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本以为只是一场单纯的研讨会的秦旸,还特意喊来了自己在学术研究上的知己——季识则。 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就如此相识相知了。 临走前,管家还特意为他们拍了一张合影,被沈觅很是珍惜地藏在书册里。 临近毕业的那段日子,沈觅几乎没怎么见过安时,只是知晓她正在为未来的职业规划做准备,听说为了方便实习,她和秦旸一起在外边租了一间便宜的房子,两个人约定毕业就结婚。 本以为下一次听到有关安时的消息,该是她结婚的喜讯,没想到一个电话找到了沈觅,竟然是要她去医院领人。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们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 “秦旸同学是过劳猝死,我们尽力抢救了四十八小时,可惜已经无力回天了。” 京安大学附属医院的手术室门口,安时孤零零一个人会在外地,面对医生冰冷无情的宣告,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劝说不听,便闹来了医院的安保,甚至想要将她直接驱逐。 但围观群众之中,有在这里实习的同学认出了安时,又大致听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故,担心安时现在的精神状况,就赶紧给她最好的朋友沈觅打了电话。 “怎么回事……” 等到沈觅赶到时,手术室门口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医院的安保正在慢慢疏散人群。 而季识则此时也出现在了这里。 “小觅。” 季识则已经很久没见过沈觅了,两个人虽为同学院的师兄妹,但平时交流的机会并不多。 一来,季识则师从贾徽猷以来,每天几乎忙得不可开交,偶尔回学校的时候更多也是给学弟学妹们做讲座,向来被围得团团转,根本没什么个人空间。 二来,沈觅也是个不争不抢的温顺性子,其实他在自己的讲座上见过沈觅,但即便她的眼神中有过赞许和钦佩,却也从未像其他人一样,极其仰慕地钻入人群之中凑他的热闹。 可季识则就是喜欢沈觅那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的柔和,仿佛能软化所有锋利,不过一抹浅浅的微笑,就能让他心底生出一道明媚的彩虹。 而那次借着研讨会的机会,他终于能近距离跟她交流一番,才发现她外表的温柔不过是她人格魅力之中最不起眼的装饰。 她的谈吐、她的才识,又更加吸引着季识则。 可惜因为家庭贫寒而与生俱来的自卑,让季识则始终没有勇气向沈觅勇敢迈出哪怕一步的距离。 “季师兄?你知道安安在哪里吗?有同学打电话来,说是出事了。” 现场一片混乱不堪,沈觅又联系不上其他人,在这里看到算是熟识的季识则,不由向他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应该在手术室吧……我也是刚听说的——秦旸他,他没了。” 秦旸突发意外,即便是他这位挚友也一时难以接受,可惜赶到医院时,一切都晚了。 而从季识则的口中确定了这一事实的沈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怎么回事?人好端端的,怎么这么突然……” 其实她对秦旸的了解也并不算多,对他的近况也仅限于正在进行某项癌症的研究。 癌症的研究…… “季师兄,我记得之前听安安提起,秦旸师兄的导师跟你的导师正一起合作研究癌症治疗,那你们最近应该总在一起讨论才对啊……” “说实话,我前不久才听说,老师们有意将秦旸除名,但消息还没有宣布,就发生了这样遗憾的事情……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总之,小觅你先别急,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对现状一无所知的两人一路摸索到手术室门口,哭成泪人的安时仍然跪倒在地,与医院抗争着这件已无法改变的事实,一层层无关群众围观着,眼睁睁看着这个势单力薄的女孩同闻声赶来的安保们拉拉扯扯,场面一度混乱。 “安安!安安你先起来……” 好不容易剥开人群的沈觅直奔安时而去,小小的身躯将浑身冰冷的女孩紧紧搂在怀里。 而作为医院的实习医生,季识则便帮忙同医院的工作人员了解情况、沟通解释,好说歹说才让安时点了头,将姐妹俩都送回了大院李家。 后续的事情,暂时都由季识则来处理。 接连折腾了几天,沈觅轻哄着身心俱疲的安时在自己的房间睡着了,等合上房门时,李璟涉正在等她。 “阿涉?你还没睡啊?” “嗯,部队有事情,我得赶回去。”李璟涉说话时眼神有些闪躲,支支吾吾才道,“你今晚住我房间吧,怎么也比客房睡得舒服。” 他们回家的时候动静不小,李璟涉大概知道自己把安时领回家了。 沈觅下意识想拒绝,但却被李璟涉抢了先道:“反正迟早都是你的房间。”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有些害羞,连对视都觉得不好意思。 “那,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沈觅点了点头,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李璟涉突然双手扶住沈觅的脑袋,附身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枚晚安吻。 只是关于秦旸的死,安时并没有善罢甘休。 她坚信秦旸是猝死,但医院却执意对他进行抢救,在秦旸血氧分压下降到11时,仍然用肾上腺素强行人为吊着一口气,直到超出术后四十八小时,才宣布死亡。 