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灯光璀璨,全是大颗施华洛世奇钻石,一颗施华洛世奇不值钱,几十串大小切面相同的就价值不菲,总有富贵闲人为昂贵工艺埋单啦。 沈宝寅扯了扯衣领透气,他最厌恶被奢侈品包围的感觉,暴发户才喜欢这样装点自己。 沈振东携丰姗回家时,沈宝寅正坐在厨房门口的小矮凳和择菜的菲佣吹嘘自己的床上事迹。 “在外面有没有受委屈?当然没有啦,我不知过得多潇洒,一月三十天,每天都从不同女人床上醒来,本少爷长得英俊漂亮,港姐都给我塞名片!” 沈振东远远就看见沈宝寅眉飞色舞,儿子在外野了那么久终于肯回家,本来心里极高兴,听到这么不着调的聊天内容,忍不住皱眉大喝一声:“沈宝寅!” 丰姗挽着沈振东手臂,也露出鄙夷神色。 正编到兴头上却突然被打断,沈宝寅讪讪地,闭嘴站起来:“爸爸,回来啦?” “你在外面多混账我懒得管你,在家里不准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今天你大哥生日,是叫你回来为他庆生,不是要你让家里乌烟瘴气。”丰霆生日? 沈宝寅亦步亦趋跟着沈振东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心内一惊,没有人告诉他这是庆生宴。 虽然不记得,但不能让别人知道,一瞬间的惊讶后,他的面色恢复平静。 他想装若无其事,但丰姗时刻注意他,一眼看出他毫无准备,这时看沈振东一眼,说:“忘记也没关系,又不是大生。” 沈振东道:“你别总是惯着他!家里总共就四个人,又不是要他背法律大部头,就这么几个大日子也记不住,太不像话!” 沈宝寅的羞耻心最多只在三句责骂内有效,虱子多了也就不痒。 见这夫妻俩一唱一和地教育他,一身软骨头往靠枕上一歪,乌黑双眼懒懒一抬,语气带着天真的残忍,轻声道:“我家哪来四口人?你的生日是中秋前一天,我妈的生日九月初九观音诞,我是耶诞日,我谁的生日都没忘记,爸爸,有四口人的,是你的家。” 沈振东先是一愣,接着嘴唇一白,当即站起来,好似被人抡圆手臂扇了一耳光,指着沈宝寅道:“你!” 丰姗脸色也一变,站起来把沈振东的手按下来,道:“别动气别动气,你的身体你不知道?” 又转头责怪地看沈宝寅一眼:“你是不是非要气死你爸爸才甘心呢,阿寅,医生当年说的话你不记得了吗?” 一句话又把所有过错推到沈宝寅头上。 沈宝寅并不是没有反唇相讥的本事,可看到沈振东发白的脸,他张了张嘴,安静几秒钟,到底没再引发更多争吵,垂头认错:“爸爸,我没有别的意思,大不了今天以后大哥的生日我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不要生气。” 沈振东深呼吸一口气,看到沈宝寅蔫头耷脑的模样,哪还有气,徐徐道:“爸爸不是怪你,也不是要强迫你做什么,爸爸只是想跟你聊聊天,希望你们兄弟两个和睦。这个话题不好,我们再也不说了。” 沈宝寅乖乖点点头。 三人各自落座,尽管并没落到下风,丰姗也心惊肉跳了一瞬间。 黎梅君的名字在她这里从来都是禁忌。 外面的人都传她是情妇上位,是的,她不否认,但在她和黎梅君之间,她绝不承认自己是那个后来者。 她不是单靠一张脸就迷惑沈振东。 没有人知道,中学时他们就是班上有名的金童玉女,那年多少岁?十五岁吗?他们是牵个手就脸红的初恋情人。 中四时她辍学不读,与沈振东分手。 沈振东找过她几次,她都没有答应见面,后来又过去几年,再听到沈振东消息,听闻他念完大学随家人赴沪谋生,而她留在香港,前途各异,从此男婚女嫁,再无联系。 如果各自安好,她不会恨,不会做毁人婚姻的丑事。 可后来他功成名就,贤妻爱子在旁,又坐拥无边富产,而她虽然做了明星,却只风光一两年,她确实嫁入了豪门,可命运永远都是那样无常,好日子没过多久,婆家迅速败落,丈夫不堪刺激意外去世,他死的那年,儿子还不到五岁。 独自抚养幼子到十二岁,那年,她才三十八岁,眼窝已经凹陷像老太。 常常,路过报纸摊时她能看见沈振东的照片。当年山盟海誓的恋人,如今云泥之别,如何叫她甘心。 在这关头,偏又叫她与沈振东重逢。 交谈下来,发现他虽然身居高位,但多年一直活在强势妻子的阴影下,如今妻子生病,公司事宜千头万绪,他愁眉不展,一杯接一杯酒往肚子里灌。 当时看着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初恋情人,她心里不是没有挣扎过,但谁能说这不是她改命的机会呢? 她从来要强,如果就这样碌碌无为至死,她情愿此刻死了。 沈振东当时并没有真的喝醉,她知道。 可她愿意纵容他的自欺欺人,在他清醒以后愧悔地道歉,说自己是喝醉了才做错事,并提出要补偿她时,她什么也没要,几乎宽容地默默离开。 她当然不能要任何东西,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依然是沈振东记忆里永远美好的初恋,沈振东一定会再来找她。 她的阿霆那样聪慧英俊,却因为她这个做母亲的在入学面试时没有正当的工作而被拒之门外只能读工人学校。 成为一个汽修工人或者电工绝不能是她儿子的未来,她咬着牙想,她一定会为自己和儿子搏出一条生路! 