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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幸福 “喜欢你是个人行为, 我从没求过回报。”纪宸不松手，抱得更紧，“也不需要回报。” “可我接受不了, 你不该这样。”易远靠在他怀里, 从折磨到绝望，“我没办法，纪宸, 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易远抓紧衣领, 肩膀颤抖, “你忘了我吧, 就当没认识过。” 纪宸这样的天之骄子，他的未来应该繁花似锦、光明坦荡。 他本该站在耀眼的聚光灯下，享受旁人的敬仰和钦佩目光，过着充实且富足的生活。 而不是在寒冷的天，苦苦等他到深夜，只为享受零星半点，见不得光的温存。 他们之间有道解不开的枷锁，哪怕钥匙的持有者是其他任何人，他都敢咬断绳子, 毫不犹豫站在纪宸面前，拥抱他、亲吻他。 但拿钥匙的, 是他妈。 是生下他、养育他, 是用小小个子为他撑起一片天，是说好要用尽全力保护的女人。 这个本不坚强的女人，曾为了给他个家, 付出了前半段的生涯。如果他不要了, 等于把她的后半生也推进悬崖。 他无法放弃妈妈, 但也不想伤害纪宸，放手也许是所有劣质方法中，最好的一种。 “易远，不要哭。”纪宸安慰他，一遍遍亲吻并擦拭他脸上的泪痕，“男子汉，不可以哭。” “我不想再拖累你了。”易远倚在他怀里苦苦哀求，“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别再自欺欺人了，不要再见了，求你，今生今世，永远不要见了。” 纪宸的语气有破碎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说话算数。”易远从他怀里脱出，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刺在心上的利刃，“再也不要见了。” 纪宸却又握住他的手腕，“做完最后一件事，我就走。” 他拿出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易远，生日快乐。” “谢谢，但不用。” 他连人都不要了，礼物又有什么意义。 “收下吧。”纪宸说：“过了今晚，我再也不会打扰你，这次决不食言。” 易远依然没接，只是说：“纪宸，祝你幸福。” 纪宸收回手，当着易远的面，把礼盒丢进垃圾桶。 急速行驶的车尾扬起沙尘，易远被砂砾刺痛眼，夜里的风冰冷刺骨。 他讨厌冬天。 黑色汽车在狭窄的街道无限拉长，长到再也看不到车尾。可思维控制不了肢体，易远发疯一样，沿纪宸离开的方向奔跑。 车速太快，他太过渺小，越追越着急，越急就越追不上。 易远掏出手机，试图拨通纪宸的电话，想求他慢一点，稍微慢点才能追得上他。 号码还没拨出，另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小远，你还有多久到家？” 易远停下脚，眼前是空旷街道，身后是灯火万家，“在楼下了，马上就到。” 易远垂下手，冲动被电话压得一干二净。 话是他说的，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见了，谁还会站在原地等他。 可笑至极。 易远以前觉得，家是最幸福的地方，只要爸爸不在，这里就永远是港湾，是他孤独无助时可以停靠的地方。 但回家的路尤为漫长，是与纪宸完全相反的方向。 易远讨厌过生日， 特别是二十岁生日。 * 易远打开门，屋内是黑的。 他能识别到两支烛火，还有妈妈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妈妈端着蛋糕站在他面前，“儿子，二十岁了，生日快乐！” “谢谢妈。” 隔着烛火，易远能看到妈妈眼角的细纹，还有闪闪发光的双瞳。 “许个愿吧。” 易远避开刺眼的目光，“我现在挺好的，没什么愿望。” “那妈许。”易妈妈把蛋糕递给他，双手合十，闭着眼，“我愿我儿子三个月后的决赛能获得冠军，还有，希望他能永永远远幸福。” 幸福， 可他不幸福。 * 洗完澡，易远打开衣柜，拽下角落里的深色外套。 明明说好要忘记他，但还没开始就想食言。 衣柜里挂着他的衣服，书桌有他整理的考试笔记，手机里存着他弹的钢琴曲。全身上下，还留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有的人阴险又恶毒，非要在他心里扎下根、发了芽，拔不清、更除不掉。 * 窄街转弯后的路边，停着辆久久不动的黑色汽车。 时针指向十二点，纪宸放下手机，向倒车镜看了最后一眼。哪怕易远肯打通电话，他都会毫不犹豫回头。 祝你幸福， 可没了你，怎么幸福。 * 接下来的半个月，易远的生活充实又忙碌，除了再也看不到纪宸，日子毫无改变。 书桌上摆着他整理的笔记，手机里存着他弹的钢琴曲。他会抱着纪宸的衣服入睡，偶尔在梦里，会想起他留下的痕迹。 黎玫联系过他几次，并给他做了心理疏导。按照黎玫的说法，这不是最好的方式，但短时间内最有效果。 易远把自己封闭起来，他表面依旧开心快乐，无忧无虑。 