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稳妥起见,隽言把手里的英文稿递给他,“麻烦于师兄看看这个,我们正在筹拍一部电影,题材上涉及了古典音乐,所以才会想要学习小提琴和钢琴。我们知道短时间内不可能专精,但至少要像个样子,积累一点音乐素养,否则真的对不起这么好的剧本。” 于仄奎对于他们这样郑重的态度十分好奇,招呼他们去喝咖啡,顺便他好仔细看看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因为阅读的速度很快,他不到十分钟就看完了梗概,脸上的表情却一变再变,最后非常激动地仰起头,问他们:“这两位前辈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隽言和闻人枫都相当惊诧,难道于仄奎也看过《追音》这本书。 “不,我没有看过《追音》,原来有人竟然把他们的事写成了小说。这简直太意外了,我还以为这件事老师只对我说起过,它的作者是谁,现在在哪里?”于仄奎不停的追问。 隽言摇摇头,“要让你失望了,《追音》的作者已经联系不上,这本书是闻人枫的哥哥推荐给我们看的。怎么,这个故事,于师兄似乎早就听说过?” 于仄奎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是的,就是我的恩师Kivo给我讲述过他们的过往!这故事里的Franz和文,都是真实存在的人!Franz就是我恩师的老师,所以他对这个故事再熟悉不过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惊人的巧合!隽言立刻拉着闻人枫站起来,“于师兄,拜托你,我们想现在就去和这位老先生见一面!” “好好,不过得稍微等一等。今天有一场演出,恩师也是其中一员。等到演出结束,得在一个小时之后了。不过我相信你们的事他十有八九会同意的,Kivo虽然平时严肃,但却是个重情的人。事关他的老师,我觉得你们邀请他做音乐顾问都是可以的。”于仄奎兴奋的满脸通红,打从心底为Kivo感到高兴。 “他心里藏着这件事太多年,其实一直都很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但却无人倾诉,他不会写作,又害怕自己做的不好会有损Franz先生的名誉,所以迟迟不敢有所行动……你们能把他们的故事拍成电影,这真是太好了!我相信他肯定会非常的高兴!” 看到于仄奎这样激动,神情和目光都包含着期待,隽言和闻人枫在心底也更加坚定了信心,他们一定会让《夏空》横空出世,成为一部亿万观众都能喜爱的经典作品。
第0267章 最强顾问 Kivo在自己的家里接待了来自华国的客人,他对于华国有着天然的好感,这大概源自于他从小跟随老师Franz长大,从小就听到许多有关华国的故事,华国的人民,华国的历史,以及它如何历经沧桑、备受磨难,又如何洗尽铅华,脱变重生…… “华国是最令我怕惊叹的一个国家,它有最贫穷、最阴暗的一面,也有最富有、最光明的一面。Franz一开始并不想要教导我,更不愿意做我的老师,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精力教导一个孩子。”Kivo提及自己最敬爱的人,难免就话多了起来。 隽言和闻人枫却并不觉得他啰嗦,反而兴趣盎然,翘首聆听,没有一丝着急的意思。 Kivo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接过于仄奎递来的红茶,轻抿了两口,才又接着说道:“我曾经看到过文的照片,他真的是一位相当迷人的年轻人。在Franz的眼里,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充满活力,青春洋溢。文每个清晨都会早起给窗台上的雀鸟喂食,练一会儿琴,再亲手做一份早餐,叫醒Franz。他们之间的默契,早就超越了兄弟之情,甚至比一般的情侣还要更亲密……” 隽言心底流淌过些许激动,既然有文的照片,那么是不是Franz的也会有。 “没有想到我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一部有关他们的电影,这……真的很好。”Kivo的眼光有些浑浊,他这个年纪的老人家都会如此,因为视力下降,看东西已经不清楚了。 但他坚持不肯戴老花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老绅士的固执。“Franz是个特别严厉的人,每次我想要偷懒,或者练琴累了,只需要用余光轻轻地瞥我一眼,我就害怕的直哆嗦。但是他也是温柔的,家里的饭菜都是他做的,每次做完会多摆一副碗筷,但是从来不露出悲伤的表情给我看……” 闻人枫默默地握住了隽言的手,不知不觉就有种莫名的哀伤在心头萦绕,让他浑身上下轻微的颤栗起来。 隽言用力地回握住他,神色专注而凝重。 “Franz不是每次都肯给我讲文的事情,大部分的时间,不弹琴,不教导我的时候,他都会坐在阳台上发呆。一发呆就是很久很久,而他的背影让我感到恐慌。因为那样的他看起来就好像随时会奔赴地狱似的,丧失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活力。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他将安眠药倒出来许多,但或许是心里还保留着那么一点期冀,他总是没能死成……” Kivo并不讳言Franz生命中最后的那段时光,“我曾经一度认为,老师活着还不如死了,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灵魂。他不再对生活抱有任何渴望,每天行尸走肉般活着,除了从华国传来的有关文的消息,他不对任何事感兴趣。他们的故事,是我根据他字里行间的话语,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的,并不完整。