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吗?”路从安问他。 舒洛看他一眼:“你当我是猪啊?” 刚吃过晚饭,他塞这么多蛋糕已经有点肚子发胀了,再吃今天晚上真别睡觉了。 路从安闻言也没再问,将桌子上沾到的奶油擦干。 看着他勤奋的样子,舒洛没忍住咳两声,引起他注意:“剩下的怎么办?会不会坏掉?” 虽然最开始嫌弃这蛋糕长得不好看,但吃到后面却发现还不错,里面的水果很多,而且都不酸,味道正好。 没有他以前的蛋糕华丽精致,但口感很厚实,吃完以后感觉很满足。 路从安闻言顿了顿,问:“你明天还要吃吗?” 舒洛口是心非:“不想。” 路从安沉默片刻,有些无奈:“那我放冰箱,明天早上还能吃。” “哦。” 舒洛闻言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却没有多余的情绪,好像真的不怎么在乎这件事。 但一个小时后,吃多了的后果还是让他难受起来。 洗漱完躺下,肚子里的东西好像还没怎么消化,让他有点睡不着。 路从安似乎在忙什么东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人打电话,声音不甚清晰地从门缝中窜进来。 舒洛默默翻个身,觉得有点无聊。 以前他都愿意一个人待着的,现在好像都习惯身边总有路从安跟着了,导致每次一张口就是习惯性去喊路从安的名字,让他给自己干活。 想着,他从床上坐起来,冲着外面喊一句:“路从安!” 声音不大,但外头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接着他听见路从安模糊的声音。 “稍等,我有点事。” 说完没多久,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间门被轻轻推开,路从安没开灯,就这么走到了他床边,俯身下来。 “怎么了?” 没想到他真的一喊就来了,舒洛心中蔓延起一股莫名的满足,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渴了。” 路从安顿了顿,打开床头的灯柱,出去给他倒了杯热水进来。 本来只是随口胡扯的话,但为了避免被拆穿,舒洛还是抱着喝了几口。 喝完路从安将水杯拿走放在桌上,把灯调暗了些。 他并未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又望向舒洛:“睡不着吗?” 舒洛躺回床上,只露出一颗脑袋,闻言点头,埋怨:“太饱了,睡不着好无聊。” 见路从安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舒洛便道:“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这话似乎带着某种暗示,让路从安的眼神不由得有了微妙变化。 “差不多。” “那你什么时候睡觉呢?”舒洛没有意识到,还有点儿期待,“我想听你给我讲故事。” 路从安一怔:“我不太会。” 他说完,舒洛便也意识到了,他看着路从安呆头呆脑的样子,想了想便道:“没关系,那你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这次路从安没再犹豫,点了头:“好。” 他起身去准备洗漱,舒洛便将枕头垫垫好,方便一会儿半躺着听故事。 于是等路从安出来时,就看见舒洛裹着被子露出小半颗脑袋,眼睛正满含期待地盯着自己。 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他吹了头发上床,坐在另一侧,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好在舒洛没多久就主动问:“我们上次去的那个地方,你是在那里长大的吗?” 路从安摇头:“十岁之前我都住在老家,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老家是什么样?” “老家很偏僻,是一个很小的村子,什么都没有,每天走一个多小时去镇上读书,到了夏天要帮忙割麦子。” 寂静的深夜,路从安的声音很轻。 舒洛听着,只觉得有些难以想象。 “不能坐车吗?学校没有专门的车子?” 他想到自己以前学校里都有很漂亮的校车,但他那时候还不愿意坐,每天要司机接送自己。 “没有车,学校里也很穷,粉笔都要锁起来,避免学生乱用,操场是水泥地,教室里风扇很老,一转起来就很响,听课都费劲。”路从安逐渐陷入了回忆。“放学的时候跟同学路过小河,我有时候会下去抓鱼,拿回家让奶奶第二天去路边卖掉。” 舒洛有些茫然:“会有人买吗?” “不是卖给村子里的人,是过路人。”路从安解释,“有时候能卖掉,卖不掉就自己吃,等到了周末爷爷会骑车带我去镇上买东西,过年的时候路丰成和杨娟会回来,给我带点零食。” 舒洛听着,莫名生起气来:“他们为什么不把你带在身边?” “说是穷,我也不清楚。”路从安看他似乎不高兴了,无奈地摸摸他脑袋,“其实留在老家挺好的,我小时候吃多了苦,之后才能那么努力。” 他将这一切说的轻飘飘,似乎完全不值一提,可舒洛听着却无比难受。 到了这时候,他也没顾得上路从安正摸他的脑袋,忍不住伸手拽着路从安的袖口,问:“那爷爷奶奶呢?为什么路丰成不把他们也接到这里来?” 路从安怔住,片刻后才回答:“爷爷奶奶前几年已经去世了。” “……” 舒洛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看见他的表情,路从安忍不住轻笑一声,说:“没关系,他们走的都很安详,是自然去世,没有感受到痛苦。” 舒洛松口气,没有再开口说话。 看出他听得有些难受了,路从安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回想起了后面的事情:“要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路丰成终于把我转到了区里的学校,但在那里也只有杨娟,路丰成的工作很忙,几乎每个月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出差,杨娟对我不太上心,小学时会偶尔给我做饭。” 