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喑的声音虽然疲惫,但仍旧温柔,“做什么呢。” 沈栖想关心关心他,但又怕说得多了露馅儿,只好说:“我去工作室了,这几天我想在那儿住,可以吗?” “嗯,去吧,注意别受凉。” 沈栖听着他倦怠的声音,几乎能想象此刻他疲累的样子,“您不要太累了,有时间就多休息。” “担心我呢?”梁喑笑了声,带着点儿调侃,“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呢,是关心家里大人辛苦,还是对叔叔的礼貌关怀?” 沈栖耳朵有点发热,明明只是打电话他却觉得像是在耳边说话,踌躇半天才小声说:“您想要什么身份啊?” 梁喑是硬抽出的时间给他打这个电话,想听这道乖乖软软的嗓音说点儿好听的,最好能甜点儿,或者再进一步叫句老公。 他掌管梁氏,比这艰难的时候多了去了,但此时却觉得累,他“心眼儿”小,知道了怕是也要瞎操心。 人永远贪心不足,想要这个就会想要那个,有了这个就不自觉想要更多。 他起先只想沈栖不要怕自己,后来又希望沈栖不要喜欢别人。 现在他希望沈栖喜欢自己、爱自己,像自己爱他一样爱自己,不是报恩,也不是献祭。 他明白自己贪欲过盛,却又很卑鄙地利用了这一点。 梁喑笑了笑,说:“不早了,休息吧。” 沈栖看着暗下去的手机,过了好一会才编辑出一条简短的消息,是先生,但想了半天,没好意思发出去。 他又把消息删了,继续盯仪器。 沈栖和徐令知已经足够小心对待样品,但实验室到底不是绝对无菌环境,况且他也没办法保证取样时是否被其他东西污染过。 除此之外,设备出现任何问题也会影响检验数据。 这项检测要用到大量设备,从光谱仪到各类器皿,他必须拿出大量的分析结果,确保结论无懈可击。 沈栖不敢分神,仔仔细细地调整参数,争取把误差降到最低。 这个过程没办法离开人,一旦检测中断就前功尽弃。 沈栖眼皮打架,想起自己畏疼的毛病,狠狠心在手腕上咬了一口,几乎刺破血肉的力度带来无法忍受的疼痛。 沈栖打了个颤,瞬间清醒了。 实验室里安静得只有他的心跳声和仪器发出的电子音。 第二天徐令知一来,沈栖立刻站起身,眼前先是黑了一瞬。 他睡觉一向规律很少会熬通宵,守在梁氏楼下时已经一夜未合眼。 一天两夜下来,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原本殷红的嘴唇此时看上去血色尽失,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徐令知多少知道他那个风吹吹就坏了的身体,蹙眉道:“我来看着数据,我办公室里有个小折叠床你先去睡一会,再这样下去,结果还没出你先结果了。” 沈栖摇头:“我不困。” “什么不困,让你去休息你就去,真想猝死?”徐令知怒斥一声,横眉道:“你不放心我?” “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栖连忙解释,熬过劲儿的身体反常的亢奋,他怀疑自己现在可以一口气跑八百米。 他一闭上眼就满脑子都是梁喑,现在只希望尽快出结果,早点儿帮他解决问题。 徐令知气得头疼,冷声斥他:“你再不去我就收回权限了,梁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拼命,他自己没本事解决?” 沈栖:“……好,那我先去睡一会。” 沈栖转身出去,却不是去睡觉,出门时遇上一脸担忧的安矜。 “小师弟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哭了啊?是不是教授骂你了?需不需要帮忙?” 沈栖勉强和她牵出一点笑,“不是,谢谢师姐关心,我要出去一趟。” “你要是……哎,哎!”安矜话还没说完就见这一向稳重又清冷的小师弟跟掉了魂似的往外跑,“……还是失恋了?” “谁失恋了?”陈瀚凑过来,吓了安矜一跳,“要死啊你。” 陈瀚跟她一起朝沈栖离开的方向看过去,“小师弟失恋了?不能吧,他长这张脸也能失恋?” “他一夜没回去,我早上来就看到实验室的灯亮着。”卫城瞥了一眼,说:“保不齐是教授带他做别的项目呢,关门弟子就是不一样,羡慕不来。” 沈栖出门直奔另一间办公室,轻吸了口气抬手敲门。 “请进。”里头一道偏冷的低沉嗓音简短回应。 沈栖推门进去,梁致谨看到他略有些意外,继而微笑:“有事么?” “有。” 沈栖第一次认真打量梁致谨,西装外面是整洁的实验白大褂,眉眼冷而清隽,是和梁维生以及二叔都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看上去优雅内敛,眼角眉梢虽然有笑但未达眼底,有种温柔却冷漠的感觉。 他身上有一种,和梁喑截然不同的压迫感。 沈栖说不上来,但也没时间再多想,开门见山道:“您看到梁氏的新闻了么?” 梁致谨给他倒了杯温水,抬手示意,“请,梁喑不是在处理了么?怎么?你不相信他?”