同为医学生的安时要求尸检,却被医院以她不是秦旸的直系亲属而没有提出要求的资格拒绝了她。 然而,秦旸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 这件事情僵持了许久,明明是酷暑的夏天,却令医学院的学生们极为心寒,优秀的学长秦旸在实习医院意外死亡的消息顿时被传了遍,紧接着,一腔怒火的医学生受到安时的响应,一同拉着大字符在医院门口拿着喇叭抗议,其中便包括沈觅。 校方和医院见示威人群来势汹汹,便躲在办公室里报了警。 只是警察前脚刚到,后脚便听得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阵惊呼,为首的安时突然晕倒在地,而身旁的沈觅迅速反应,喊着周围的同学帮忙一起将安时送进了急诊。 这一检查才发现,安时怀孕了。
第5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安时的身体因为妊娠而太过虚弱, 在她住院期间,秦旸的死被压了下去,不知是谁做了主付了一笔抢救费,将秦旸的尸体送去了火化, 那因为过度抢救而早已不成人形的躯体, 就这样被毁尸灭迹。 如此一来, 胡闹的反而是以安时为首的大学生,同时, 安时未婚先孕的消息又被大肆传扬,完全盖过了秦旸的死讯。 更有甚者,认为整场示威不过是安时先发制人,为了不让自己给秦旸戴了绿帽子的事情东窗事发,而装成一副可怜模样为死去的秦旸寻求所谓的公道。 几日之间, 风向完全调转, 阴谋论更是将杀人凶手的帽子扣到了安时头上,认定一切不过时她自导自演。 最终由校方定夺——安时的行为对学校有所抹黑,商议过后对其进行了开除处分,至于其他同学也都予以警告。 三十年前那场学生自发的抗议之下所追求的公道,至今都没能得到,并且随着安时的死,彻底沉入大海, 无人知晓。 * 告别迟羡后, 李南承和沈予臻在回程路上都不由陷入一阵沉默。 他们没想到一系列事件的起点竟然是三十年前那场关于秦旸的事故。 所有的联系似乎都因为迟羡的讲述拼凑起来了, 上一代的人所牵扯的恩恩怨怨,似乎都在向某个方向聚集, 指引着沈予臻一步步解开真相。 “臻臻……” 正开着车的李南承有些心不在焉,他实在担心沈予臻的状况。 虽然他们一早就在陈逾川的邮件里知晓了当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但毕竟连陈逾川调查多年都没能触碰到核心的案子,现在竟然因为对方为了保护柯嘉韵的一时疏忽,让当年所有相关人员都卷进了当下的案子。 秦旸之死到底有什么隐情,褚观弈一定早在当年就有了自己的答案,但他却因为被打压、被警告而放弃了对真相的追逐,作出了与迟羡完全不同的选择。 于是,他也成为了刽子手之中的一员。 “既然你母亲对你……对她前男友的死因持怀疑态度,那可能真的是医院和校方联手压下了这桩丑闻,将矛盾点和注意力转嫁到你母亲未婚先孕这件事上,借着这个由头将危害降到最低,避免毁坏医院和校方的名誉。” 李南承抬手用食指蹭了蹭鼻头,似乎是在思考怎样的措辞才不会让沈予臻觉得难过。 “不过臻臻你也别多心,那段时间你母亲一定很难过,我想她当时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没有保住,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你了嘛……” “我没事,这个故事我比你知道得还要早一些——不管我是谁的儿子,都没什么分别。” 没有分别——他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父亲这样一个角色。 既然没拥有过,就不需要有所期盼。 “我认定的家人,只有一个你罢了。” 本来该是一句让李南承很感动的话,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听起来又实在太过悲伤,趁着等绿灯的功夫,李南承伸过手去握住了沈予臻紧攥的拳头,语气轻柔。 “先回家敷敷冰吧,本来就因为黑眼圈显得没什么精神,见完迟羡那个晦气的混蛋,你脸色更差了。” 李南承撇撇嘴,直接把锅甩给了迟羡,满眼心疼地用指腹轻轻抚摸着沈予臻的眼角,在其上落下一枚亲吻,又拿着毛巾裹了几块冰,小心翼翼地在他的下眼眶处点擦着。 “对了,祈年有联系你吗?咱们什么时候能去见见季识则?我觉得现在我们已经有足够的筹码让他吐露些幕后实情了。” 沈予臻只是摇了摇头,尽量挤出一个微笑,无奈道:“季识则可不是那么简单就会开口的——我现在还不懂他到底在乎什么,在医学界立足脚跟的这段期间,他至少赢得了一派好名声,几乎没有任何经他之手的患者会说他的不是,而他也没有借此收敛钱财……” “会不会因为他现在还对自己当年没有为秦旸的死而站出来发声,眼睁睁看着你母亲无辜地成为靶心而自责?这样,或许也可以解释当年你被绑架,却能够毫发无伤地被解救——大概都是季识则的授意,因为他不想再害了安时的孩子。” 或许他们还可以相信季识则仅存的良心,但他们也不能孤注一掷把所有筹码压到他的良心上,毕竟那一桩桩被掩盖在黑暗下的恶行,都是明晃晃地在季识则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 “大概吧,但我想季识则更加顾及的,可能是小姑吧……” 话音刚落,二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毕竟那张合影的站位和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甚至还有陈逾川的言辞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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