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庄天明告诉他的,他谈起时语气格外冷淡:“跟个一穷二白的警察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等两年新鲜劲过了,你看他们会不会结婚。” 他随后又说了几句,没有再提过让他们见面的事情。 庄越对此更多的是感到意外,未成年登记的人数不多,也不被推崇,大多数人都对此持反对态度,认为年龄太小,就算登记,最后也多半是以一地鸡毛收场。 徐倩的想法比庄越想得还要大胆,与之前见面时优雅知性的性格大相径庭。面对爱情,好像再理智的人也会丢掉长久以来的深思熟虑。 但即便这个决定不够慎重,至少徐倩是勇敢的。 后来庄越见过一次徐倩,是在远郊别墅的晚宴上,他们简单聊了几句。 徐倩看上去比之前要消瘦一些,但眼睛仍很明亮。 她对庄越笑笑,问他:“你也觉得我不可理喻吗?” 庄越望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徐倩摸了摸无名指上的银白戒指,语气带着轻快:“可我现在不做,下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了。不是我,庄伯父也会找别人,不是你,我家也会找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刚相处不过几分钟,一位保镖就从角落里走出来,提醒徐倩该离开。 庄越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几名高大的保镖掩住了她的身形,只留下一片黑色背影,像是被困在其中的鸟兽。 周围的人都是如此,无论是同学,还是朋友,一到十八岁,就成为了货架上待挑选的商品,也许会有愿意考虑他们意愿的父母,可惜徐倩的父母不是,庄天明也不是。 有什么区别。 庄越忽然明白,其实并没有区别。 庄天明不会死心,也不会改变,没有徐倩,也会有李倩。 方嘉禾如果迫切需要找到一个人,杨安不是好的选择。 庄越独自去见了方启华,他对庄越的到来有些意外,但还是表示欢迎:“很高兴是你来见我。” 庄越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方启华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两个人的谈话也多以他为主导。 他和方嘉禾与其说订婚,更不如说是多出一段过渡期,方启华需要时间处理公司的事情,和庄越在一起,至少不会再发生秦飞那样的事情。 庄越原本并不打算现在登记,可当他看见方嘉禾,这个念头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庄天明忙着和白清雅处理南方来的一批货,又因为徐倩的事不再派人整日跟着庄越,于是庄越准时出现在方嘉禾公寓的楼下,仿佛今天只是一场普通的外出,他要接的只是普通朋友。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他们途中经过了五个红灯,两个绿灯。停车时有一对新婚夫妇刚出来,给大厅等待登记的伴侣都送了一盒喜糖,想要分享他们的幸福。 方嘉禾接过喜糖,又说了几句祝福语。 庄越看着方嘉禾的脸,发现他眉头微微蹙着,笑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接到方启华的电话,他紧绷的背才终于松了一些,笑容变得轻松一点。 他是为和庄越登记高兴,还是为方启华可以转手公司高兴,庄越无法确认。 这场登记没有过多的愉悦,也没有太多的祝福,两个人的脸上看不出即将成为伴侣的甜蜜,这也让庄越难以笃定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作者有话说 o·o 都很不确定对方在想什么
第37章 一则坏消息 登记后,方嘉禾的生活并未发生很大的变化。 毕业季来临,虽然申请学校的时间很长,但大部分学员都会在八月之前投递申请资料。方嘉禾也忙着整理各类档案和证明,还要参加几所大学的开放日,再确定到底要申请哪所学校。 方嘉禾有意愿的几所学校中,有一所在他从前生活过的城市。和父亲商量的时候,两个人不知怎么,都想到了那所学校。 他和父亲看了看,除了离首都很远,其他条件都很合适,不过方嘉禾没想过会离开首都,因而也只是把那所学校作为备案。 庄越则很快就定下了学校,申请了康德大学的商学院。 康德大学建校悠久,美名远扬,商学院也被誉为富商企业家的摇篮,他们的同学里,几乎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都申请了商学院。 当然,申请条件也很繁琐,等七月的初筛通过后,还有参加几场难度不小的测验,为此庄越总是待在图书馆里。 两个人见面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候通过短信联系。 方嘉禾去医院待了一会,玻璃桌上放着一束盛开的风铃,这是他昨天来时带过来的花束。 白紫渐变的花瓣沾着水珠,未有衰败的迹象,大概是方启华修剪过根茎。 方启华心情不错地告诉他,他已经申请了资产评估,等报告出来,就可以和买家进行下一步的商讨,对方的态度友好,这让方启华对这场也许是他作为公司董事的最后一场谈判感到自信。 