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还背过身,抓住衣服下摆,从下往上。 昏沉暮色中,池还在陆鸣眼前把上衣脱掉了。 如池还所说,他背上的确有蚊虫叮咬的痕迹,除此以外,还有一道长长的血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出来的。 背部的锻炼痕迹恰到好处,两片肩胛骨微微凸起,脊柱处有一道长长的凹陷,一直向下延伸。 背阔肌下收,一截窄而有力的腰,和脊柱沟的阴影一起,没入灰色休闲裤的裤腰。 池还后背的皮肤比四肢还要白,在周遭一片暗蓝色的环境中,像是在发光,衬得那些红痕更加触目惊心。 陆鸣盯着池还的后背,眼眸沉了下去。 “怎么了?”身后的人迟迟没动,于是池还忍不住催促。 “有几个包,还有一道划痕,流血了。”陆鸣的声音响起,是很沉的男性嗓音。 “大概是叶子划的。”有些水生植物叶片锋利,很容易割伤。 “不用管他,把其它地方上了就好了。”池还说。 “好。” ——池还好像没有一点作为omega的自觉性。 但陆鸣没有提醒池还这一点,只是用食指沾取了一些药膏,触上池还的后背,轻轻揉开。 药膏很凉,但他能想象出池还的温度。 池还刚洗完澡,所以背上被咬的地方暂时不痒,因此,现在,他无法用自己的感觉判断陆鸣手指的落点。 因此,每一下都在意料之外,因此每一下都有颤栗的感觉,涟漪一般从陆鸣手指走过的地方波荡开。 池还的眼睫垂落,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无声息捏紧。 夜色迷蒙中,眼前的东西都失去颜色,隐没在黑暗之间。 院门似乎有人经过,大黄吠叫几声,又安静下去。 暧昧的因素悄然滋长,他们好像听到了彼此的呼吸声。 陆鸣低声开口:“我记得,上次在这里,你说讨厌我的信息素。” 话音落下,池还立刻想起,这个问题是那天躺在同一张床上,陆鸣问的。 他朝角落的床看过去,当初只觉得有些麻烦的事情,现在想起却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陆鸣却还在继续说:“后来,我又向你确认了一遍,得到的答复是没有。” 这次是标记时说的,池还脑海不可自抑地随陆鸣的语句涌现画面。 “可是后来,你又说想要我的信息素,”陆鸣停下,沾取一点药膏,继续问,“你当时真的是讨厌我的信息素吗?” 陆鸣话音结束时,手指也刚好落在背上。池还的喉结滚动一下。 这样的氛围下,理智有些昏沉。 于是池还没有防备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是。是喜欢。” 陆鸣笑了。 “我的信息素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最后一个红印在脊椎附近,电路还没修好,天光已经暗得快看不清事物了。 因此陆鸣在给这个红印上药时,才看到池还脊柱沟的侧边,靠近后腰处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疤。 伤疤上有皱起的增生,颜色比周围要浅。 疤痕虽然不起眼,但一旦被注意到,在光洁的后背上就成了眼里的一个芥蒂。 “这是怎么留下的?”陆鸣的手指轻抚过那个疤。 “小时候贪玩,被烫到了。”池还说。 陆鸣的手指没有离开,指腹感受着不规则的凸起,轻声问:“疼吗?” 新长出来的皮肉,触感和周围有些微的不同,池还轻轻眨了下眼,说:“小时候怕疼。”
第47章 池还并没有直接说疼,但这一句就足以让陆鸣心里突然涌现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愫。 陆鸣并不知道,他此刻看向池还的眼神充满了怜惜。 还没等他消化这种情绪,房间的灯突然“啪”亮了。 “来电了。”池还说。 “小池,跟小陆准备准备,马上可以吃饭了。”外面传来外婆的嗓音。 池还应了一声,把衣服穿上,转身从陆鸣手里接过清凉油的盒子,放好,轻声说:“洗手,该吃饭了。” 光亮来得突然,陆鸣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在衣摆落下前看清了那个伤疤。一个不规则的椭圆,指甲盖大小,不是常见的烫伤形状。 餐厅的照明是一个光秃秃的灯泡,通过电线悬下来,照亮一整个餐桌。菜式虽然不多,但看起来很丰盛。 鱼汤是浓稠的奶白色,小鱼两面煎成金黄才煮进汤里,点缀绿色的小葱,看起来很有食欲。 池还取了个汤勺,打了三碗汤,其中一碗放在陆鸣面前:“尝尝,外婆煮的鱼汤很好喝。” “好。”陆鸣吹散表层的热气,抿了一口。汤入口鲜甜,鱼处理得很干净,没有任何腥味。这道汤虽然比不上大厨精心料理的鱼汤,但胜在有家的气息。 晚饭吃完已经是七点,天全黑了。 昨晚陆鸣把工作处理得很干净,今天除了偶尔一点小问题需要回复,并没什么人来打扰,这是一个很清净的周六。 院子里,池还把车身擦试了一遍,正在坐在车上拉外套拉链。大黄狗似乎知道他们准备启程回去了,站在池还脚边甩尾巴。 戴上手套前,池还弯腰摸了几下它的头。 陆鸣和外婆道别后,带好头盔坐到池还身后。 “走了,外婆。”池还拧动车把,发动机轰鸣几声。 “路上小心,慢一点。” “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池还的声音消散在风里。