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舟朝着光亮冲过去,直至近到能借着散射光看清白子逸的脸。 站定,他平平喘,最大弧度咧开了嘴,“在等我么?” 白子逸嘿嘿一乐,“是啊。” 嘴角拼命加油往耳根去,路行舟弯腰摸摸在蹭他的狗头,“今天怎么给穿翅膀了?” “我怕你看不到我。”白子逸说,“好像是附近施工把电缆挖坏了,今晚可能修不好。” 这样啊…… 灵光一闪,路行舟直起腰,“想吃东西么?” “嗯?” “我那天看到附近有家新开的甜品,靠西门,应该没停电。听说他家杨枝甘露挺好喝的,喝么?我正好能去那边复习一会。” “杨枝甘露?好啊好啊。” “那走吧。” 还好天暗,掩盖了路行舟自然语气下不算太自然的抿嘴巴。 其实不是“那天”,甜品店是他刚刚在网约车上无意瞥到的。其实也不是“听说”,招牌被贴在了大门口而已。 其实并没那么多“正好”,不过“他就是想”罢了。 没有任何多余消息,温书效率奇高的两天。周四下午,不同介质中磁感应强度的题算到一半,路行舟看到了学院新发的公告。 【因安排冲突,原定本周五(十月十一号)的保研考试将推迟,具体方式和安排另行通知……】 没细看,小腿被轻轻踹了踹。路行舟抬抬头,坐他对面的白子逸一脸“逮到了”的表情。 “不专心。”白子逸哼哼两声,“再抓到就罚你洗水果。” “知道了。” “那还不快看。” “知道了知道了。” 路行舟直接把手机扔向沙发,继续看回了书里。 十一后的第一个周六,白子逸没和平常一样一大早就回欢姐那边。路行舟估计是因为听他说要和姜平平去趟景城,多少有点担心他和亲妈相见会不会应激之类的…… 到晚上九点多,欢姐连环追魂夺命call的咆哮下,白子逸才跨上他的小电驴。 “我后天去接你。”白子逸抬头看着路行舟,“下午两点的高铁,对吧?” 路行舟点点头,把白子逸的安全帽扶扶正,“骑车小心。” 白子逸完全没听,只顾着一个劲嘱咐:“记得带药,按时吃,不要喝酒不要熬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睡不着也——” “不会有事的。” 白子逸收了声,路行舟抚上他的背。 “我不会有事。”路行舟看进白子逸的眼睛里,“别担心,这次我一定好好的。” “等我回来。” 睡得好带来的淡定吧,路行舟和自家爹妈碰头后并没有多少不安。贺书词那边就她妈来了,两家人正常见面,正常吃饭,路行舟正常话少到下午慈善会开始。 拍卖的是各行业设计师孤品,名头为保护野生动物,会场却有不少人拎着动物真皮包。没多大意思,几个小时下来,路行舟只记住了微信里掉进臭水沟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味的黑熊精…… 晚餐办的所谓的趴体比上次庄园的晚宴更无聊。 神游半天的路行舟和翻一下午白眼的贺书词趁各位精英推杯换盏畅聊未来之际,悄咪咪躲到了不显眼的开放式阳台。 贺书词一下午憋坏了,一口气吨吨吨下去好几杯香槟。路行舟倒是感觉还行,毕竟忙着和白子逸聊相隔二百公里的微信。 聊狗聊在乡下摘的大腿粗的南瓜,聊到欢姐在用土灶炖红烧肉,贺书词呼过来的巴掌终于有机会占了点路行舟的注意。 “干嘛?”路行舟问。 “还干嘛……跟你说话呢你装听不见?你搁这破地方聊微信聊这么开心干嘛?”贺书词觉得自己快被气得只剩五斤了,“我不管我呆不下去了我看着他们恶心,咱七点撤?你快点想个说法啊。” 路行舟瞟一眼室内任由姜平平挽着、还笑得像爱妻如命一般的路伯年。 确实恶心。 “问你呢!”贺书词又是一巴掌。 “啊……”路行舟收回视线,“看电影?” “又看电……怎么你的那个人就爱看电影呗?” 确实爱…… 路行舟也不知道还能找什么听着过得去的理由,两人愁眉苦脸安静了好一会,阳台隔断就猛地被推开了。 火急火燎的,姜平平跨出来,对贺书词笑笑后拉着路行舟便要走。 气氛很不对劲,贺书词下意识朝前挡了挡,“那什么阿姨我一会想和路行舟去看个电……” “不行。”姜平平一口回绝,语气有点严厉,半秒后她又把那股莫名的脾气压下去,说,“小词,阿姨有重要的事要和路行舟谈,抱歉啊,今晚他就不陪你了。” “哦……好。” 贺书词让开身,偷偷给路行舟做起电话联系的手势。 路行舟微微颔首,扭头的瞬间,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挺直背脊,一遍遍想着水鬼从身上开始撤退的那晚,路行舟毅然决然跟着姜平平进了电梯。 【作者有话说】 划重点 我怕你看不到我
