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之后裴溪洄恢复了些理智,就开始作妖,非说自己口渴,要他兑现在沙滩上的承诺。 靳寒那张脸,连情动都不外露,乍一看会觉得他做这种事只是应承敷衍,但言语间偶尔露出的急切和粗野骗不了人。 他随手拿过浴巾给弟弟一裹,确认他不会着凉后,就堵住那张一刻不停地往外冒小甜话的嘴巴,把人往下一按:“行了,跪好。” …… …… …… 四个小时,做了三次。 裴溪洄吃了个饱。 游轮正好靠岸,靳寒马不停蹄地带他去医院做检查,除了有些发炎外并无大碍。 他俩这一晚逍遥快活什么都不管,裴听寺和大豹忙得脚打后脑勺。 先是根据杜立荣的手机通话锁定了一片老旧小区,当晚负责跟踪何宝生的人亲眼看到他拐进那片小区里。杜立荣,他,还有当年大K的同伙确定勾结在一起。 第二天,又一则爆炸性新闻在枫岛大肆传播——有图有真相,疑似得闲茶社老板裴溪洄为情自杀深夜跳海,幸被路过渔民所救捡回一条命,现在中心医院就诊。 中心医院十七楼,裴溪洄侧着身子面向墙壁躺在病床上,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和靳寒离婚短短几月,他已经瘦得脱相,缩在被子里只有扁扁的一小团,几乎看不到呼吸起伏。 裴听寺昨晚收到紧急任务离开枫岛赶赴雨林,靳寒出差去了外地,夏三儿和陈佳慧都避嫌不和他来往,冷清的病房里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按铃都没护士愿意过来。 瓶子里的药早就输光了,没人给换,裴溪洄只能自己关上阀门苦苦等着。 身后病房门被悄然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裴先生,要换液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情绪起伏,还透着一股金属的质感,就像数字后期合成。 裴溪洄缩在被子里没有反应,脚步声渐渐逼近,医生从药箱里拿出一支淡蓝色的针管,管身上标注着【致幻剂】的字眼。 他拔掉针帽,轻轻掀开裴溪洄的被子,拉下衣领,露出脆弱不堪的后颈。 针管没什么重量,针尖细入牛毛,可他握在手里却止不住地发颤,大滴大滴的汗从他的额头滚落,“啪嗒”、“啪嗒”砸在托盘上。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还没成功下手,病房角落的医用屏风后传来一声轻而又轻的叹息。 “你抖什么呢?” 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问他。 “拿针就像拿茶,手臂一定要稳,稍微抖一下茶水就溅在手上了,我不是教过你吗?” 屏风缓缓拉开,裴溪洄和靳寒坐在后面,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这个半大孩子。
第55章 不要太恨我 龙龙的表情并不意外,甚至还朝裴溪洄笑了笑。 床上躺着的和裴溪洄身形极为相似的男人坐起来,抢过他手里的针管。 他被抢也不挣扎,痛痛快快地给人家了,像是终于送走一块烫手山芋,如蒙大赦。 病房的门再次打开,老裴带着大豹闯进来,几名保镖围在龙龙身侧,抢过他背上的包,搜查他身上有没有武器,最后脱下他那件白大褂。 龙龙全程都很配合,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裴溪洄脸上。 裴溪洄也看着他,却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表情去看他,直到他的白大褂被扒下来,露出里面那件米白色圆领对襟汗衫——他十八岁第一次上台表演茶艺时,裴溪洄做给他的。 十八岁长大成人,一只脚迈入大人的世界,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肩负着师傅的希望,这第一件表演服,就合该由师傅来准备。 裴溪洄特意去玉手街,找手艺最好的绣娘给他定做了这件衣服,上面每一颗扣子都有讲究。 第一颗扣子上绣茶叶,第二颗扣子上绣麦穗,第三颗扣子上锈太阳,第四颗扣子上绣吉祥。 寓意他旦逢良辰,顺颂时宜。不忘初心,所愿必得。 龙龙听不懂这些话,傻兮兮地问他:“啥意思啊?” 裴溪洄一颗一颗扣子帮他系好,再拍拍衣襟,笑着说:“就是希望幸福美好常伴你。” 龙龙也笑起来,他比裴溪洄矮一点,垫起脚把自己圆圆的脑袋靠在他肩上,“这样啊,我以为会有祝我事业有成,把茶道发扬光大之类的。” “害。”裴溪洄一摆手:“用不着,咱们家不要求这个,乐呵就行。” 他是裴溪洄捡的第一个孩子。 那年冬天,整个枫岛都在下雪。 裴溪洄和哥哥去后海旁边的树林里救被大雪盖住的小动物,结果小动物被找到,却在一个枯萎的大树洞里看到了窝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龙龙。 裴溪洄问他家在哪里? 他说家没了,被大雪压塌了。 又问他那你爸爸妈妈呢? 他说没爸没妈,我自己把自己拉扯大的。 他发着高烧,说完这些就晕了过去,裴溪洄和靳寒把他送去医院,两个人守在病房外面的时候,裴溪洄就一直眼巴巴地看着靳寒。 靳寒知道他有想法,让他直说。 裴溪洄就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哥,我能养他吗,我收个小徒弟。” 他当时二十出头,自己都没长大多少,整天无所事事,跟在哥哥身后瞎跑乱颠的,哪会养孩子? 可是不养又该怎么办呢? 龙龙年龄超了,孤儿院是不收的,身板又弱,不能干重活,想来想去好像只有放在自己的茶社里才能让他体面地挣一口饭吃。 而且他看龙龙第一眼就觉得投缘,真心喜欢这个小孩儿。 他不像靳寒那样会养孩子,会教导人,只想着我的徒弟不用有多大出息,我有出息就好了啊,他只要正直善良,开开心心就好。