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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雨乡

时间:2023-08-20 16:00:04  状态:完结  作者:七弦

  在中元节发生这种事,当妈的还真是粗心。屋外的妇女们小声谈论着,一边伸长脖子去看坐在前厅的鬼乸婆。比起道公佬、觋公,这里的人更信巫婆,几乎每个村都会有妇女来当灵媒。

  此刻正坐在前厅的这位神婆,是小美的阿爸专门去镇上请来的,当时封了个数目不小的利是,现在又添了不少钱。

  这个神婆确实有些本事,是这块地方为数不多的会“过阴”的,据说她的灵魂能够去到阴曹地府,跟阎王爷打交道,但是每去一趟,就会睡上七天不睁眼。

  鬼乸婆算了个什么时辰,就在桌上点了蜡烛,随后闭上眼,再也没睁开。

  火舌舔舐着蜡烛,似乎比平时下降得更快,门口的人群絮絮叨叨的,阿阳听了一些,就跟瞿青野解释:“这是鬼食蜡烛。”

  看上去倒也没有多恐怖。瞿青野看见小美的妹妹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呆呆的,没有任何动作。

  小美站在门边,发现阿阳也在人群中,就立刻钻了空隙过来找他。阿阳牵紧了小美的手,拍了拍胸脯:“不用怕,有我在呢。”一边退后离瞿青野更近。

  就在蜡烛彻底燃尽的刹那间,鬼乸婆睁开了双眼,然后点了五支香,立在铺了糯米的桌子上。她一伸手,小美的阿爸将一沓纸钱递了过去,划亮火柴,纸钱的灰屑飞得满屋都是。

  就在神婆烧纸钱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小孩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身体一震,然后开始大哭起来,哭声尖厉得不像是幼童。

  鬼乸婆终于开口了,念念叨叨像在唱歌,尾音拖得长,抑扬顿挫,虽然听不懂,但听久了就能发现几乎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

  在小孩的哭声中,香灰飘飞,神婆完全不受影响流利地念着咒语。

  阿阳挥了挥手,让瞿青野弯下腰,跟他说:“这就是在潜惊喊魂了。”

  周围的妇女不再说话,都表情凝重地望着进行中的仪式,所有人都像被震慑着定住了身。

  不知过了多久,小孩的哭声渐息,随之而停的还有鬼乸婆的念词。小美的妹妹眼神四处飘忽,似乎不知道门前为什么围了这么多人。

  “阿爸!”稚嫩如银铃般的童声传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美的阿妈甚至激动地流下泪来,一边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塞进神婆的手里。神婆看似推辞了一番,最后收进了口袋里。

  瞿青野觉得有些神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看到的一切。

  倒是阿阳还在语气坚定地安慰小美:“你看吧,我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的!”

  后来人们又围着神婆不肯放她走,一个一个地去问些事情。陈嫂的儿子从小体弱多病,无论看了多少医生都不好。鬼乸婆问了她的生辰八字,说是观音诞,担不起母亲的身份,以后要让孩子管陈嫂叫“阿婶”,不能叫阿妈。陈嫂听后就流下泪来,却也什么也说不得。

  见阿阳已经跑去和小美玩了,瞿青野也从门边退了下来,一路沿着清凉的檐影往回走。

  ——

  瞿青野最近把小雪放在甘觅林家,大黄走后总觉得空落落的。说来也怪,小雪吃得惯甘觅林家的剩菜剩饭,也不挠窗帘蚊帐了,比村里的野猫还好养活。

  估计是个南方胃。

  瞿青野上高三了,时间更加紧迫,有写不完的作业和改不完的试卷,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少,瞿青野就说,先把小雪放在你这儿,免得你时间一长把我忘了。

  其实甘觅林知道,少年是怕他会无聊,所以让小猫来陪自己,但这样一来,瞿青野家就显得更安静了,平时自己过去的时候,经常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风禾村的夏天快要结束了,虽然天气也还热着,但雨水在变少。阿阳说过每年夏天要下一百场雨,瞿青野看着窗外,稀疏的雨丝落在木瓜树如伞的叶柄上,阳光也被雨水洗淡,他总觉得这一年过得太快,和甘觅林初次见面的场景像是发生在昨天。