第52章 我不想讨厌自己了 慈善会给来宾订的住处就是举办趴体的酒店,根据所谓的“身份”安排了不同的房型,姜平平和路伯年的房间是高层的套房。 沉默伴随着电梯上行,直到刷卡进屋。“啪”地扔开了那只少见的手袋,叉着腰,想不明白似的锁紧眉头,又是那个、也总会只是那个盛气凌人的姜平平。 她怀疑起路行舟:“保研的事你都和谁说过?肖凡?还是你那个室友?” 路行舟盯着老母亲操碎了心还不如意的神情,很病态地有了些解气的快感。 “他们只知道我要保研。”路行舟语气淡淡的,“别的我没说过。” “没说过?别撒谎路行舟,你没说过怎么会有人去举报你?你的保研资格已经被撤销了你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 下午贺书词唉声叹气对那些附庸风雅大翻白眼的时候,已经把老爹的所有操作都告诉路行舟了。 那晚路行舟去过机关大院后,贺局连夜起草了文书要彻查各个高校保研徇私舞弊的情况。又特意点了R大书记他们金融系那个硕导,一查,好嘛,那卷子还不止路行舟一个人提前拿到了。 光一张卷子,那硕导的户头这半月就进账了近六位数。院里的书记警铃大震,推迟保研考试,紧急商讨更合适的保研方案。 路行舟猜贺局还多帮了他一下,不然可能不只是撤销保研资格而没有任何留档。 但他没想到坐了一屁股屎的硕导还有闲心和功夫,这么快就给姜平平打来报告了。 “说了几百遍这一行最不能有的就是感情。”气头上的姜平平更像在数落菜鸡下属的领导了,“你以为和你嘻嘻哈哈的就是朋友?他们要的只是你快点摔!这回懂了吧路行舟?” 路行舟同以前一样默然听着,他看着姜平平在客厅快步转了几圈,叹气,收起不满,然后拿出多年应付职场突发事件而攒集的沉着,开始规划救急方案。 “准备考研吧。”姜平平恢复成了四平八稳的样子,“我给你找几个老师。” 是路行舟设想过的走向。 帐篷里哄白子逸睡觉那半个小时,他早在心里把所有可能都推演了一遍。 最好的,延迟推免,推免结束姜平平才知道,那会考研报名应该结束了。次一点,类似现在,姜平平要他自己报名,P图也好弄张假的报名结果也好他想办法忽悠过去,直至尘埃落定。 最差的…… 姜平平拿出了随身携带办公的电脑,一边敲着什么,一边飞快瞄了没任何反应的路行舟。 “还愣在那,火烧眉毛了都不会急!你说说你什么能做好……” 惯常的数落渐渐吞没。隔着半个客厅,荧荧蓝光后,一秒仨面孔,奇怪惊讶后,要海啸般的震怒占满了姜平平的脸。 最差的,就是现在。 “这是什么?”姜平平带着电脑回到路行舟面前,指着屏幕,怀疑变成了质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和我商量?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和三年前差不多的景象,不过这回是研招网,不过这回路行舟不是只能看着姜平平给他填志愿了,他做好预判,已经提前把再度上演给扼杀了。 那种不想伤害别人到头来却总是只有他自己陷在后悔里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个三年。 “很久了。”路行舟抬眼,平淡地告诉姜平平,“高考完之后,就开始了。” 所以他才不停不停选那些没人选的选修,不停不停想方设法摄取专业知识。他不是不知道怎么选,只是姜平平一次次的否定太过锋利,导致他在过去的几年里……根本不相信自己。 诧异闪过姜平平的眉间,她深呼吸让自己心平气和了一点,“舟舟,这个问题我们说过多少遍了,你的兴趣以后可以慢慢发展。妈妈不会害你,这是妈妈能为你打算的最好的方向,是为——” “为我好。”路行舟抢过话头,继而反问:“就是因为您在为我好,所以我作为一个人,就活该连决定自己的权利都没有,是么?” “你在瞎扯什么路行舟?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以后应该在什么阶层?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都——” “那您为什么不去找个别人?” 姜平平的嘴僵住了。 “如果您只是想要一个听您话能完成您所有任务的‘路行舟’,为什么非得是我?” 路行舟语速偏缓,如同想把这些年箍紧他的“为他好”一点点从深深处抽掉,“那么多人羡慕,您说一嘴,大把人愿意排队喊您妈,不是么?” 周遭冻结了。 冻得姜平平起初被刺激得大力在喘的胸膛也顿了顿,接着如同雪后从屋檐悬吊的冰锥坠落,她从高高的地方挥下了胳膊。路行舟看到她咬紧后槽牙也没控制住在颤的下巴。 打吧。 打痛快了,就不欠您了。 耳旁空气被煽动成了风,巴掌没在脸庞成响。 “平平!”路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蹿进来了,他抓住姜平平的手腕,使劲甩了出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打孩子干嘛?!” 语音落地,房间沉寂。 几秒过去,姜平平扫一眼路伯年,指了指虚掩的门。 “出去。”红着眼眶,姜平平的口吻冷得如同冰冻三尺的极地海水,“出去,这是我儿子,和你无关。” “什么叫和我无关姜平平?舟舟也是我——” 路行舟躲开了路伯年看过来的视线,“您走吧。” 其实路行舟更想说的,是滚。 “舟舟你——” 路行舟从路伯年边上擦过,直接将房门拉得大开,什么意思他都懒得说第二遍。方才还气盛的男人一下成了灰溜溜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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