不过《追音》的作者似乎知道的也不完整,至少据我所知,Franz不曾踏上华国的土地……因为维也纳政府一直都不批准他的请求。” “为什么?维也纳政府为什么不答应,难道这还涉及到什么政治问题吗?”隽言听到这里有些难掩的揪心,文死的快速而果决,却留下Franz独自品尝半个世界的寂寞和痛苦,这太残忍,也太……” 哪怕是能让他在华国亲眼看一看文的墓碑呢,至少也能让他早日死心,早日解脱。 Kivo说话时牵动起满脸的皱纹,叹息道:“Franz是维也纳最优秀的钢琴家,在那个时代他的成就几乎到达了巅峰。政府领导人也同情于他的遭遇,但对于同性之间的爱情他们再感动也无法从心里接受,更何况当时华国的外交并未真正展开,Franz想去,政府根本不肯。” “那就……不能通过民间的渠道吗?”隽言问。 “当时Franz的身体状态很不稳定,有心绞痛,还有糖尿病,乐团给他派来了护士和医生,定时过来帮他检查身体。但事实上,他们也是在监视Franz,害怕他偷偷逃跑。只可惜那时候的我还小,也无力帮助他……”Kivo说几句停顿几分钟,显然这些对他而言也是心如刀割的回忆。 “所以,Franz就是这样带着遗憾……走的吗?”隽言的眼眶泛红,鼻腔里就像堵住了一团紧致的棉花,无法顺的呼吸。 这个世界为何能如此的残忍?! 闻人枫用大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无声的安慰他。 “是啊,他死不瞑目……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哪怕只是让他看一眼文的骨灰呢,我想,他一定会满足地带着微笑离开。但其实,他心里是有预感的,文或许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们有过约定……只要没有再度相逢,就会继续等候对方。”Kivo的指头上布满了厚厚的茧,用力抹擦眼角时,眼角留下粗糙的红痕。 隽言非常的难过,他不知道自己和闻人枫做的这些,是否能够承载起这样沉重的悲怆。 “这部电影,除了纪念他们,我还想唤醒更多的人对于情感、生命的感悟,在战争年代,任何真挚、纯粹的感情都是值得我们尊重的,因为一对有情人想要在一起,实在太难,太难了……而且Franz和文都很热爱自己的祖国,他们值得更多的人引以为傲!”隽言紧紧攥着闻人枫的手指,目光坚定而明亮,“Kivo先生,我真心邀请您,请求您,指导我们拍摄好这部电影!” Kivo深深吸入一口冷冽的空气,认真地思考了半晌,答道:“好。” 三个年轻人,一位跨越了两个世纪的老人,四双手握在一起,给予了彼此最厚重的承诺。 连景得知他们请到一位泰斗级音乐家作为顾问,心里惊喜极了。但也因为这样,拍摄的时间比之前预定的增加了一倍,因为Kivo先生的要求非常的严苛,但凡有一个镜头里,隽言和闻人枫的姿势不对,指法不对,他都会要求重来。 连景为投资方感到肉疼,但在隽铭大度的表示不要紧,钱只要花的值得,烧钱就烧吧,隽家不差钱之后,就不再管了。 这任由弟弟败家的态度,让连景都不由得嫉妒起来。不过显而易见的,影片的质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至少在所有的涉及到乐器演奏的镜头中,隽言和闻人枫都表现的和专业的钢琴家、小提琴家一般无二。 哪怕是以专业眼光来挑剔,隽言和闻人枫的表演也是无懈可击的。 但是最后一场戏,隽言遇到了更为严峻的挑战,他所扮演的Franz作为一位同时精通钢琴和小提琴演奏的大师,终其一生都鲜少在人前演奏小提琴。临死之前,或许是回光返照,他从病床前挣扎着站起来,抚摸过弟子从华国为他寻找回来的文的遗物——那把在他回国前由他亲手赠送给他的小提琴,以他毕生最高的技艺和感情,演奏了完整的《夏空》。 “这一段,难度太高了,我和Kivo正商量着,只要你拍摄几个正面和侧影,背影部分就请他的高徒完成,你看如何?”连景本人是很抗拒替身的,但这样专业的演奏,不用替身根本就无法完成,他也没有办法。 隽言沉默地皱起眉头,半晌没有出声。 闻人枫自然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心里琢磨了许久,对连景道:“一整首《夏空》的时间太长了,后期剪辑时大约只会保留一分多钟吧?” 连景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不过事实上的确是这样,“嗯,大约是只有一分多钟。不过,为了保证剪辑的质量,这整首曲子肯定需要完整的拍摄下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闻人枫脑子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起初这还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而已,但在感觉到隽言心底强烈的纠结后,这个想法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我有一个想法,希望你能听一听。” 连景的神色更为肃然,“嗯?你说。” 闻人枫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试图用最贴切的用词将这份突如其来的领悟描绘出来: “Franz从小和文一同长大,对他而言,文是森·晚·他心里最重要的,甚至超过了音乐的神圣地位。但为什么他宁可忍耐了几十年,都不曾将这份感情宣之于口呢?真的是畏惧于世俗的压力么?我认为不是,他是因为尊重文的选择,知道他义无反顾回国参加抗战的目的,所以甘愿忍受那份蚀骨的孤独,不愿意世人妄加揣测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么,最后的《夏空》与其说是告别,还不如说是他临死前想要完成的一段合奏!他和文一直想要完成的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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