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斯和没法好好说话,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更大。他们十岁之前关系都很好,整天黏在一起,考试成绩不好的时候斯和都会抱他。 绑架他们的是母亲曾经的极端追求者,那人破产后精神就不正常了,神神叨叨念着“为什么当初不选我”,好像叶女士嫁给他,他的人生便不会一路失败走到这般田地。他要叶女士也选,双胞胎的儿子要哪一个,选了一个,另一个就要眼睁睁看着死;都不选,就都死。 其实也不是妈妈选的,斯诚桦着急了,是他选了斯和,说做最坏的打算,总不能两个孩子都不要。 斯昭其实不该恨斯和,也不该恨妈妈,甚至斯诚桦,他在想清楚以后也没法苛责。但10岁的他太小了,他只记得水很凉,先是没过脚踝,然后漫到膝盖。水到了胸口,他已经呼吸不过来,到了脖子,他就得踮着脚尖。他太害怕了,那里又黑又冷,没人要他,也不敢哭,生怕眼泪掉下来让水池里的水位升更快。 他能反应过来不怪谁的时候,谁都离他很远了,妈妈走了,斯和也好久没有再抱过他。 斯和都结婚了,好像接下来会离他越来越远了。 顾新晔拍拍他的肩:“不都说了,以后我跟你也是一家人嘛。” 斯昭揉揉眼睛:“我第一次见你名字就觉得你像蟑螂了。” 顾新晔:“……我哪里惹到你了,我第一次见你就带你做竞赛。” 他当然不知道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斯昭懒得解释自己给斯和代过课。“你知道康复新液吗,是蟑螂做的。” 顾新晔感到一阵无语,他想打斯昭了,可惜斯昭不禁打,到时候骨折了再讹他。 “行了,你也睡觉去吧。”他站起来,“其实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你俩那个死鬼老爹在这个时候搞事,具体有点复杂,不过我们能处理,都会过去的……打官司的时候叫你过去听,好不?” “我会……”斯昭本来想说“我会帮你们的”,又觉得天雪哥没给准话,不好先说。他也不太希望斯和他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会去听的。” 我是超人,我忍辱负重,我隐忍……他在心里默念十遍。只是亲两口,又不会掉块肉,外国人就是亲来亲去的,就当是出去留学了。 看斯昭点头了,顾新晔总算放心,哄好个弟弟,屋里还有个哥哥等他顺毛。 斯昭看客厅没人了,拍拍屁股爬起来,戴上耳机,拿着笤帚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家。客厅没摔碎东西,只是课本抱枕乱飞,倒了两个垃圾桶。扫完地还顺便拖了下,瓷砖亮亮的。 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自己收拾这么干净又开心起来了,打算一会儿简单收一下斯和的房间就去睡了。摘掉耳机却听见顾的房间传来两人吵架的声音。 “我说了不要跟他讲……” “斯和,你有在乎过我心里的想法吗?” “你小点声!” 斯昭凑过去听,顾新晔竟然在发火:“好吧,你心里只有你弟弟!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第一位过,哪怕一次?”斯和不讲话。 “每次斯昭怎么样,他不高兴了,你就疏远我……我做错什么了吗?”顾新晔哭起来比斯昭还大声,刚刚的怒吼变成了带哭腔的碎碎念,“不让我亲,不让我抱,手都不让牵……你让我怎么办?斯昭会难过,我不会是吗?” 斯昭还要贴近点,门突然开了,顾新晔冲出来。他在外走得急,衣角带倒了茶几上的花瓶,“砰”一声碎了满地。 三个人都愣住了,那个花瓶还是斯昭补买给斯和的,没想到这么快又遭了灾。 他们好久不回家,瓶里的花自然也没替换,还是两周前的洋桔梗,蔫掉的白色花瓣零零散散,躺在碎瓷片上。顾新晔表情微动,犹豫了几秒,没有摔门,但还是走了。 斯和去捡碎瓷片了,他看不出情绪,也还是那句话:“去睡吧。”斯昭这回听话了,夹着尾巴回了房间。 但他整夜都睡不安生,把手机里每个 app 都点开看了一遍,包括连氏的公司内部 app。他点开,门禁码刷新了,自己又被加回公司白名单了。微信、支付宝都可以发信息了,他打了个电话过去,也接通了。 “六点二十,你睡不着?”连天雪又是咬牙切齿地回他。 斯昭说:“嗯。” “我睡得着。”连天雪说,“上午八点前再给我打电话,我让斯和公司破产。” “你什么时候帮他啊?”斯昭有点着急,因为公司的事情,好像已经影响到斯和顾新晔的关系了。 连天雪困得眼冒金星:“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斯昭,你真行。” “那我明天能去公司找你吗?” “现在是今天……” “今天能来吗?” 连天雪吸一口气:“来吧,来了看我不抽你的。” 斯昭听完就挂了,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匆匆赶过去。碰到李觅,李觅一副黑眼圈很重的困模样,看到他来把黑眼圈都瞪大了。 “你怎么来了?”李觅震惊,不是说和姓连的闹掰了吗,送的车都砸了,她那天砸太用力导致第二天浑身酸痛。