却没想到这两个要求,他哪个都没做到。 “你还穿着这件衣服干嘛呢?” 裴溪洄从屏风后走出来,站在龙龙面前。 龙龙叫他:“师傅。” “嗯。” 裴溪洄像往常那样应答。 “是谁教唆你的吗?杜立荣还是何宝生?” 龙龙一愣,随即笑了:“没有,是我在教唆他们。” 他顶着那张圆乎乎的极具迷惑性的脸蛋,任谁看了都无法把他和大K那样的魔鬼联系起来。 裴溪洄不知道该说什么,换成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他都不会比现在更难过。 他扭过脸呼出一口气,声音颤得厉害:“你今年才多大,做这种事要坐牢的你知不知道?” 龙龙嘴唇翕动,开合好几次才发出声音:“坐牢……不好吗?坐牢了就了结了,你不用再担惊受怕,我也不用再被折磨,我俩都解脱了。” “这是解脱吗!你一辈子就毁了!” 他气得一巴掌甩在龙龙脸上,龙龙被打得偏过头去,不觉得屈辱,只觉得可笑。 明明他现在最该气的是我要害他,而不是我毁掉了我自己的后半生。 “毁不毁的已经这样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扯过病床边的两个椅子,一个给自己,一个给师傅。 两人相对而坐,就像夏天夜晚在茶社里围着水井边看动画片边吃西瓜一样。 “怎么发现的?”龙龙问他。 裴溪洄懒得说,语气敷衍道:“大花。” 龙龙一下子就懂了。 裴溪洄给大花做的那个小窝,在茶社里最隐蔽的一丛假山石里,外人根本找不到。 大花以为自己有了小猫崽,要保护宝宝,藏在窝里从不出来,叫都很少叫,所以能找到它还成功带走的人,一定对茶社很熟悉。 “原来那个时候就怀疑我了。” “没有。”裴溪洄笑里带着嘲讽,“我那时候不是被你吓疯了吗?去哪怀疑你?” 龙龙表情一僵,视线游移着不敢落在他脸上,转而去看他身后的靳寒。 靳寒像坐在高堂的法官,冷静又厌恶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坨沾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垃圾。 龙龙面对裴溪洄时还能强装成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对着他却是每一秒都觉得窒息压抑。 “不是师傅就是靳总了,您发现了什么?” 靳寒说了两个字:“花椒。” 裴溪洄之前在悦来酒庄吃饭误食过花椒,吐得昏天黑地,差点把胆汁给呕出来,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那两粒花椒是厨师炖汤时不小心掉进去的。 “难道不是吗?” 龙龙不觉得这里有什么破绽。 “不可能是厨师掉进去的。”靳寒语气笃定。 “有一次外面的饭店给他做菜,经我提醒还放了花椒,从那以后我再提醒他们别放什么,都会派人去他们厨房里把那些东西全撤出来,厨房里都没有的东西,你告诉我厨师怎么掉进去?” 龙龙恍然大悟,裴溪洄则是一脸懵,眨巴着眼睛看哥哥,像是在说我咋不知道。 靳寒没搭理他,揉揉脑袋打发了。 “服务员告诉我他吃错了东西在卫生间呕吐,我就叫人去查那条街的监控,他进去之前悦来酒庄后门翻进去一个女人,你做了天衣无缝的乔装,但忘记盖住身上的茶味。厨师说那个女人身上有股很怪的茶叶味,甜滋滋的后劲发苦,那天得闲刚推出新品茶就是那个味道。” 龙龙甘拜下风,笑得很勉强:“原来是这样,靳总活儿确实细,怪不得三年前大K压根没想过动你,而是找靳炎做替死鬼。” “三年前逃走的人是你吗?”裴溪洄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龙龙供认不讳:“对。” “所以三年前你就害过我,没把我害死,三年后又回来!”裴溪洄猛地站起身,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扯起来,“杜立荣给我下药也是你指使你的?你不知道他会对我做什么吗?!真把我害死了你才满意?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我没有!”龙龙握住他的手,眼眶瞬间红了。 “三年前我没害过你!大K不让我进去,我是误闯进去的,你当时那么小,被折磨得那么惨,我求他放了你,不要再做下去了,你已经疯了,可他不听我的!我冲上去拉你他就打我,后来靳寒和裴听寺闯进来,他就把我推出窗外了。” 裴溪洄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怔愣两秒,又一波怒火蹿起来:“那药呢?我是你师傅你任由别人给我下药?!我教你要做个好人你他妈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会的,不会出事的……”龙龙塌下肩膀,声音疲惫又无力,“那个药只是试探靳寒还会不会管你,我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不会让你出事……” “哈。”裴溪洄觉得特别可笑。 “你说不会出事就不会出事?你能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会出问题吗?你能保证那个药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损害吗?你给自己犯下的所有错都找了理由,就是不忏悔一句,我是不是还要可怜你,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呆在我身边真是不容易啊?你做都做了,还他妈假惺惺的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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