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庄重得让几个人都愣住,楼远问:“上午不是考完了吗?” 徐晨光恢复了随意的语气,他吹吹热气,道:“下午要单独考口语,我怕你们忘了,而且不说一声的话,一会儿我可能也会忘了。” “哦,那我们等下送你。”楼远看了看表,“你几点考?” 付之予靠在另一边墙上,正在低头咬火腿肠:“一点半。” “我靠,时间这么赶,你还跑出去跟人吃饭。”楼远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几点考完?” “十五分钟左右。”付之予说。 覃然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含含糊糊问:“口语怎么考啊,跟中国人说还是跟外国人说?” “外国人呗。”楼远答完才看了眼付之予,对方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我操,恐怖。”覃然把腿都放了下来,“我们是不是得给你营造一个外语的环境,聊天都说英语啊。” 他说完这话,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寂静维持了十多分钟。 直到楼远吃完面条,准备拿到一旁等着洗锅,付之予才走到他身边,把空的纸碗放入塑料袋内系好,低声对他说:“多谢你。” “嗯?”楼远侧过头看他。 “火腿肠。”付之予很轻地笑了笑。
第9章 小狗proMAX 下午一点半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就连几日不断的大风都消停了许多,把可怜的付之予送进考场里,三个人找了家奶茶店休息。 店里人不多,楼远本打算点个喝的意思一下,手机却弹出了一个陌生来电。 电话是本地号码,楼远愣了一下,楼安的名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接起来电,对方却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请问是……”对面卡了一下,艰难地说,“哈尔滨大红肠先生吗?” 楼远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沉默几秒,同样艰难地回答:“……是的。” 这下压根不需要对方自报家门了,这是楼远前两天留给宠物医院的名字。 那天在单元楼下捡到了小边牧后,他给这家大学城附近的宠物医院打了电话,覃然从前在这里干过兼职,知道如果有人打电话,付过钱他们就会帮忙照看几天流浪狗。 楼远付了简单的体检费用,准备过两天再想办法给狗狗找个去处,却没想到宠物医院主动打来了电话。 “今天给您的……松仁小肚,抽血进行检查,小狗身体状况可以洗澡了,结果洗完澡后,一个没注意跑出去了。”对面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几分着急,“小狗一直很乖,不知为什么趁不注意自己跑掉了,您要不要过来看看情况?” 楼远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事,他“啊”一声,真心实意疑惑道:“我过去看情况?看什么情况?” 女生也有些语塞,换作是其他小动物主人,回去找找说不定真能找到,再不济也能去谈谈责任问题,但这流浪狗连主人都是临时登记上去的,叫人有些为难。 楼远转头看了看徐晨光和覃然,犹豫片刻,说:“等晚上吧,晚上我过去。” 和店员约定了时间,楼远挂点电话,听到覃然在身后问:“晚上有事?” “嗯。”楼远有些烦躁地挠挠头,“上次跟你说的那只狗,跑出去了。” 覃然正在舀冰淇淋吃,闻言扬起眉头:“那不是只边牧吗,还能跑丢了不成,出去玩了吧。” 楼远说:“再聪明也是只狗,你指望它一个还没上过学的流浪狗?” “反正那家店就在大学城旁边,这边除了居民区就是学校,狗贩子不多。”覃然咬咬勺子。 冰淇淋化的很快,在他吃掉最后一口时,徐晨光忽然语出惊人:“是白色的脸、黑色耳朵、黑色鼻子、白色脖子、黑色身子、白色爪子的狗吗?小小的,很矮。” 覃然被冰得有些牙酸:“你他妈……报菜名呢,怎么说人家矮啊?” 徐晨光推了下眼镜:“我中午在桥西路看到了一只狗。” 覃然被冰淇淋呛到,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这话实在有些突然,楼远连忙站起来:“它前爪有点跛,你在哪里看到的?” 徐晨光没想到他突然起立,吓得肩膀耸了耸,抬起脑袋看他:“在你店门口的垃圾箱旁边啊,泡面盒子不是你扔的吗,你没有看到吗?只隔了三块地砖,每块最长也就三十厘米。不过它趴着,我不知道爪子跛不跛。” 午间的风都卷着热意,树叶哗啦啦响,等到付之予半死不活地走出考场时,迎面见到的就是三个一脸急色的人。他看向楼远。 楼远两步走上前,勾着他的脖子就急匆匆往外走:“走走走,我们回去。” 付之予低下一些身子,两人的步伐不一致,走两步就要撞在一起,凌乱中衣服蹭成一团,他转过脸就能看清楼远的侧脸:“怎么了?” “找狗找狗。”楼远说完才想起来另一件正经事,“考的怎么样,哪国老外?” 付之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他的脑子里此时在循环播放自己刚刚与考官鸡同鸭讲的情形,按照之前几次考试的经验,这种循环播放还要持续一整天。 对于一个用中文都不善言辞的人,考口语实在是个很痛苦的事情。 付之予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他看过太多答题套路,和考官聊起来总像个设定好严密程序的机器人,没什么交流感。 