第47章 鸾枭并栖(七) 梁喑熬了两天没合眼,眉宇间全是隐而不发的倦燥。 会议开了一场又一场,一天飞两个城市,他像个高度精密的机器不间歇运转。 股价持续下跌造成恐慌和焦灼,红蕊没见过梁喑接手梁氏时的样子,但还是担忧地说:“梁总,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用,直接说。” 红蕊刚从医院回来,里里外外围了许多记者以及各种自媒体,争先恐后啃食梁氏带来的热度。 她想尽办法见到了家属,还未说明来意便被对方指着鼻子一顿臭骂,坚决表示不接受任何谈判,一定会告梁氏,就算他们人微言轻也一定要跟黑恶势力抗争到底。 红蕊原本熬了两天就暴躁,听这话快气撅过去。 “什么黑恶势力,我们又不是打算花钱买命,现在最重要的是治病和找出真相。” “把家属全都查一遍。”梁喑摘掉眼镜,抬手在酸痛的额头上按了按。 压下怀念沈栖柔软指腹的念头,两秒之内便恢复冷静,“让家属提供完整的病例以及详细的检查报告,包括毛发指甲能化验的地方全部化验一次,另外再查他所有直系旁支亲属近半年来的异常收入,还有医疗费用。” “您怀疑有人在背后操纵?” “目前不肯定,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们恨梁氏不肯沟通是人之常情,但以他们的生活条件能承受按秒收费的高额医疗,这不正常。” 红蕊点点头,“是,他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也觉得意外。” 厂内所有员工每年体检,出事以后也安排了一次详细的检查,但并没有发现有第二例器官受损症状。 红蕊说:“目前也没有消费者提出用药后有同样症状与死亡病例。” “检测机构那边怎么说?” “在走流程审批,我已经在想办法往前提了,争取在一周之内拿到报告。” 红蕊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不敢说沈栖两天前已经取走了一份样品。 她现在整个人都跟踩在刀尖上一样,只能祈求样品完全没有问题,沈栖的身体好点儿再好点儿,千万不要出问题。 “梁总,您两天没回家了,今晚回去吗?” 梁喑重新戴上眼镜,说:“过几天,省得沈栖瞎操心。” 红蕊松了口气,抱着东西火速离开,梁喑侧头看了眼华灯初上的平洲夜景。 从他的办公室落地窗几乎能够俯瞰全城,光影连绵如织反衬在玻璃上。 他撑着酸痛的头微微闭上眼,还能记起沈栖被他抱着抵在落地窗玻璃上瑟瑟发抖的小模样,那么乖的圈着他的腰,眼里全是慌张与无助。 应承总说他野心大,非要把全世界的钱都赚了才满意,梁正则说他不懂爱,只有一身铜臭。 梁喑睁开眼,低低舒了口气拨出电话。 那头接得很慢,磨得他耐性全无才听见一声瓮声瓮气的绵软嗓音,很小声地叫他:“梁先生,有事吗?” “不方便接电话?”梁喑精神不自觉放松一些,含着笑问他,“还是不方便接我的电话,跟谁在一起呢。” “嗯,方便的,没跟谁在一起啊,我一个人呢。”沈栖回头看了一眼实验室,梁致谨和徐令知还在讨论数据,怕他们听见只好缩在角落里小声说:“您有事直接说就好了,嗯……我一会要和师父雕皮影,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身上难受么?”梁喑停顿了一会,问他:“需不需要我回去抱抱你。” 沈栖先是愣了下,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皮肤饥渴症。 这段时间梁喑总爱亲他抱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再发作过了。 “不难受的。”沈栖听他嗓音哑的厉害,知道他也一定没合过眼,轻声说:“梁先生,您是不是很累?” “不累。” 沈栖听着越发觉得心疼,明明很累。 梁喑闭着眼只用耳朵来听这个软绵绵又乖巧的嗓音,极致的高压与紧绷的冷静一旦松懈,释放出来的欲望便难以收拢。 他合着眼想,沈栖到底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总用这样软的声音跟他说话,像个讨食的小动物,只知道求人,等人真要打算挑一张口去灌喂的时候又要说不要,端出天真又磨人的姿态来。 他冷静时舍不得下狠手,收起所有抢占欲,端得一派正人君子。 夜深人静时才会放出的一缕私欲却想直接把这小动物压着灌满,也不管他是惺惺作态还是真吃不下,撑总归是撑不死的。 他至多会哭,可他不明白眼泪是兴奋剂,是只对他有效的烈性春/药。 他拍的那组照片,不知脏了多少次,又被擦拭多少次。 “梁先生?”沈栖听着那头呼吸沉了几分,有些担忧地问他:“您怎么了?” 梁喑嗓音又哑几分,低声哄他:“再叫一声。” 沈栖隔着听筒不疑有他,捂着手机放轻嗓音乖乖又叫了一声:“梁先生。” 这声音像是贴着耳膜在勾他,梁喑心火本来就烧得盛又被他这么一喊更是节节攀升。 他装作没听清,压下嗓中欲音低低“嗯?”了一声:“大点儿声。” 沈栖稍稍把声音放大了一些,又叫一句:“梁先生。” 电话两端,少年人纯情简单,让叫便叫,一声又一声根本想不出梁喑把这道绵软黏糊的小嗓当春/药暂且缓解自己焦渴而紧绷的精神。 他不舍得把公司这些烦心事告诉他,希望他永远高高兴兴上他的学、雕他的皮影,然后在这种隐蔽时刻,坑蒙拐骗些好处以作动力。 实验室门咔哒一声,微光随着门缝透出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沈栖惊喘一声,慌忙说了句“梁先生我要走了”便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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