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圆桌旁边坐满了男女老少十几口人,还有三四个孩子,另外盛了饭菜在茶几那里单开一小桌。房间里乱哄哄的,透着年节里特有的喜庆。 冯爸这么一开门,欢笑晏晏的一大家子,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转向门口,对来客行注目礼。 正在跟堂哥说着买车话题的冯锡尧漫不经心一撩眼皮,结果在看清来人后,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失态都顾不上了。 “丁勋,你怎么来了?!” 男人个子高,站在门外几乎要顶到门框上,挺括的藏青色军装款呢子大衣,敞开的领口露出里面的驼色暗菱形编织纹针织衫,深一个色号的长裤,小半截裤腿随意的塞在黑亮的高筒军靴里,霸气张扬。 冯爸虽然不知道儿子这位合伙人朋友今天怎么回来,可是还是热情的招呼着:“进来坐,小丁,正好一块儿吃饭。” 看得出,丁勋也被这一屋子人吓住了。微窘的摸了摸耳朵,男人先给冯爸拜个年,跟着解释:“没事叔叔,你们吃,我有点事儿找小冯。” 他不说,冯锡尧也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来。随手抓了件羽绒服胡乱的穿上,一巴掌拍到丁勋肩头:“走,出去说。” 冯妈刚好端个菜从厨房出来,对这个来家里吃过饭的小伙子印象特别深刻。当即比冯爸还热情的挽留人:“哎我说尧尧你干嘛,这么不懂事。大过年的,什么天大的事儿不能等会儿说?来,小丁,快进来,先吃顿年夜饭!你今年没回B市吗?” 到底真正的一家之主冯妈妈强势拍板,一大家子挪椅子搬凳子,硬生生在拥挤的圆桌旁,又给丁勋挤出个位置,就挨着冯锡尧。 这顿饭差不多是冯锡尧有生以来吃的最慌张又最诡异的一顿了。 因为人多,大个子丁勋坐的缩手缩脚,一双长腿在桌布下无处安放,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贴着冯锡尧的大腿,时间久了,连热度都隔着裤子烫了过来。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冯锡尧魂不守舍的吃饭,想着把腿挪开又舍不得。偏生一句话的事儿,碍于场合他又问不出口—— 丁勋你大过年的好端端的发什么疯魔撒什么癔症?不在B市老实待着一声不吭直接跑过来还摸上门! “来,小丁,咱爷俩喝杯酒!”冯爸兴致勃勃的招呼客人:“咱们这算是一年一会了哈哈,跟冯锡尧说过好几回,你家在外地,没事一块儿过来吃饭,他总是嗯嗯哈哈的敷衍我们。” 丁勋连忙端杯子,鬓角连着下颌刮的干干净净,透着泛青的胡茬儿,落在身侧的冯锡尧眼里,性感撩人的不像样子。 “应该我敬您,祝叔叔新年身体健康,顺心如意。” 忍不住。冯大少咬着后槽牙在心底小猥琐的发狠—— 等老子有机会,非把你摁床上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一边办你一边恣意的揉这短短的发茬儿胡茬儿,太特么带劲了! 坏事了。只是这样想着,热流窜过小腹,冯大少赫然在一大家子的团圆饭桌旁边,可耻的硬-了! 跟冯爸喝过酒撂下杯子的功夫,丁勋不小心把筷子碰掉了。 男人往后搬了下座椅,左手很自然的撑在冯锡尧大腿上,弯下-身体用右手去捡筷子。 轰的一声,核弹在可怜的冯大少脑子里爆炸。真正呆若木鸡的某人一张俊脸刷的爆红,就差冒烟了。 丁勋也觉察到了,很低的咦了一声,对自己手掌沿不小心碰到的某物活泼泼起立敬礼状态表示出了足够的不解和疑惑。 啊啊啊!没脸继续苟且活下去了! 冯锡尧抖着唇,想死。 偏生边上的堂哥特别不识趣,自以为关心的问:“怎么了锡尧?脸这么红。热了?那把毛衣脱了呗。” 胡乱应了声,冯锡尧低头,随便抓起杯子一口干掉。 火辣辣的热度顺着咽喉一路吓滑,一直烧到胃里。他把半玻璃杯大约二两的五粮液一口干了! 几个小辈的年轻人起哄叫好,另外一个堂弟挤兑堂哥:“锡尧都干了,大哥你不能怂啊。” 嘻嘻哈哈中,冯锡尧察觉到身边让他如坐针毡的视线,感受了一下那里受此惊吓稍微“消了肿”,干脆借势站了起来:“喝急了,我去躺会儿,你们慢慢吃。” 向来倒人不倒架的冯大少顾不上丢面儿的问题了,灰溜溜转回房间,一脑门抵在墙上,恨不能来个月光宝盒跳回到十分钟之前。 内牛满面。他为毛线要意-淫那小子!丢人的还是自己! 房门被叩响,冯锡尧还来不及说不要进的功夫,对方已经推门而入,用行动表示,敲门就是个意思帐,是告知不是征询意见。 果不其然,是丁勋。 “怎么了?喝那么急?”丁勋刚才被冯家人左一杯右一杯也灌了不少,饶是他酒量大,这样喝的急也有点上脸。 看着对方黑亮的瞳仁和微红的面颊,冯锡尧恶声恶气的开口:“我还没问你呢,大过年的你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摸到我家来干嘛?” “这个,”丁勋自知理亏,连忙解释:“我真不知道你家今天来亲戚。” “少转移话题。”冯锡尧一把扯住他领口,直接用了力把人拽进来,单脚一带关上房门,把那些吵杂声和闲杂人等统统关在门外:“我问你不在B市好好待着,跑回来干嘛?今年可不是我要你初三回来的。” 有点委屈,大个子乖乖认错:“我知道是我鲁莽了。可是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给徐茂辉齐乐明谢言他们几个都打过拜年电话了,他们各个都有自己一摊子事儿,没跟你在一起,我就急了。