而如她所料的,假如沈振东想找到她,根本不需要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和地址,某天下楼时,沈振东就倚在街口的宾利车边等她。 那场景,真像梦,好像回到读书时候,他为她带早餐,而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捂着裙摆笑容飞扬。 沈振东爱她,迷恋她,丰姗当然知道,但再深刻的感情,再动人的初恋,包括当年的一时意乱情迷,终究敌不过一个死去的发妻。 黎梅君这个名字,从她死去那一刻,成了沈宝寅无往不利的武器和护身符,也是她和沈振东两个悖德之人永远的心病,无法消磨,无法治愈。 客厅里一时无言。 幸好丰霆很快也下班回家,打破寂静。 他走到沈宝寅身边,礼貌微笑:“阿寅,能否坐过去一点。” 沈宝寅很想拒绝,抬头不经意看到沈振东正望向他这边,目光里有点希冀他们兄友弟恭的意思。 他不想真的气死他老爸,只好憋屈地往左边挪了挪屁股。 沙发那么多,专门挑他边上的坐,一定是故意。 心里想着,忍不住悄悄瞪了一眼丰霆。 丰霆正襟危坐,察觉到他不善目光,也未动气,只是温和一笑。 沈宝寅恨恨转回头。 即使看不惯,沈宝寅也不得不承认,丰霆确实是他见过把板正西装穿得最具备风姿的男人,宽肩窄腰长腿,锃亮皮鞋,黑发一丝不苟齐齐梳在脑后,连发际线也显示出一种规整的严谨,线条流畅得可怕。 这么适合西装,好似天生就是为人卖命打工,难怪每天忙得像狗一样。 第0007章 世上万物向心公转(1) 说是小生日,根本是满汉全席。 开饭前沈振东照例发表了讲话,祝丰霆生辰快乐,表达了期许云云,接着送礼物。 丰霆每年的生日不是豪车便是豪宅,今年却是大有不同,沈振东给了他一把钥匙,EVP办公室的钥匙。 丰霆已做了两年的总经理,今日,终于升职了。 丰霆接过钥匙的时候面色很平静,旁边的丰姗和沈宝寅却是神色各异。 丰姗当然是喜不自胜。 沈宝寅表面微笑,心里则暗暗着急:公司的局面现在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丰家这边,丰姗丰朝宗姐弟虽然没有股权,职位也并不显眼,不过多年来同董事们产生了千丝万缕联系,丰霆就更不用说了,实权在握,在公司几乎一呼百应。 沈振东虽然是最大股东,独揽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可实际上夫妻双方现在根本是分庭抗礼。 如今丰霆升职,丰家相当于如虎添翼,将来他进去了哪还有他容身之处? 正琢磨,丰姗在此期间送了丰霆一副钻石袖扣,不轻不重的一个礼,丰霆微笑着收下了。 所有人给了祝福,沈宝寅勉为其难也说了句:“大哥,生辰快乐。” 丰霆说:“多谢。” 瞧着这阖家欢乐的场面,沈振东顿时觉得幸福万分,高兴地一挥手,说:“吃饭吧。” 沈宝寅思绪万千地坐下,屁股刚挨到椅子上,余光瞥见丰霆瞧了他一眼。他不甘示弱抬头看过去,丰霆的目光却转开了,低头慢慢喝了口汤。看他做什么? 难道是在等他的礼物? 沈宝寅愣了愣,接着在心里冷笑一声,若不是沈振东瞒着他,这样晦气的日子他根本不会踏进这个屋子一步。 让他看着这一家三口共叙天伦之乐,他宁愿去油麻地街头看印度阿三卖神油。 大概是看出他兴致缺缺吧,沈振东亲自给他夹了一只四头鲍,求和说:“今天回来了,就在家里好好住一段时间,外面有那么好玩吗?” 沈宝寅吃素已经很多年了,小时候只是不爱吃,但不是不能吃,近几年开始完全不吃。 澳洲的畜牧不做阉割,杀死前也不放血,肉类又腥又膻,讲得那么好听,出于人道主义关爱动物,其实完全本末倒置,人类死活都不管,谈什么伪善保护动物,沈宝寅这人愤世嫉俗,干脆戒了。 盯着骨碟上肥得流油的鲍肉,沈宝寅的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想问沈振东:我从返港后餐桌上未吃过一口肉,猪肉牛肉龙肉统统未吃过,你真那么关怀我,怎么会不在意我的变化? 心里冷漠而嫌恶,嘴上却撒娇道:“不好玩,可是我会无聊,你去上班了,这么大的屋子里就我一个人。” 桌上两个丰姓人士,因突然被开除“人类”范畴,表情都微妙起来。 丰姗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丰霆隐晦许多,只是皱了皱眉而已,好像一个真正善良的兄长,为弟弟不客气的言辞而烦恼头疼。 沈振东根本未察觉到沈宝寅话里的夹枪带棒,想了想,认真考虑起解决沈宝寅无聊生活的方法:“爸爸在公司给你找点事做怎么样?” 沈宝寅心里一动,正要答应,丰姗突然道:“振东,你忘记阿寅最讨厌拘束?公司的事情都很枯燥,他怎么会愿意,你也是的,不问问孩子自己想法,专制!” 沈振东一愣,接着似乎想到儿子既往德行,露出讪讪然表情。 沈宝寅计划遭人打断,也并不气恼,反而耸了耸肩,心平气和附和道:“是啊,我什么都不懂,计算机也不会用。爸爸,我会把你的公司搞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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