聊到一个合格的成绩很容易,聊到7分对于他这种语言天赋一般般的人实在仍需努力。 见他不说话,楼远拍拍他的肩:“没事啊没事,过两天跟我一起去寺里拜拜,就是不知道中国的佛管不管英国的事儿。” 付之予被他说得有些想笑,压在心头的不快消散一些。 看着楼远火急火燎的样子,付之予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 楼远见那支笔被递到自己面前,迟疑了一下:“这是什么?” 付之予说:“笔。” 楼远沉默一瞬,问:“送给我吗?” 付之予也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拿出这支笔,他似乎只是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把手心里的东西拿出来,没什么意义,只是个从心的动作。 于是他单手转了转,说:“没什么,就是给你看看。” 楼远被他说笑了:“考试送的笔吗?两千块换一支,倒是值钱。你要是想给我也挺好的,我拿去寺里给你开个光,当成摆设挂在你床头。” 四个人顶着大太阳向桥西路的方向走,覃然在身后很大声地抱怨道:“操,下次真该打把伞出来。” 他说话声音很大,说出来的内容似乎与他此时的外貌不太匹配,路过的人纷纷侧头看他。 覃然挠挠头发,小声道:“哪他妈那么多刻板印象,大太阳不就应该打伞吗?” “是该打伞,都看不清了。”距离汇腾科技还有半条街的距离,楼远就开始眯起眼睛向前看。 付之予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你在看什么?” “狗啊,我捡到了一只狗,你帮我看看,是只边牧,他在不在这儿?” 话音刚落,他眼尖地撇到一团小小的毛团缩在不远处的路边阴影下。 楼远其实压根没有看清楚那是不是自己遇到的小狗,却还是第一时间喊了一声:“松仁小肚!” 这个名字多少有些惊天动地,他感受到付之予投来的一道难以描述的目光,身后的覃然更是大叫:“我靠,你怎么给狗起这么难听的名字,狗也会自卑的你懂不懂?” 楼远扭头骂道:“松仁小肚哪里难听,嫌难听你别吃。” 等到他再转过头,小狗已经晃晃尾巴朝他跑了过来。 狗狗的前爪确实有些跛,楼远立刻就认出了这是他的小狗。 小狗越跑越快,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楼远说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他似乎很少遇到这样付出立刻就能得到反馈的事情,以往他总是习惯于给出什么东西或单一地接收什么东西,在他给小狗切粉肠的时候,他没有想过狗狗有一天会来找到他。 就像那天付之予来店里,遇到砸店的是无妄之灾,楼远并不觉得替他挡一下棍子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更何况付之予还搭上了一台电脑和进局子的风险。 但付之予好像在慢慢和他成为朋友。 楼远蹲下来,拍拍手:“你怎么跑出来的,怎么不和哥哥姐姐们说一声?” 他不知道小狗是怎么找到他的,也许只是在外出游玩的时候嗅到了店里的味道,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他无从得知了。 付之予也跟着他一起蹲下,伸出一只手。 小狗看看他,又看看楼远,慢慢走上前,低头用鼻子蹭了蹭付之予。 “他看起来蛮喜欢你的。”楼远笑着看向付之予。 付之予很快移开目光,低头看着小狗,摸摸它的脑袋。 小狗瞧起来有些小心翼翼,不太敢继续上前。 刚捡到的小狗不能洗澡,楼远把它放在宠物医院养了几天,此时洗干净的小边牧变得蓬蓬的,摸起来很柔软,耳朵垂下来,尾巴很缓慢地摇着。 “哎哟,这边牧长得也太边牧了,多大岁数啊?”覃然凑上来看了看。 “不知道。”楼远把狗抱起来,“我放店里一直没管。” 小狗抱起来暖洋洋的,他之前没想过要留下它,可经此一事,他实在有些舍不得了。 “有主人了吗?”付之予问。 “没有。”楼远怕吓到汇腾科技店里的学生,把狗放在店门口。 几秒钟后,付之予说:“我养吧。” 楼远猛地抬起头,颈椎咔擦一声响,他立刻拧着眉毛揉了两下。 付之予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小狗:“现在留在宠物医院吗?我这两天去了解一下情况,它真的叫松仁小肚吗?” “你叫它松仁吧。松仁?”楼远说。 小狗仰起头看他,没有叫。 “好,松仁。”楼远弯起眼睛笑,“虽然它看起来没有那么拆家,但养狗要花很多时间精力的,你方便吗?” “方便。”付之予伸出一根手指,在松仁面前移动着,松仁乖乖跟着手指的方向看,没有上手抓,也没有转身走开。 楼远的胳膊搭在膝盖上,大咧咧蹲在那里:“那你晚上跟我一起去,我之前没想着要养,都没有留真名。” 这家宠物医院的登记册过于温馨,导致楼远留在记录单上的名号是:松仁小肚的父亲哈尔滨大红肠。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付之予解释这件事,晚上付之予前去登记,恐怕只能写:松仁小肚的母亲维也纳香肠。 如果他不喜欢,也可以写麦西尼熏火腿。 楼远看着松仁很隐蔽地抬爪扒拉了一下付之予的裤角,支着脑袋懒洋洋道:“真可爱。” 付之予垂下眼睛,和松仁对上视线,松仁立刻偏过脑袋,在原地不知所措地走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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