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在场众人神色了然,看来之前那事情的确传得够远,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听到过风声。 大家都默契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有宋山莱还在继续说:“付之然不是说,他家里背着债……” 他话没说完就被左边的人一记眼刀止住了。 带宋山莱过来的男生此时表情有些难看,他不了解前情,只知道宋山莱死缠烂打要过来一起吃饭,可看眼下这场面,他分明是奔着付之予来的。 且不说他该不该当着很多人的面点评付之予的私生活,单是“付之然不是说”这个开头就已经很欠揍了。 一群人刚刚喝酒聊天的时候调侃了很多次付之然,看得出在场的都不是很喜欢他,但凡有点情商都不会以“付之然不是说”当一句话的开头。 他直觉今天这个场子得罪谁也不能跟付之予闹不愉快,想找出几句话来缓解一下气氛,还没等开口,就听付之予说:“与他无关,且早还完了。” 吊顶琉璃灯落下冷白的光,付之予手腕轻转,刀面反射出一道刺眼的闪光,他慢条斯理地用叉子插进蟹肉丝缕散开的纹理中,手上动作不停,却抬起那双冷淡的眼睛看向宋山莱,嘴角扬起一个不置可否的浅笑。 他的语气里没什么波澜,没有刻意的凶狠,反倒像是真心实意的发问:“那付之然没告诉你,在我面前随意议论我的男朋友,会怎么样吗?” 宋山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整张桌子没有人接这个话茬,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心观热闹,等着看好戏。 僵持三秒,吴佳年率先打破沉默,只是比起付之予,她语气里的不耐烦更加直白:“你又不认识别人,仅凭只言片语说人家怎样,有点太过分了吧。” “我……” 付之予重新垂下眼去看餐盘里的食物,并不在意宋山莱涨红的脸,尽管这位追求者前科累累、手段不光彩,但他本也无意一见面就为难别人,可谁让宋山莱偏偏要提楼远。 餐桌在短暂的安静后,陆续有人牵起其他话题,独留宋山莱咬着牙关、攥紧拳头低头不语,显然没面子且不服气。 说实话,今天这一桌子人,除了吴佳年和宋山莱压根没人会把付之予的情感问题放心上,其他人不过是看个乐呵听个响,左右与自己无关,说难听些是生意伙伴,顶多算是朋友八卦。 更何况这里少有宋山莱那样家境优渥的富家孩子,没什么门当户对的执念,还有几位是自己一路打拼出来走到这里的,听宋山莱脱口而出的话,纷纷露出了感叹的神色。 吴佳年后半场显然有些魂不守舍,像是在消化这个消息,不过她细想之下也觉得合理,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她拿起酒杯抿了口酒,观察了一下脸色极其难看的宋山莱,没忍住皱起眉头。 她和楼远关系不错,听不得有人用那样的语气评价他,刚刚出言制止是发自内心,不单单是为了场面话。 吴佳年看着宋山莱的模样,甚至都能想象出宋山莱此时在想什么——我哪里不如楼远、他有什么好的、你们门不当户不对、我比他更合适…… 有点恶心,她呕了一下。 付之予转头看她:“怎么了?” 吴佳年闭嘴不想和他说话。 一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散场已经是十点,付之予结过账,几个人乘同一趟电梯下楼。 大家喝了酒,兴致有些高,在电梯里高声继续着酒桌上的话题,付之予站在靠轿厢壁的位置低头发消息,忽然感觉有人凑到了自己身边,几乎要挨上他的胳膊。 他下意识躲开,侧头一看,又是阴魂不散的宋山莱。 付之予皱起眉,他的耐心已经耗尽,可没等他说话,就听宋山莱用委屈巴巴的声音小声道:“予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很久没见,能不能约你单独……” 他话没说完,电梯门徐徐打开,修得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里耀眼的灯光刺进来,所有人都看到电梯外站着一个人。 男生肩宽腰细腿长,随意斜靠在电梯旁,正低头单手在手机打字,见到电梯门开,他微微扬起眉梢,抬眼看过来,俊朗不羁的气质却偏偏装在一丝不苟的西装衬衫里,倒是没有半丝不和谐。 一电梯满满当当的人都在盯着他看,包括睁圆眼睛说不出话的宋山莱。 不是因为男生模样好看,是因为他打着一条格外眼熟的领带,或许是天气热,衬衫扣子解开几颗,露出线条漂亮的肩颈,隐约里能看到隐没在衣服下的背部与手臂肌肉,那条领带就那样松松垮垮地系在脖子上,和这男生本人同样扎眼。
第46章 小布丁 不怪大家的关注点放在那条领带上,前几个月付之予的公司刚刚成立,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几场重要场合,他都打了这条藏蓝色的领带,暗纹流动,低调沉稳。 吴佳年站在电梯内众人的最前面,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付之予买这条领带时他和文承都在场,转天就是和父辈们的饭局,付之予向来没什么穿搭技巧,奈何审美摆在那里,随便挑都能选中最适合自己的款式,她和文承眼光毒,还帮他配了一个领带夹。 