“连天雪不会让你赔车吧?” “没有,你看见他在哪里了吗?” “在 A612 开会呢,你别……”她话说到一半,斯昭就小跑过去了。 连天雪正在和一帮人开会,斯昭想,当着这么一帮人的面,应该不会真抽他,便推门进去了。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但连总没说话,大家只好眼睁睁看这位舆论风云人物拉着椅子坐下来,会议继续。 是国外的业务,汇报人一嘴的洋文术语,斯昭英语擦边过的六级,听了就犯困,歪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赵助理有段时间没见到斯昭,她不知道是不是姓连的良心发现,两个人关系有所缓和。如果是那样最好,她就把车从闲鱼上下了,省得一堆人私信追着她发富婆求包养。 她观察了一会儿,连天雪不知道是没空还是不想搭理斯昭,看 PPT 看得认真。倒是连天意,一直盯着斯昭看。 两人不巧眼神交汇,连天意冲她眨眼睛,赵助理尴尬笑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点像连天雪,好看,但是看了恶心。
第38章 斯昭出现在各种会议对赵助理实在是家常便饭,前两年赵助理还忧心忡忡过,现在已是见怪不怪,并把这条记入离职交接手册,交给周助理。 前两年姓连的也还会拦一下,但自从斯昭拿了那张春融府的卡,就仿佛拿了整个公司的通行证,畅通无阻,股东大会都敢跑进来喝奶茶。 彼时赵助还保有一丝工作热情,公司机密泄露,她问连总会不会跟斯家少爷有关,结果姓连的压根不信,说斯昭不可能有算计他的脑子。 赵助理:“万一是他哥指点的背叛你呢?” 连天雪反问她:“有必要吗,他要是有想要的肯定就直接跟我要了,我又不是不给,用不着拐弯抹角。” 赵助理欲言又止。 连天雪已经下好论断:“有什么是他哥能给我不能给的吗,没有吧?有什么是背叛我才能得到的吗,也没有吧。” 事后证明确实是因为斯昭把机密文件拿来做草稿纸画画,画完又没进碎纸机,导致信息泄露投标失败。不知道连天雪回去有没有抽他。 这回会议的内容也很重要,顶级的跨国合作。连天意自打进集团就虎视眈眈盯着这块肉,看来是真想和他哥争一争。斯家被搞得一团乱,也不知道斯昭这回是不是带了录音笔来伺机报复,目前看是睡挺香的。 不过这些又和赵助理有什么关系呢?她过完年拿了年终奖就可以回老家躺平了。 会议结束,其他人陆续离场,连天意收文书收得慢吞吞,好像刻意赖着不走。 连天雪看一眼好表弟,亲切地问:“椅子上有胶水把屁股粘上了吗?” 连天意好伤心道:“表哥,当着外人面你现在都不演好人了吗?” 会议室里唯一的外人斯昭爬起来,睡眼惺忪,脸上都压出褶子了,看屋里没什么人就去扒拉连天雪:“走吧,去办公室……”他还知道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拜托天雪哥。 连天雪说:“我什么时候演了,我对你的关心表里如一,就怕你水土不服想回法国呢。” 连天意回他:“我还是更想念 14 岁的你,那时候你还很可爱呢。” 斯昭没听明白直打哈欠,连天雪听得清楚,他 14 岁正是躺 ICU 的时候,在医院住了很久,那时候连天意正在创意夏令营撒欢,还拿着奖状证书跑他病房来炫耀。“知道表弟是最想取代我位置的人,有机会让你也躺 ICU 。”连总笑眯眯,“滚吧,去找老头告状说我欺负你好了,你也就会这招。” 连天意依依不舍的:“好吧,我这个真弟弟给你的心肝假弟弟让位,我走了。” 他出去把门关上了,斯昭才意识到“假弟弟”是在损他,气得不行。他刚要追出去骂两句,看见连天雪把门反锁上,立刻吓得一激灵。 要么是要抽他,要么是要亲他。斯昭宁愿是前者,和男人接吻太怪了,他虽然不至于恶心,但还是很别扭。 “不是来求我的吗?”连天雪又坐下了,斜靠在办公椅上气定神闲,“把我弄醒自己睡到这个点,这就是你的态度?” “我要放寒假了,调整一下作息。” 连天雪也懒得管他怎么解释狡辩了,直接说:“你不过来是等着我请你呢?”他摆明了要斯昭来主动讨好他。 斯昭犹豫不决,看了看锁上的门,想这大概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了。斯和都不清楚他牺牲了多少。 连天雪嫌他走得慢:“地上有刀啊,三米要走几分钟?” 斯昭眼一闭心一横,捧着脑袋,弯腰亲了上去。他只管张嘴,剩下的交给天雪哥,随便怎样了。 他半弯着腰不舒服,亲一会儿,就坐到连天雪怀里了。连天雪没有抽烟的习惯,身上会有淡淡的衣物柔顺剂味道,还沾着衣柜里檀木香牌的味道,闻着很舒服。斯昭太熟悉这个味道,他在连家的换洗衣服也都是这个味道,因此很难说服自己是在和漂亮姐姐接吻。 天雪哥心情应该不错,这回亲的时间不久,手放在他后背,摸得有点痒。亲完抱了一会儿,斯昭觉得这个比接吻好受多了,只是贴着,他们从前也这样。 “事不过三,你再让我来亲,自己不出一点力,我就真不管你哥了。”连天雪在耳朵边讲话,音量不大,但咬字清晰,“听见没?” 斯昭问:“那你真的帮了吗?没骗我吧?” 连天雪说:“假的,你能怎么着?” 斯昭有点崩溃,他从前很会看连天雪脸色,但自打知道那次绑架事件他守的是假秘密后,他就觉得自己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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