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云烁忽然收紧力气,掐紧了他的侧颈。 眼眸里的质问、痛苦、不解持续涌现。 “我们以前关系很好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 祁宋抬眼,笃定道:“但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是结婚以前。 柯云烁就着手掌的力气,将祁宋的脸按得近在咫尺,额头贴着他的额头,鼻尖若有似无地触碰在一起,他说:“那我们就回到以前那样不可以吗?” 他又唤了祁宋一声哥哥,柯云烁在试图利用这个称呼找回以前的祁宋,去戳动祁宋心尖儿最柔软的一块。他知道这个称呼会让祁宋心软。 “以前?”祁宋忍不住讽刺一笑,“以前的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吧?” 不是可以接吻,上床,结婚的关系,而是比亲兄弟更甚的兄弟关系而已。 柯云烁眉心下压,眼眸微暗:“那我们就回到婚后误会解开的那时候,那种关系。” “回不去了。” “云烁你不明白吗?回不去了。” 他当初任由柯云烁将所有坏脾气都发泄在自己身上,源于未知真相的愧疚与真心实意的喜欢,但他永远跨不过家人被伤害的这一关。无论柯云烁在这场利益争夺里有多无辜,他再也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牵扯了,一切都变了。他只想要和自己的弟弟远离这些人,重新开始他的生活,真正属于自己的平淡生活。 “要说的话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遍。你回国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柯云烁掌心向下,抵在他的后颈下边肌肤,另一手扯过对方手腕,将他整个人按进怀里,下颚抵着他的肩窝处,颤抖着呼吸,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不要,不可以,我不准。” 我不要离开你。 不可以抛下我。 我不准你这样对我说话。 相似的话语再次环绕在耳边,任性,骄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柯家小少爷,即使在求人的时候也如此自我。 祁宋垂下眼皮,避开他的眼神:“你也说了,我们的关系在婚后就变得乱七八糟,不可收拾。因为怨恨你的家人把你当牺牲品,埋怨别人把你计划打乱,我在你眼里是那个罪魁祸首之一。我那时愧疚,为了讨好你,让你快乐,我放弃了所有喜欢的东西,我没有自己的生活,婚后的日子都在想着怎么让你开心,怎么让你不那么讨厌我,我变得不是自己了,我都不知道我是谁,我到底为谁而活。” 祁宋伸出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往外撅开:“我会记得以前住在柯家里,你对我的那些好。我会一直、一直记得,并且感恩戴德。我们的关系……就到这儿吧。” 柯云烁听不出他这话是讽刺还是真的感恩,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痛得难以喘息。 他呼吸颤抖,拿出对方曾经的承诺不依不饶:“可是你说你喜欢我,你说了的,你当时抱着我说的……” “我不准你说那是哄我的假话,我不准……” 柯云烁对他的固执占有,是因为那八年的陪伴,以及在得知身边所有人对他都是虚伪的宠爱过后,才明白过来,祁宋是唯一一个真心待过他的那个人。但祁宋也知道,不过是他的忍让与愧疚,让柯云烁对这种温暖有了病态的执着与依赖。 “那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这个答案满意吗?” 车内静得俩人一呼一吸都极为清晰。柯云烁呼吸一窒,不可置信的双眼怔怔地看着他。 他眉宇抽动,蓄在眼睑的泪珠猝然滑落,沾湿了毛衣领子。 “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能……” “你怎么可以这样玩弄我……” “我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云烁,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是你们,你父亲,你大哥——”祁宋张了张嘴,话语戛然而止,肩膀垂下,缓了口气,“算了,这些事情我已经跟你说过太多遍,也没必要再重复。” 祁宋眼眸一暗,咬着后槽牙:“而且你知道吗?祁昭那时回国,是为了告诉我真相。他为什么一直是植物人的状态,他们为了得到我父亲的公司,骗我签下合约,不惜一切代价。他被你的父亲,或者说是你的大哥,让人持续不断地给他注射实验阶段的睡眠诱导剂,让他无法醒过来,还给他们当试验品。你的家人,得到了想要的,才愿意把祁昭还给我。最后惺惺作态地赔偿,把我打发掉,你明白吗?” 柯云烁双眸愈加睁大,惊诧地望着他,沉默良久后,忽然松开了双手。 祁宋抿紧嘴唇,伸手拉开了保姆车的门,手指紧紧地攥着车门边缘:“我不想见到你。” 他下车前,又重复了一遍:“再也不想了。” 嗒—— 车门被合上。