老人和旁边蹲坐的大黄目送着他们远去,黑色的机车融进夜色里,化成一个红色的尾灯,在路的尽头消失不见。 引擎声也消失了,院子里的世界重归安静。外婆低头,看见大黄的尾巴幅度越来越小,直到停下。 她悄然叹了口气。 她能看出来陆鸣的身份不一般,给他讲池还的经历,是存了私心。 她并不能帮到池还什么,但是陆鸣不一样,她感受到陆鸣和池还之间关系有点不同于普通朋友的微妙,希望陆鸣能给池还一点支撑。 - 池还开得快,夜风迎面而来,呼呼风声将速度具像化,让人的神经忍不住兴奋。 陆鸣问出了一个他很想问的问题:“为什么喜欢骑机车” 池还沉默片刻,像在思考。 过了一会,他问:“你记得高速翻越山坡的感觉吗?” 记忆浮现得很快,或许是回想过太多遍,几乎是瞬间,陆鸣就想起了池还第一次载他时,翻过的山坡。 池还似乎并没有期待陆鸣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速度到达一定程度,越过山坡会有一瞬间的滞空感,很短暂,但我很喜欢那个瞬间的失控感。” 失控感。陆鸣在心里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他和池还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记得,我也很喜欢。”陆鸣说。 他放在池还腰侧的手紧了紧,他迷恋于这种失控感,是因为这可以让他短暂地感觉到自由……那池还是因为什么呢? “几点了?”池还突然问。 陆鸣的手腕转了一个角度,露出表盘。 “七点二十八。”他答道。 “还早。”池还思忖了一会,在路口右拐了。 他们已经到了城市的边缘,陆鸣记得路,进城应该直走。 “要去哪?”陆鸣问。 机车速度加快,池还说话时偏了偏头,好让陆鸣听得更清楚:“去翻坡,有一个好地方。” 池还说的地方是城郊的一处没发展起来的风景区,修了一条盘山公路上山顶,附近的道路也因为山地原因,坡道很多。 再靠近城区一点的地方还有几座山,那边修缮得更好,圈子里对车有兴趣的人多数都在那些地方玩,这个地方人来得比较少,尤其现在还是晚上。 池还拧紧了油门,引擎的声音令人振奋,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 路灯稀疏,路边的树笔直而高大,在柏油路上留下参差不齐的黑影。 亮黑色机车犹如猛兽,朝前方的山坡驶去,一路攀升,池还拧油门的手丝毫不见松。 “到了。”抵达最高点前,池还提醒了陆鸣一句,声音听起来有些雀跃。 话音刚落,机车就冲过了坡顶,意料之中的滞空感紧接而来。 不过一秒,机车重重落回地面,轮胎凹陷又弹起。在这短暂的瞬间,浑身血液仿佛凝滞,直到落地才重新奔涌。 心跳声如同擂鼓,一下一下昭示感官的刺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感受着这一瞬间的自我,感受着这种全身心都专注在自己身上的自由。 “怎么样?”接连翻越好几个山坡后,池还放慢速度,问他。 “感觉很好。”陆鸣如实回答。 他的左手松开池还的衣摆,悬在身侧,张开手掌,感受着风从指缝中穿过。 “去山顶吗?”下一个岔路就能拐去盘山公路,池还问他,“能看到远处的城市。” “好。”陆鸣说。 池还在岔路拐了弯,山并不是很高,因此路也不陡峭,车灯照亮前路,引擎声偶尔惊起几只栖鸟。 山顶有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人为开拓后边缘的草木稀疏,因此视野很开阔。 陆鸣的手搭在栏杆上,向四周望去。 和池还描述的一样,这里能远远看到城市建筑的灯光,而转身,身后又是另一片未经开发的广袤世界。 池还把车停在路的尽头,走到陆鸣身边,手掌反撑在栏杆上。 “之前想找清净的地方骑车,偶然间发现的这里,”池还说,“地图上只标注了一个名字。” 陆鸣转头看他,远方绚烂的灯火映照在池还眼里,显得虚幻,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明明他身不由己地陷在最纸醉金迷的囹圄中。 “小池。” 池还转过头。 陆鸣突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而当池还看着他,他又无法把这种感觉具象成语言。 两人就这样相互看着对方。 “该回去了。”池还错开视线,紧了紧拉链,从口袋里把手套抽出来戴上。 下山远比山上要快,下到三分之一处的时候,陆鸣听到山脚下传来嘈杂的声音。 “有车。”池还对引擎声的反应很敏锐。 声音在迅速靠近,对方似乎在上山。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楚,陆鸣听出来,大概是有好几辆车。 前方刚好是一个弯,池还放慢车速,闪了闪车前灯提醒来车。 很快,两方便迎面碰上。颜色各异的五辆机车,有的改装过。骑车的人装备齐全,大声对话着。 即使是过弯,那些人骑得也很快,五辆车和陆鸣他们依次擦肩而过,带着头盔,谁也看不清谁。 有人对着他们吹了声口哨。 池还没管,继续往前开。 声音很快减弱,被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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