  可是很多事情也在这一年里发生了,他一个不注意,四季轮回就在时光里溜走了。

  这场毛毛细雨很快就停了下来,瞿青野猜测,或许这就是今年夏天的最后一场雨。秋天到了,他们不会永远都留在盛夏。

  甘觅林不在家,爷爷说他去后山了,瞿青野就去菠萝蜜林间找他。

  甘觅林看见少年向着自己走来,就对他笑了笑,然后望向身边的果树:“你想种一棵吗?”

  瞿青野看着甘觅林手中拿了把镰刀,有些疑惑:“用果核种吗?”

  甘觅林摇了摇头:“那样太慢了。”

  他走上前去,指了指果树上的鼓包,上面萌发了一棵小芽,然后拿镰刀把鼓包割了下来,又蹲下身去,捡起一掌被雨水浸湿的泥浆,抹在果树的切口处。随后从兜里掏出一枚洋葱,削掉一半,在切下的鼓包上磨出洋葱汁水。

  “这样可以刺激它长出根部。”他将小芽放进瞿青野的手里,让他埋在花盆里的培养土中。

  瞿青野种好了小芽,站起身来看向甘觅林,对方笑着对少年说:“以后等它长大,这棵树就是你的了,结的果子也归你。”

  少年没说话,要去牵他,被对方避开了。

  甘觅林举起手掌,上面尽是泥浆,瞿青野只好放下了手。一看到对方因为泥浆就退缩了,甘觅林又敛了些笑意,伸出食指在少年的鼻梁上一抹,一道泥印子就出现在了上面。

  瞿青野也没躲,立刻去握甘觅林的手腕,把人拉近了就凑上去亲,刻意将鼻尖上的泥浆蹭到甘觅林的脸上,浅浅地渗进颊边的梨涡。

  甘觅林还像没察觉到一样,闭着眼回吻着对方,瞿青野笑了一声,停下了亲吻,甘觅林反而还神色茫然地望着他。

  笨蛋。

  瞿青野抬手,将甘觅林颊边的泥印子擦掉,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林林要帮我看好这棵树。”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甘觅林也愣了愣。

  “我每天夏天都会回来摘果子。”瞿青野垂眸直直地望着对方,眼底情绪不明。

  缱绻的时候总容易想到分别。甘觅林手上有泥,摸不了少年的头,也没办法抱他,于是他再次亲了亲少年的嘴角。

  “好。”甘觅林的声音很轻,又笑着对少年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

  瞿青野点头,不顾对方手上的泥浆,把他揽进了怀里。

  菠萝蜜林中万物明亮,蝉声未消,阳光照在宽厚油亮的叶片上,雨水不堪重负,滴落在湿软的土地间。两人无声相拥,叶隙间透过天空中飘荡的丝缕流云,林间忽然起风,树林簌簌而响,脚下的草叶轻轻晃荡,如同泛着绿波的河。

  夏日将尽,爱意如晴光渐长。


第33章 33.禾谷醮

  ==

  瞿青野放了一天假,镇上要办五天四夜的醮会,别的年级也跟着庆祝休息了四天。高三抓得紧,本来不打算放假,但班上大部分同学说要回家扎稻草人,挂天烛灯,结果今天早上稀稀拉拉地只来了几个人,干脆都遣回家去了。

  禾谷醮每三年庆祝一次,时间大多定在晚稻收割之后,人们为了祈祷风调雨顺,会在醮会前呼吁各村寨清理巡游路线,去宗社做开坛仪式,挂满天烛灯,供神灵和鬼魂前来享祭。

  之前瞿青野在街边的告示栏里看过醮会招募村民们来扮演各路神仙,只是没想到阵仗会这么大,时间也不短,周围的村寨都来到了镇上,比平时赶集还要热闹得多。

  夹道种满大叶紫薇,花期早就过了,留下一串串开了口的铃铛状果壳。他背着书包站在一棵芒果树下遮太阳,阿阳说醮会第二天要游神,村里的人都会去看。瞿青野就想着在这儿等等,万一甘觅林也来了呢。