付之予的面部折叠度很高,眉骨高,太阳光从侧面打下来时衬得眼窝深邃,一眼看过去总让人的目光集中在他的上半张脸,特别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似乎也是因为这样,付之予戴上眼镜后反而敛了些距离感,瞧着总觉得斯文败类,偏偏他张口说话又一板一眼的,有种矛盾的奇妙魅力。 这个颜色的领带配传统式西装,不显得刻板,同样不失商务礼仪,只不过付之予自己系的时候会配上领带夹。 吴佳年第一次发现同样的款式放在不同人身上的效果能有多天差地别。 她和楼远认识也有一个多月,平时见多了楼远一副男大学生的风格,大部分时候都在桥西路上散漫地乱逛,一双眼睛恹恹的,从学校上完课回来像被吸干了精气,往店里一趟就是一个小时。 今天的楼远浑身上下写了四个大字:人靠衣装。 看着像谁家的浪荡公子哥,还是意气风发的浪荡公子哥,可以说是被文承的那帮狐朋狗友同化得很彻底。 吴佳年心底兀自惊涛骇浪,其他人的内心活动就没有这么复杂了。 他们只是把楼远从头到脚看一遍,然后纷纷扭头,看向靠在电梯内部靠后的付之予。 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楼远抬着眼睛盯了他们三秒,先开了口:“出来啊?” 一群人立刻稀里哗啦地走出来。 这架势搞得楼远站直了身子,不明所以地扫视一圈:“看我干嘛?”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开,有的看手机,有的看地板,有的看身边的人。 付之予从最后面走出来,在众目睽睽下站到楼远身边,旁若无人地问:“吃过饭了?” “当然。”楼远本来想说“都十点了不吃我不是饿死了”,但是看看堵在电梯口前的这七八个人,总觉得不能在公众场合下付之予面子,便收敛了一些,“你们结束了?” “嗯。”付之予不动声色地站在楼远身后半步的位置,对众人微微点头致意,“时候不早了,先走了,各位再回。” 他的结束语言简意赅,毕竟不是什么正式饭局,赴约的都是年纪相仿的、有过交情的年轻人,此时好几个喝得上头,实在没必要寒暄几句“多联系”和“下次再约”。 见付之予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楼远便对面前几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和吴佳年挥挥手,转头离开。 两个人并肩走出酒店,付之予从头至尾没有做出什么太亲密的动作,可偏生就让每个人都嗅到了一种无需宣之于口的暧昧。 许多人带伴侣出来露面,无非都是为了借助伴侣来彰显自己的魅力,对方的优秀反而成了烘托他们的能力的表现,加之有意无意的引导,旁人鲜少会真的关心伴侣本身,倒是都把夸赞和吹捧的话砸到他们本人身上。 但今天站在大厅里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付之予传递出来的信号,他纯粹出来炫耀男朋友。 但他的炫耀又润物细无声的,没有刻意提到楼远来等他这件事,也没有当着众人的面产生一些肢体接触,只是再平常不过地道别、和对方一起离开。 在这样半正式不正式的场合里、面对初次见面的“男朋友的朋友”,付之予作为连接两方的中间人,显然他的一举一动直接影响着两方对彼此的印象。 在朋友们的视角中看来,付之予显摆到他们面前的,不是等着接他回家的好男朋友,不是很酷很给人长面子的帅男朋友,不是我能搂到抱到你们没有的男朋友,是楼远本身这个人,而这个人是他的男朋友。 在楼远的视角来看——他除了那个都快贴在付之予身上的人和站在旁边目瞪口呆的吴佳年之外,什么也没注意到。 酒店门口是一片商圈,过了十字路口便是环海步道,实际上并不能看到海,距离海岸还要步行一公里左右,到了海岸公园才能看到深蓝色的海水和滩涂,只不过清凉的海风穿梭而来,轻轻吹拂在脸上,卷着独属于自然海域的清透湿润。 路灯下树影婆娑,公路之上亮着尾灯的车辆川流不息,街对面商场林立,亮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热闹的海滨城市。 两个人顺着步道向前溜达,楼远的脑海里纠结了一秒是先兴师问罪还是先自我反思,最终选择先顾全大局:“我刚刚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嗯?”付之予侧目看他一眼,“没有。” “是吗?”楼远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我刚才说‘看我干嘛’,我没跟他们这种体面人打过交道,他们跟看鬼一样盯着我,没忍住。” “没事。”付之予笑了起来,“怎么说都行。” 楼远点点头,晚风吹起额前的头发,他抱着胳膊看向付之予,慢悠悠道:“你之前说的那个不请自来的,就是站在你旁边那位?” 橙黄色的路灯落在脸上,把整个人都衬托得温暖了些,付之予没有否认:“我拒绝他了。” “哦——”楼远阴阳怪气,“我刚刚看他一身加起来五位数,件件把logo藏在不经意露出来的地方,头发还是今天特意做的,很精心啊。” 付之予听完,第一反应是问:“头发?” “嗯哼。” 付之予问:“你怎么能看出来头发是不是新做的?” 这次轮到楼远无语:“你每天和小年姐聊天,除了聊那个物流,能不能聊点别的有用的,职场识人也很重要。” 付之予甘拜下风。 他的脚步放缓,停在路边一家便利店门口,老板坐在门边吹电风扇,眯着眼睛拍小虫。 “今天碰到讨厌的人,请你吃冰淇淋赔罪。”付之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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