第40章 祁昭醒过来了 祁宋下车以后,往前跑了很远,直到停驻在公路边的那辆黑色保姆车消失在视野,他才松了口气。 接送他的轿车也在此时从山路转弯而来。 拉美小伙儿将车停在他面前,朝他按了两声喇叭。 他落下副驾的车窗,侧身探头望向窗外站着的祁宋:“嘿,你怎么在这里?” 祁宋惊魂未定,用力地咽了咽干涸的喉咙,缓了口气后,坐上副驾:“我只是出来走走。” 小伙子双手抓着方向盘拍了拍,欢喜道:“好的先生,那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热情的司机一开始还跟他不停地畅聊着日常,祁宋却极度疲惫地倚靠在车窗沿,时不时地查看着车辆后视镜,看那辆黑色保姆车有没有跟上来。一路上都没有像从前那样礼貌附和或者回应拉美小伙儿的话,司机见他这副模样,脸上略显担忧:“先生,是你的弟弟情况不好吗?” “不,不是的,他身体情况在好转。”祁宋回他。 “我今天下午送你过来的时候,看你心情挺好的,为什么现在看起来那么悲伤呢?” 祁宋阖上眼:“我好累,可以让我睡一会儿吗?” 拉美小伙儿识时务地回了句:“抱歉,先生。”以后,便噤声专心开车了。 祁宋回到家时已经天黑。 他合上家门,将街灯隔绝在外,屋里一片黑暗。 圣诞月让整个街区变得格外热闹,邻居庭院的圣诞树亮着五彩斑斓的光,透过窗户倾斜着透入屋内。 祁宋靠着厅门,滑坐到地面,两腿曲起。手臂环过双腿,低头将自己埋进臂弯里。 隔壁邻居老太太在庭院摆了满桌佳肴,金发小女孩儿手腕上绑着气球细线,抱着那只白毛小泰迪在草坪嬉笑玩闹。 祁宋脑海中响起了祁昭的声音。 “哥,我十四岁了,不是四岁,不用给我买气球,很幼稚。” “哥,我不想听你说那些生活的琐碎小事儿,我觉得很无聊,你找柯云烁分享吧。” “哥,我性格就这样,你教训我多少遍我都改不了。” “哥,你跟柯云烁玩吧,我只想自己安静地待着。” “……” 祁宋从臂弯中抬起脸,只露出双眼睛,将口鼻都埋在手肘内,缩起身子。挤入窗户的那抹光束落在鞋尖前方,祁宋往前伸了伸脚。 “哥哥,你会弹琴啊,能不能给我弹一首曲子?” “哥哥,你能不能教我冲浪啊?” “哥哥,我看你很喜欢吃甜点,那每次餐后我都让佣人给你准备好吃的小蛋糕好不好?” “哥哥,我睡不着,你可不可以陪我睡觉,给我讲些睡前故事啊?” 如果那个家的长辈对柯云烁的宠爱不是虚伪的,如果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母亲待在这个家的窒息与痛苦,那他肯定会长成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少爷,无忧无虑度过一生。 以前的柯云烁多可爱啊,让祁宋体会到了做哥哥的快乐。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祁宋搞不清,弄不懂,拼了命地回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柯云烁,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变成了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柯云烁坐在保姆车内,发愣将近两小时。 黑色车辆缓慢行驶在LA的单行道公路上,柯云烁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一只手指尖轻颤,缓慢挪动到另一只手上,间断的路灯光亮透过车窗,将他无名指上的钻戒映照得格外闪耀。 眼睛滑出一道泪,迅速滴落在手背,顺着掌指关节,浸润到了戒指圈内。 祁宋将其中一只手抽出,五指张开在眼前,借着昏暗的光亮,目光落在无名指的戒痕上。 “那枚戒指才戴了半年多而已,竟然可以这样轻易地留下痕迹。”祁宋拇指指腹按在这只手的无名指尾端处,使劲地来回揉搓了几次,自言自语着,“抹都抹不掉。” 他颤抖着呼吸,兜不住的眼泪滑过脸庞,恰好滴落在无名指明显痕迹处。 “一点儿都抹不掉。” 头一回赌气般地发泄着脾气:“怎么都抹不掉。” 他不该喜欢上柯云烁的,不该的,不该的! 祁宋没注意到自己是在沙发上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连打好几个喷嚏。他来美国的时候匆忙,没带什么厚实的衣裳,来到这里以后,过于关注祁昭的身体状况也没出门买过衣服。他搬来这个住宅的第二天,祁昭的行李已经被人打包好运了过来。祁宋向来尊重弟弟的隐私,也没碰过,但他看见贴着衣物标签的箱子后,犹豫片刻还是划开了封口的胶带,抽出件卫衣套在自己身上。祁昭身高与柯云烁相当,所以当他穿起弟弟的衣服时,除了明显偏大以外,还有些厚重。 在见过柯云烁跑来美国,将他掳到车上来那么一出以后,祁宋自第二日起都是等到司机到了家门口才出门,甚至探望完祁昭,也在医院内等到司机把车开到人多的疗养院门口才离开。 他度过了提心吊胆但又还算平稳的一周。第二周一早,祁宋接到疗养院的电话,在听到祁昭醒过来的消息时,他激动地给司机打电话,到达医院后几乎是狂奔着去祁昭的病房。 祁宋脚步在病房前停驻,他轻缓了缓因奔跑而急促的喘息,推开了门。 病房窗帘被拉开,猛烈的阳光透过窗户,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年轻男孩儿穿着病服,面对着窗外的阳光,一手托住点滴杠,另一手伸出轻揉着后颈。 他稍稍抬头活动了下颈部,在听到病房门打开的声音后,转过了身。 阳光打在他右侧脸颊,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背光的五官逐渐在眼前清晰。 “祁昭……” 祁宋缓慢的步伐逐渐加快。 “祁昭!” 他跑上前,一把抱住了站在窗前的男生。 “你终于醒了,终于醒过来了……” 祁昭因对方过于激动的拥抱而怔忡了一瞬,他感受到自己哥哥的心脏快速跳动,急促的呼吸环绕在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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