  不知站了多久,忽然听见远路传来隐隐的锣鼓声,街上行走的人们也随着声音逐渐往两边靠去,让出中间宽阔的路,估计是巡游的队伍要来了。

  瞿青野没动,仍然站在树下,等待着鼎沸的人声渐近,首先看见的是醒狮队,金灿灿的狮子头格外显眼,旁边锣鼓喧天。舞龙的队伍紧跟其后,高高地举过巡游队列的头顶。有花车,车上坐着七仙女和观音菩萨,衣着打扮鲜艳亮眼,车上堆满禾穗,像铺了一层金子。法师身着黄褂,拿着法器唱着跳着,身后跟着随从人员,也都按着他的模样重复动作。

  拥挤熙攘的人群跟着从身边经过,一面欢呼着推推搡搡,瞿青野只好再次退后了些。

  在这不起眼的一隅,人们的信仰铺天盖地。江河湖海皆神,山路边有土地公的祭坛,镇上的老榕树前插满了香,家家户户的灶上院前都住着神灵。正是这样古老的传统信仰,才得以维系千百年来的生息繁衍,人人各得其所,草木鸟兽生生不息。

  游神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直到夹道围观的人们逐渐变稀疏,瞿青野才在队尾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爷爷也来了,甘觅林扶着他在后面慢慢走,看到瞿青野就有些惊讶,停下脚步站在芒果树下。

  老头子又说累了,要去前面那间中医铺下象棋,两人就陪着他往前走了一段。一进铺门就被人招呼着坐下,甘觅林笑着说不用了,一边拉了瞿青野说再去逛逛。

  “好,别忘了回来接阿公。”老中医的孙媳妇跟他开玩笑,将人送出了门。

  山歌,鲜花,腰鼓,罗伞。

  路边早就摆满了各种摊子,小贩们脸上都神采奕奕的,喜庆的日子总能带来翻倍的收入,像是一场大型的赶集。

  甘觅林买了咸松糕给瞿青野吃,跟他说入时之后要斋戒,等散醮了才可以吃肉。

  “那他们现在都去哪了?”

  “去禾楼,”甘觅林指了指路尽头的方向,“我们现在过去也赶得上。游神队伍很慢的,法师还要挨家挨户‘掠门’收稻草人。”

  瞿青野想起班上同学也提到过要回家扎稻草人,不免有些好奇:“有什么用?”

  “代表邪祟,收起来到河边集中烧毁。”

  瞿青野跟着甘觅林走到一个地,停下脚步。四周都是金色的稻草垛,村民们都在底下围着,人头攒动,原来仪式已经开始了。法师站在禾楼边上,左手端圣水,右手执蒲柳,向人群洒水祈福。禾楼上站着一位打扮得金碧辉煌的女性,头上簪着鲜花,脸上涂着油彩,正在跳巫舞,唱丰年歌,旁边的人击着社鼓应和。

  “那是禾花仙女,”甘觅林凑近瞿青野耳边说着,“每次醮会都要找附近村寨里最漂亮的姑娘来扮相。”

  传说禾花仙女在极度干旱的年份里,以乳血育嘉禾,干枯的禾苗奇迹般地抽穗扬花,村民们才从困境中走出,迎来了丰收。

  禾楼舞结束,禾花仙女走了下来,将手中的稻穗一一分给人们。

  瞿青野皱了眉,心情有些沉重。

  禾花仙女固然伟大,可人们总是习惯于歌颂女性的苦难。乳汁枯竭,渗出血水,那血红的乳汁更像是一副枷锁,落在了每位女性的身上。纵使传说多是凭空捏造的,可人们会用传说里的品德去要求现实中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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