实在难受时，他会加强训练，把自己累到极限，就能减少想念。 * 易远集训回来，他妈在客厅忙碌，桌上摆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 妈妈很少接触电子产品，连微信支付都是他亲自教的。 听到易远的声音，易妈妈忙着招手，“小远，快帮妈看看这个怎么弄。” 页面是家网络购物平台，易远印象很深，这是纪宸的店。 画面正处在卖家后台，里面有些商品在卖，都是妈妈做的纯手工制品。 易远帮忙调试好，“怎么突然弄这个？” “小宸给弄的。”易妈妈满脸喜悦， 时隔半个多月，再次听到他的名字，心口还是会有起伏，“他弄这个干什么？” “说是毕业设计，要做个网络店铺，但是新店没人愿意来，就让我过来帮忙。” 易远清晰记得，网店试营业时，已经入住了很多商家，根本不存在没人愿意来的情况。 易妈妈越说越兴奋，“我当时想着，反正没事就帮帮小宸。没想到东西这么好卖，你走了半个月，妈都卖了三千多块钱了。” “还有好多预约订单，都排到下个月了。”易妈妈激动又遗憾，“要不妈手慢，还能多挣一倍，好多大单子，我都不敢接。” 易远点进买家页面，在首页的固定位置，有专门给他妈设置的广告栏，这样的曝光率，生意想不好都难。 “妈，钱是次要的，别太累。” “你放心，我想累也没机会。小宸说了，网站为了资源平均，订单数量是和员工人数成正比的，妈现在就一个人，也不能弄那么多单。” “但我和你小姨说好，等她不忙了就来帮忙，还有你姥姥、姥爷也能做。还记得你姥爷编的竹篮子吗？我前两天让小宸帮我挂网上，很快就卖光了。” 易妈妈信心十足，“网络真厉害，妈要是知道能挣钱，早就做了。” “电脑也是纪宸弄的？” “是啊，他说是赞助商送的，都是便宜货。”提到他，易妈妈眼里有光，“这几天辛苦小宸了，他忙前忙后的，又是装电脑，又是弄妈的网店。那孩子有耐心，一点一点教，也不嫌烦。” 易远看着桌上，这台不低于五位数的笔记本。 我去你大爷的便宜货。 “他最近常来？” “嗯，你集训这些天，他每晚都过来。”易妈妈叹气，“怪妈太笨，学得慢，总得麻烦那孩子。” “他最近怎么样？” “刚来那两天瘦得不行，也不是很有精神。妈瞧着心疼，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这两天倒是胖了点，但精神还是不好，说是临近毕业，事比较多，太忙了。” “小远啊，你俩走得近，当家长说多了你们也烦。”易妈妈语重心长，“你也劝劝他，工作学业都先放一边，身体最重要。” 易远不想撒谎，但他别无他法，“好，我会劝的。” “妈现在能挣了钱，以后啊，咱就不用靠别人了。”易妈妈眼眶含着泪，“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易远撑开胳膊抱住她，“嗯，越来越好，再也不用靠别人了。” * 有的人说是消失，但并非彻底不见，易远总能在各种地方、通过各种途径，得到他的消息。 易远翻开手机界面，距离上次联系，又过去了半个多月。 经过黎玫的心理疏导，易远的情况改善不少。他不再失眠，紧张感也逐渐消失。 他不再路过咖啡厅，也不会联系纪宸。 但黎玫说：“不需要强迫性忘记，这样很残忍，想念是种寄托。” 所以，很想他的时候，他依然会从网上搜索他的消息，还有，不停在梦里遇见他。 为了决赛，易远早上六点出门，晚上九点才回来。每天到家，他最期待看到的，是纪宸来过的痕迹。 彼此像是心照不宣，易远走了，纪宸才会到，纪宸离开，易远才回来。 他们频繁出现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永不相见。 * 易妈妈每天上午做工艺品，下午收拾屋子买菜，到了晚上，纪宸会帮她处理客户咨询，并留下来吃饭。 晚饭后，纪宸照例收拾碗筷，流水顺着手掌滑落，纪宸把盘子摆在大理石台边。 易妈妈是个善于整理的人，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易远也遗传了妈妈的特性，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性格，生活空间却非常整齐，不论是宿舍的桌面，还是卧室的写字台。 易远的卧室纪宸只进去过两次，一次是易远喝醉，被他按在床上发生关系那次。第二次，还是他喝醉，纪宸拒绝和他发生关系那次。 他从不进易远的卧室，但每次路过门口，都会下意识往里看。看今天和昨天没有区别，看他的外套还不在枕边，看他整理的笔记是否摆在桌台。 厨房收拾干净，易妈妈喊他吃水果。 纪宸应了一声，把盘子擦干，放到塑料架子上。 开门的声音打破了平静，纪宸心口颤动。 易远应该不会这么早回来。 “臭婊子！怎么有男人的鞋！” 厌恶的声音打破了纪宸的期待，他来不及摆正最后一个盘子，在易远爸爸准备动手前，率先将人控制住。 这个男人和之前一样，浑身酒气，上来就拳打脚踢。 他骂骂咧咧盯着纪宸，“好啊，果然在家里藏了人，你个死婊嗷——！” 纪宸打中他的脸，“这一拳，是替阿姨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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