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难受,他也不是那个受伤的人——或许也有些伤痕,但他深知不是现实,他所在的现实充实美好。 可颜再宁感受到的是什么呢?被欺凌、协迫、羞辱、还有那下流的…… 7岁的颜再宁是如何承受住那些荒唐的伤害?!! 莫昂神情恍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郑家欢道别,连走出天台的门时差点和人撞上都忘了道歉。 “来了!”郑家欢双目放光。 程子驯回头看了眼,狐疑:“他怎么了?” “不知道,我跟他说了阿宁以前的事情,他可能也觉得难过了吧?莫昂的情绪其实还挺敏感的。”郑家欢说。 程子驯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郑家欢笑眯眯地过来拉他的手,“不说他了,你快来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当天晚上,莫昂请假了。 这还是莫昂在这个学校以来第一次请假,所以哪怕理由是身体不舒服,向来审批严苛的吴锻才也同意了。 莫昂把自己关进房间里,Daniel在门外撒娇刨门他也没放它进来,他要认真地、彻底地审视那场折磨了他两个月的梦,或者说是另一个他的人生。 Daniel是个善解人意的狗狗,它知道莫昂现在不需要它,便不再打扰,趴在门口静静守侯。 莫昂坐在书桌前,闭着眼睛手掌撑着额头。 他其实很久没再梦到那些东西了,尽管那相较起普通的梦境更为深刻,但留在他大脑中的痕迹也变得很淡很淡。 不过他有一套记忆的方法,只要想起一个节点,他就能顺藤摸瓜逐步找到前因后果的逻辑,再慢慢地一点点地完整挖出来。 梦中的莫昂和颜再宁第一次相遇是在学校,高一入学的开学典礼,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后排的颜再宁,像一根吹弯的小草,低着头缩在队伍末端,鼻梁上没有眼镜,精巧的小脸漂亮得雌雄莫辨,却被怯弱与卑微笼罩。 莫昂记得他盯着看了很久很久。 为什么?他被颜再宁的容貌吸引了吗?还是他早就认识了他? 后来他们成为了同桌。 不,不对,一开始他们不是同桌。 莫昂紧紧皱眉,努力地将细节从大脑深处拽出来。 原先的同桌是另一个面容模糊的人,但不知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颜再宁。 颜再宁就像一团空气一样轻轻地来到了他身边,不敢看他。 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动作堪称粗暴地迫使颜再宁面对他。 具体说了什么,莫昂实在不太记得了,但不难猜测,是在嘲弄颜再宁,委实不像第一次见面就该有的态度。 颜再宁被吓哭了,那漂亮的脸蛋挂着泪水,是很赏心悦目的,莫昂记得当时说的话,他是笑着的: “嗯,你哭起来顺眼多了。” 就因为这句话,颜再宁几乎每天都要掉眼泪,原因不限于故意被莫昂拧手腕、用力捏脸、故意刁难、言语羞辱,到后来莫昂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笑眯眯地看他,就能让他眼眶通红。 ……可是为什么? 莫昂试图寻找另一个莫昂这样对待颜再宁的理由,可零碎的记忆太模糊了,那个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尽管依然是富裕的,甚至比现实中的他更为阔绰,可他好像只看得到颜再宁,现实中他引以为豪的冲浪、帆船、旅行、探险、绘画,还有和Daniel的亲密相处、他们一起奔跑放松、和父母的交流、对他们任性或撒娇,这些都没有。 难道他不在乎吗? 不可能,这是组成名为“莫昂”的灵魂的重要成分。 找不到关键原因构建不了逻辑链,莫昂放弃了着部分思考,继续将关注放回颜再宁身上。 渐渐的,在教室里的小捉弄满足不了莫昂的“恶趣味”了,他开始把颜再宁带到无人的办公室,有时候只是让颜再宁给他念书,颜再宁念错一个字,就要接受一次惩罚。 那个颜再宁的声音是那样紧绷害怕,再小心谨慎,在莫昂给予的高压下还是接连出错,他颤抖地抬起头,细白的皮肤因惧怕而泛红,莹润的双眼紧张地看着莫昂。 又说错了。莫昂心情很好的样子,过来。 颜再宁闭上眼,眼睫像蜜蜂的翅膀那样震颤,那么害怕,却乖顺地向莫昂靠近。 啪的脆响,莫昂在他的脸颊拍了一下。 力道不轻不重,比起教室里拧他手腕的力气要好了不少。 可是,其中的恶意与轻蔑,哪怕隔着朦胧的回忆,都浓郁得心惊。 颜再宁又哭了。 再后来,一次停电的意外,莫昂在办公室里意外亲吻了颜再宁。 颜再宁竟然还向他道歉,明明自己受了那么多欺负,却像抢走了莫昂的东西那样歉意不安。 为什么? 颜再宁的尊严呢?人格呢? 他就像个没有自我的人,生来只为当莫昂的玩偶。 可他的恐惧又是那样的真实。 他就像……为了赎罪而来。 这个意外让莫昂找到了另一种作弄颜再宁的方法,他要让颜再宁喜欢自己。 可他的手法实在算不上温情,他仍然爱看颜再宁流泪,弄疼颜再宁,用语言刺痛颜再宁,说出的话比刀子更伤人—— “颜再宁,死的怎么不是你?” “你今后就是我的一条狗,不,你连狗都不配做。” “我恨你!我恨你!” “到死你都别想摆脱我……” 莫昂赫然睁开眼,不知不觉他已大汗淋漓,眼中溢出的痛苦他竟分不清是为了谁。