我担心你。” “丁勋你不要这么跟我讲话。”几许狼狈,冯锡尧吸吸鼻子,缓过这一波疼痛,语气恢复正常:“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手机坏了,大过年的懒得去买新的。” 黑黝黝不见底的眼睛看下来,丁勋任由他揪着自己的领口:“你是我朋友,我不担心你担心谁?” 去他妈的朋友!冯锡尧特别想放肆的哈哈大笑,不管不顾像个疯子那样。失控的情绪就快顶破他的泪腺了。在丁勋面前,他冯锡尧永远没有最丢人只有更丢人。 “朋友,对,好朋友。”冯大少松手,帮丁勋整理了下被自己拎变形的毛衣领口:“我没事,真的。很抱歉因为我的懒惰没去买手机让你担心……”说啊,冯锡尧你个傻-逼,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玩什么口是心非! 看来老天爷一直没有站在冯锡尧这边。 丁勋的手机响,男人看了一眼,坦然的开了外放播出那条语音。是林桐。 “丁勋你什么时候到?我们几个一会儿吃完饭去雅集会所唱歌,等你过来一起吹蜡烛。” 冯锡尧下意识的侧过脸去看墙上的挂钟。 今天吃饭早,这会儿才五点半。 “今天林桐生日,约了她几个朋友一起。”丁勋的声音变得很遥远。前半句是解释给冯锡尧听的,后半句是回了林桐的语音:“马上去机场,十二点之前能赶到。”
第29章 冯锡尧想过,要不然他干脆想办法跟丁勋拆伙算了。 这样天天对着,吃不到又放不下的,忒特么难受了。 眼不见心不烦,他俩不合伙了,顶多少赚点钱,可是他冯锡尧还能顺顺畅畅把日子过下去。 他冯锡尧还想着好好过好接下来的几十年,不想这么纠缠不清的痛苦下去。 这年头,时间能冲淡一切。不过是个不会属于自己的男人而已,多大事儿! 只是在冯大少痛下决心找到拆伙的理由之前,先后发生了两件大事,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年前齐乐明小姨家表弟找他,拍胸脯做保证,卖了一批意大利进口家具进来。两处盘子六个样板间,加上正大花园二期要推出的近百套房源的衣帽间,这些“高端货”的合同分两次签订,将近五百万的造价。 谁知道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第一批原装整套家具进了样板间,还没等第二批的大合同走完流程,年年打假的三一五晚会就曝光了这个所谓的意大利品牌—— 广东某县级市的劣质产品,通过渠道装船走国际航线,到意大利绕一圈,都不用进港,调头回来摇身一变就成了身价备涨的舶来货。 土味儿镀金还不是最可怕的,这个品牌的家具经质监站抽查,涂层下的甲醛苯系物超标高达三十几倍,进入房间后缓慢释放,十几年都不会消散完全,地地道道的家居杀手。 齐乐明傻了眼,哭丧着脸来找冯锡尧认错。 他小表弟手机打不通,齐乐明还不敢跟他小姨讲太多,旁敲侧击问了下,他小姨稀里糊涂的,只知道儿子去外地跟人家做生意了,什么时候回来根本不清楚。 这个篓子不大不小的,一期合同的将近两百万损失还是小事儿,关键丁勋听说这件事,二话不说,直接安排销售部一线员工及样板间保洁阿姨、保安大叔齐齐去医院体检。 年前就有员工抱怨样板间味道太大,后来还是用了些空气清新剂压下去的。天知道这么多甲醛污染气体,会不会真弄出一两个白血病什么的。 好在检查完结果都还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些光鲜亮丽却有毒的意大利进口家具是不能要了,马不停蹄的还得用最短时间更换一批进来。 冯锡尧忙着帮齐乐明擦屁股,整个三月连轴转的焦头烂额,嘴角都起大泡了。 * 四月头,正大花园一期消防验收,冯锡尧跟丁勋一块儿请消防大队的领导吃饭。 丁勋早有准备,知道消防大队那几个主儿都是海量,干脆从销售部带了仨能喝的,加上自个儿跟冯锡尧,怎么也不至于倒的太难看。 谁知道吃饭的时候那么巧,刚好隔壁包间就是X建的衡总在招待物价局贾局长,而贾局长这个大酒包又对曾经被丁勋喝大过一次这件事“耿耿于怀”,最后干脆两桌并了一桌,彻底开始了混战。 唯一让冯锡尧舒坦点的就是,林桐不在,衡总没带她一块儿参加,冯大少也就不用吃顿饭还得堵心了。 这绝对是场硬仗。消防大队来的四个人,每个都不比丁勋这个大酒缸差,喝起茅台就跟不要钱似的,加上嗜酒如命誓要一雪前耻的贾局长,一桌十三个人足足喝了十五瓶茅台,惨烈的几乎难以收场。 冯锡尧后来实在顶不住,偷奸耍滑的跑去卫生间吐了两回,勉强维持着半醒的状态,好歹最后把人送走,还记得塞过去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皆大欢喜。 丁勋最惨,本来就仗着酒量大谁都不怵,还要分神看着酒量不咋地的冯锡尧,自个儿还被贾成磊那个老家伙灌酒,种种不利因素叠加起来,千杯不醉的丁大爷彻底歇菜了。 “冯总,”衡大成年纪大了,今晚小半斤白酒下肚,这会儿已经是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了。眼见冯锡尧出去送消防大队领导回来,连忙喊他:“你看看丁总,我刚才喊他都不回答,真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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