他说到这里顿住,搭在舒洛脑袋上的手又微微用力了一些。 舒洛茫然看他:“然后呢?” “之后我再长大了点,就轮到我每天做饭了。”路从安说的含糊。 舒洛听完眼神一变,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你每天要上学,还得给他们买菜做饭?而且他们还不给你学费!” 他越说越来气,回想起前几天杨娟急冲冲来找路从安时毫无愧色控诉他将路从安带坏的模样,简直后悔当天跟她说了那么多话。 那时候也不该直接拒绝的,应该去学校看看他们的笑话。 时间无法倒转,他只能暗自在心底生闷气,顺带着冲路从安发泄:“你为什么要这么逆来顺受啊!他们明明就有养你的义务,明明他们的条件也没有那么差,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坏!” 路丰成和杨娟对路登登这么好,为什么对路从安却如此苛刻?明明那时候路从安还是他们的孩子。 想到这里,舒洛忽然愣住了。 “最开始还是会给的,他们……” “等等——” 路从安低声解释,话却被他打断,闻言便安静下来。 舒洛越想越觉得不对,下意识坐直身体,看向路从安:“我觉得不合逻辑,你又优秀又听话长得也不差,作为父母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就连路登登他们都能放在手心里捧着,还准备把家里的所有钱都攒着给他未来读书结婚用,可相比之下,你明显更有潜力啊。” 或许是气急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堆夸赞路从安的话。 路从安闻言脸色稍稍缓和,注意力并没在他说的话上,忍不住有点想笑,但为了避免影响气氛,便还是顺着问了下去:“所以为什么呢?” “肯定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你不是亲生的啊!”舒洛皱紧眉头,“你就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吗?” 他想到这一层时心底满是震惊,可等说出来,却发现路从安的脸上毫无讶异,似乎对他的话并不在意。 但又好像是…… 舒洛不可置信:“你早就猜到了?” 路从安叹口气:“不是猜到,我只是曾经想过这个可能性,之后发现的确如此,也就释怀了。” 他说的很简单,可舒洛听完,心里面却更难受了。 “那你就不想弄弄清楚吗?” 明明是路从安受了委屈,可他此时的表情,却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更加难过。 舒洛自己没有察觉,只看着路从安眼底透出点儿笑意似的,正不解,就感觉到脸颊被轻轻摸了一把。 “好了,躺着吧,别着凉了。” 舒洛皱皱眉头,还是没反抗,提着被子将自己狠狠砸进枕头里,感觉胸口上像是多了块大石头,闷闷的。 路从安关了灯,同他一起躺下。 “弄不弄清楚,结果都已经这样了,没有必要。” 舒洛难受极了:“至少可以让舒庭越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楚,说不定还能把那些钱拿回来,至少让他们尝到后悔的滋味。” 他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此时想到那一家人恶心的嘴脸,又忍不住幻想从前路从安艰难的日子,一种猛烈的愧疚感油然而生,让他说不出来的难受。 如果当年没有出意外,在路家长大的人是他,那结果会不会改变? 路丰成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路从安的真实身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没有发现路从安不是亲生的?又或者是在之后阴差阳错发现路从安不是自己的孩子,于是对他这样苛刻?可如果是这样,舒庭越每年都会给他准备体检,为什么就没有发现过他不是舒家人? 混乱的疑问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可未等他从杂乱的线条中捋出思路,便忽然感觉自己被大力拥住了。 路从安的动作总是简单粗暴,没有任何酝酿,可偏偏动作又很温柔。 舒洛迟钝回神,身体僵硬片刻,还是放松了身体。 “别想了,现在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未来我们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路从安说完,很克制地在他脸上亲了亲,很怜惜的样子。 舒洛将脑袋埋在他肩上,却没有再说话。 他们哪有什么未来啊。 - 那土里土气的老式蛋糕被吃了个精光,等舒洛坐上回舒家车时,脑袋里还不住回味昨天发生的一切。 这些年他的生日宴会都是隆重豪华的,舒庭越平日并不爱张扬挥霍,可每次给他都是最好的。 但如今舒洛回想起来,却觉得那些被簇拥着吹捧的日子已经逐渐离他远去,化作了模糊的记忆碎片,唯有昨日他蹲在蛋糕前许愿的画面逐渐真切清晰。 以后应该都很难忘记吧。 到家后别墅里头还是冷冷清清,路从安背着包准备先上楼,舒洛正想着在沙发上坐着休息会儿,就听见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抬起头,发现是穿着休闲服的舒庭越。 他面色严肃,视线自路从安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了还一脸茫然的舒洛身上。 “小洛,跟我上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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