苏缇，“你希望是全面，还是部分？” 我希望管用？ 苏缇和男人对视一秒，干巴巴地说了句场面话，“哪种方式对公司最好，我就希望是哪种。” 荣邵霆勾唇，语气似真似假，“难得你有这份心。” 苏缇佯装羞涩地笑了笑，气氛微妙极了。 套话不成反被套路。 这天根本没法聊。 苏缇撇开头望向窗外，脸上的表情变换不迭，十分精彩。 难怪沈律说荣邵霆深不可测，难以把握。 现在一看，真没辱没沈律对他的评价。 苏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手指不自觉地揉捏矿泉水瓶。 瓶身发出的咯吱声在车厢里尤为刺耳。 荣邵霆闻声眼眸微睁，斜看过去，眼底再次浮现出盎然的兴味。 从男人所处的角度，稍稍抬眼就在窗子的倒影中看到了苏缇生动的表情变化。 拧眉，襟鼻，以及无声蠕动的嘴角，都指向一个事实。 这姑娘心有怨气，正以此种方式发泄，或者……于暗处编排他。 荣邵霆好整以暇地看着，右手指腹缓慢转动尾戒，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半晌，男人开腔，“苏小姐。” “嗯？”苏缇循声回过头，先前那些丰富的小表情瞬间收敛殆尽，“荣先生，您说。” 荣邵霆幽深的目光停留在苏缇的脸上，似审视，似探究，带着一股能看透底色的穿透力，无声凝望良久。 苏缇在男人的注视下，心虚地眨眨眼，又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无意识的小动作，透着几分娇憨和困惑，“怎么了？” 男人饱满的喉结轻微滑动，臂肘抬起，“介不介意烟味？” 苏缇视线下落，见他手上不知何时夹着一根细白烟卷，微笑道：“我没关系，您随意。” 打火机咔哒的声响，掩盖了某些异常的吞咽声。 车窗半降，夜风混着噪音打破了车内的静谧。 荣邵霆夹着烟，侧目望向窗外，陆续亮起的路灯在他轮廓上投射出时明时暗的昏茫。 神色难辨。 自此，无人再开口。 苏缇偶尔偷觑男人几眼，看得出他没什么兴致聊天，便不再没话找话。 虽说现在的荣邵霆于她而言相当于行走的印钞机。 但印钞机过于高深莫测，她不能太激进，否则容易翻车。 约莫半小时，商务车抵达西街附近。 作为平江最著名的美食街，到了下班点，街头两侧几乎人满为患。 陈佰好不容易找到临停点，苏缇道谢后就匆匆起身。 门开，她一只脚踏到地面，背后突然想响起男人深沉浑厚的嗓音，“这次全面收购洽谈会，苏小姐口译的不错。” 苏缇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头望着荣邵霆，“呃……” 不待开口询问，电动门在她眼前徐徐合上。 苏缇后退着让路，表情挺懵的。 怎么临走还夸了她一句？ 当面夸奖害羞啊？ 苏缇茫然地望着车尾灯在视野里渐行渐远，想了半天不解其意，索性不再内耗纠结，转身往步行街走去。 走了不到十米。 苏缇陡地顿在原地，眸子里星光熠熠。 荣邵霆说什么？ ——这次全面收购洽谈会。 全面收购！ 苏缇迅速转身，望着早已远走的商务车，心跳扑通扑通的。 他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了？！ 苏缇忍不住抿嘴笑，感觉这位大佬还挺有意思的。 然而，高兴的情绪也就维持了两秒，苏缇很快就沮丧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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