第八十一章 第二天莫昂去到学校时,每一个认识的人见到他都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情况,这让他糟糕了一晚上的心情得到了舒缓。 这才是真正的世界,是属于他的人生,他身边的人都友善亲和,而不是梦里那样被他的财富与权势震慑,尊称他为“莫少”,却唯恐和他接近。 “莫昂来啦!怎么样了,病好了?哎哟这黑眼圈重得。”和莫昂在教学楼楼梯上偶遇的谈佰文也热络地关心他。 “我没事,昨晚没睡好而已。”莫昂失笑,“你们班和我们班隔了两层楼,我就请了一晚上的假怎么都传到你那儿去了?” “嗐,你还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全校有八百双眼睛盯着你呢。”谈佰文戏谑道,“你一天打了几个喷嚏都有人记下来,你信么?” “谁这么无聊?这算侵犯我的隐私了吧?被我抓到要狠狠扣他12分。”莫昂玩笑道。 路过身边的眼镜学生头女生一个踉跄,嗖地逃走。 “下次开会你可以跟会长提下这点。”谈佰文笑着和他并肩走,“说起来这几天都没见你在会长身边,不当他秘书了?” “他可能也不想看到我。”莫昂小声说。 来到教室,莫昂下意识地往颜再宁座位上看,他已经坐在那里了,同样有感知一般朝莫昂望去。 可还没有触及他的目光,莫昂就率先垂下视线。 这是第一次莫昂主动避开颜再宁,哪怕先前发生过实验楼里的事情,在看到颜再宁时他还会狠狠瞪人,从不会这样。 颜再宁抿了抿唇,也不看他了。 回到座位,程子驯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也没打招呼。 莫昂却注意到他换了副眼镜,原本呆板的黑框糊镜片变成了细框方镜片,令他看上去更文质彬彬,十分俊雅。 “换眼镜了?”莫昂说。 程子驯含蓄一点头,“嗯,昨天收到的生日礼物。” “昨天是你生日?”莫昂惊讶地说,“抱歉,我不知道,生日快乐,礼物明天补给你。” 看来他完全不记得在天台上和程子驯打照面的事情,那会儿他心里全是颜再宁。 “不必了,你的生日我并没有送你礼物。”程子驯平静地说。 莫昂耸了耸肩:“你是我的朋友。” 程子驯说:“原来你们富家少爷的友情也可以这么简单的交付吗?” “这和家世有什么关联?”莫昂忽然紧张,又问,“难道我平日表现得很古怪很失常吗?” 程子驯摇了摇头。 莫昂松了口气,小声自言自语:“我是个好人,正常人,大家都喜欢我,不会畏惧我。” 程子驯:“……”偶尔还是有点古怪的。 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全班静悄悄的,都在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这个时候,莫昂又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对“梦境”的思索。 一开始,或者说到知晓颜再宁也有过同样经历之前,他没有把那个梦当成一回事,纵然它真实得可怕,纵然另一个莫昂的情绪他切身体会过,可醒来后,他更清楚他拥有的是温暖幸福的人生,那些虚幻缥缈的爱恨根本影响不到他。 就算他对颜再宁的态度受到了影响,可渐渐的也成为他掩饰自己情感的别扭手段。 或许他和梦中莫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喜欢颜再宁。 是的,他也喜欢颜再宁。 这份喜欢掩藏在厌恶、欺辱、霸道、冷酷和扭曲的占有欲之下,估计除了他自己,没人瞧得出来。 不对,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另一个自己才能从那些变态一样的情感中觉察出那酸涩的滋味。 真是个蠢货。莫昂心里骂道,觉得和那个人共享一个名字实在丢人。 竞赛正式到来那天,莫昂的准备状态算不上好。 他心里装了太多事情,复习得非常艰难。前天晚上还专门联系了在国外上学时的家庭教师,对方是剑桥数学硕士,对方兴致冲冲地帮他恶补,短短一个晚上就往他的脑子里塞了太多知识,令他头疼。 竞赛在实验楼的教室设置了三个考场,莫昂提前到自己的考场去,不为别的,他得抓紧时间养神,眼睛都快睁不开。 就在他坐下没多久,他感觉到前排有人坐下,刚才看排位表,似乎是个熟人。 莫昂懒得看是谁了。 他支着腮帮子昏昏欲睡,而前排的人频频回头,每次动作也会轻轻带动他的桌子,细微的动静就像是在他的神经上弹跳,他睁开了眼睛,流露出不满。 “哎呀,你醒了?我吵到你了?”是女孩子的声音。 莫昂揉了揉眼睛,看到了对方茂密的学生头和圆溜溜的黑框眼镜,是宋湘文。 “你干嘛总看我?”莫昂打了个呵欠,泪花子溢出来。 “我就觉得你最近有点怪。”宋湘文小声说。 “最近?我们也没见过吧?” 宋湘文假装没听见,竖起手掩着口鼻,更小声地说:“你和颜再宁是不是有事情?” 这个名字瞬间让莫昂清醒了,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宋湘文。 “自从他生日之后,你们就再也没说过话,无人机是你做的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是成了还是掰了?”宋湘文越问越起劲,隔着厚厚的眼镜都能感受到她强烈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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