方嘉禾走出医院时,庄越安排的车辆已经停在医院门口。 自从登记那天后,庄越再没有自己驾过车。 司机问他想要去哪,方嘉禾想了想,在手机里询问庄越的位置。 隔了一会,庄越回复消息,说自己正在康德大学的图书馆,准备去吃晚饭。 方嘉禾问他可不可以一起吃晚饭,庄越的信息在几分钟后发过来,回答说可以。 他们约在校门口见面,虽然是傍晚,空气也仍旧滚烫,像是闷在蒸笼里。 明明已经到了夏季,庄越仍穿着长袖衬衫,里面是一件短袖,方嘉禾猜测可能是图书馆的空调太冷,需要外套保暖。 他们没有选择很远的餐厅,而是步行到附近一家小有名气的餐馆。庄越说餐馆是一位毕业多年的学长开的,菜品新鲜,价格公道,很受学生欢迎。 只是餐馆的位置有些偏僻,要经过一条狭窄的巷道,再上一层楼。 庄越似乎来过,方嘉禾便跟在他后面。 他们来得早,餐馆才刚到营业时间,里面客人很少,几名服务生正在做店内清洁。 庄越点菜期间,方嘉禾抬头看了看店内的环境,简约的墙纸和浅色的地板,桌上还放置了一些当季的鲜花。 旁边有几名年轻客人,他们半是抱怨半是玩笑的吐槽老师布置的作业,气氛很是松弛。 大概受到了他们的感染,方嘉禾忍不住想到他们以后的生活。 也许会像旁边的人一样,每次见面聊着遇到的麻烦,有空时互相参观对方的校园,一起旅行,看日出日落。 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店外也排起了队伍。 方嘉禾和庄越吃完出来后,本就不宽的巷道几乎可以称得上拥挤。他们刚走到一半,前面就拥堵住了。 有一对不愿前后站的情侣,跟周围的人起了冲突,方嘉禾也被波及到,被人群挤得后退两步,撞到了庄越的手。 店家赶忙来调解,又过了几分钟,才终于让出一条可以经过的空间。 方嘉禾回头等庄越,发现他的脸色有些白。 视线下移,方嘉禾便看见了他浅色的袖子上洇出了一点红。 “你衣服怎么了?”方嘉禾托住他的手臂,掀起衣袖,上面缠了好几圈纱布,最外层的血迹比外套上的血迹范围大了好几倍。 庄越皱了皱眉,想要放下衣袖,但被方嘉禾阻止。 “你这里怎么了?”方嘉禾盯着那片血迹,反应有些过度,手指不自觉抓紧庄越的手。 “蹭到了,没事。”庄越比他平静得多,慢慢掰开他的手指,说,“待会换个纱布就可以了。” 那么多的血,要么伤口很新,要么伤口很深。 即便到了清创室,方嘉禾也不愿离开,坚持要看庄越的伤口。 护士一点点挑开纱布,庄越白净的皮肤上露着一道很长的划痕,跟他口中的蹭到一点也不相符,方嘉禾都想象不到庄越是碰到了什么才会造成这样的伤口。 但庄越并不想提及伤口的来源,方嘉禾只好放弃追问。 经过几番处理后,虽然止住了血,但方嘉禾始终放心不下,担心庄越的伤口裂开,主动提出帮他背书包。 庄越的肩带调得很长,方嘉禾背上后有些松松垮垮。 他们站在路边等待司机驱车过来,两旁矗立着高大的建筑,平坦的道路上车辆来来往往,余晖从天边蔓延开来,街道口像是一道横截面,截住了落下的橘色光芒,也截住了还未落下的太阳。 方嘉禾拿出手机,想要记录下落日。 在漫天的晚霞里,方嘉禾听见庄越念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转身,手机镜头也对准了庄越。 金色的光线从侧面打在了他身上,连他的脸部线条都泛着淡淡的光晕。 方嘉禾很快按下了拍摄键,去听庄越接下来的话。 庄越看了他几秒,忽然抬手碰了碰他的头发,捻下一片碎屑,而后提醒他:“车来了。” 坐进车里时,方嘉禾的心还在不明缘由地加速跳动。 他们照常告别,回到公寓。 一周后,凌晨三点五十七分,方嘉禾接到了方启华秘书的电话,通知他方启华的状况很差,需要紧急手术。 医院再次下达了病危书,并且让方嘉禾在同意书上签字。 方嘉禾从黑夜等到太阳升起,哪怕经历了五个小时的手术,状况仍旧不乐观。 方启华躺在监护室里,意识不清,仪器显示出他的心跳,代表他生理意义上还存活着。 但方嘉禾有种预感,觉得父亲这次可能真的要离开他。 庄越很早就赶了过来,他们聊了一会,但方嘉禾很没有心情,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他的神经,让他难以集中注意力。 那几天的记忆浑浑噩噩,方嘉禾觉得很累,但难以入眠,偶尔能够浅眠一会,很快又因为心慌而醒来。 某个清晨,方启华终于清醒过来,他抓着方嘉禾的手,很久都没有开口。 插在花瓶里的百合早已枯萎,花瓣失去了水分,皱巴巴的缩在一起,往下垂着。连日的坏消息夺去了大部分人的精神,也没人注意到那束枯萎的花。 “要是当初不那么冲动,现在应该会不同吧。”方启华叹息着,他已经虚弱得连发出音节都很费力。 回望短短几年,妻子病逝,公司濒危,最初来这里的雄心壮志似乎也被磨得不复存在。 “但没有后悔的机会了。”方启华看向虚空,浑浊的眼中满是怀念。 “以前在滨城的时候,多好。” 这是方启华清醒时对方嘉禾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是不是自己也有点怀念滨城的生活,方嘉禾那晚梦到了以前的事。 夏冉和方启华都在,他们还住在原来的居民楼里,每天早上定时响起的闹钟,夏冉为他准备好的早餐,方启华下班时带回来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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