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欲说什么,许填吓得咣一声就把门关上了,阻隔了他的喋喋不休。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静的仿佛一场暴烈寒风过后,雪粒也不剩一颗的贫瘠荒原。 所有生物都绝迹,这样远旷的寂静和寒冷,哪怕离得再远的人也要接近,想办法接近。 许填快被冻死了,他不想跟许胥明隔的太远,他得爱自己,他必须一直爱自己,不要对自己失望,不然,他会死掉的。 这五年里,作为陪伴者的许胥明,不出意外地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亲情也好,爱也罢,许填离不开他,他被许胥明成功驯养了。 许胥明的玻璃杯已经放在吧台那里了,里面的冷水并没有少下去多少,愤怒到极点,什么都没用。 大衣褪去,他此刻坐在沙发上,暗纹金的黑色领带解开扔在那儿,扣子也松了两颗,好像什么逼得他喘不过气。 他身上的颜色跟暗色的沙发完美融合,灰败下去了,双手交叉着抵住有些凌乱的额头,弯着身子支住膝盖坐在那里。 许填拿着他的棉拖鞋过来,在他脚边跪下,很臣服的姿态,给他把脚上还带着外面味道的皮鞋一只脚一只脚换下来,换好起身的时候,许胥明正有些颓然地靠在沙发上,在眼镜的反光下,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无言就是审视。 许填把他的皮鞋放在玄关处后,看到了那个星球蛋糕,忐忑地去拿,过来讨好许胥明,快笑出泪,捧着蛋糕盒子跪在他脚边,像乞怜的小狗,弱声弱气地说:“叔叔,这是你给我买的吗……我好喜欢。” 他甚至发抖着笑了两声。 回答他的是在他眼里许胥明已经对他失望透顶的眼神。 怕的呜咽了一声,险挂不住乖巧笑容。 许胥明默默接过他手里那个蛋糕,砸在了他昨夜跟闫戈躺在这里看过,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巨屏电视上。 星球蛋糕的蓝色奶油糊了一整个屏幕,装饰掉了一地,毁掉的声响刺耳。 沉默还是在两人中间蔓延,他不说话,许填的刑期没有期限。 他突然缩起来,像保护自己那样,缩在怒容未消的许胥明脚边,害怕了也还抱住他一条腿,趴在他膝盖上小声啜泣。 纵使,带给他恐惧的就是他如此依赖的男人。 刚才那件事好像就没有发生过那样,听见他哭,许胥明又慢慢抚摸他啜泣发抖的背部。 就像以前在英国庄园里,他还没好的时候,每夜睡不着发癔症,许胥明就算在开跨国会议,也会关了摄像头,把他抱在腿上,拍着他的背,亲吻他头发,拿自己跟人开会的声音哄他慢慢在自己怀里不靠药物进入梦乡。 他最终会抱着自己脆弱的、受过伤的白鸟,穿过寂静的,菲佣们都睡了的长廊,从书房回到他的房间,陪他一起度过无数个能睡着的,睡不着的夜晚,他学了无数吟游诗人的诗,杜撰了无数幸福的童话故事,在他清醒或不清醒的时候,一字一句的念给他听。 天气好的时候,他会亲自搬把躺椅,抱他在花园里跟自己看书喝茶、闻花香,许胥明连一朵白兰有几瓣都说给他听,像个天生和蔼的慈善男人那样,一点一滴地治愈,哄慰他患了病的孩子。 他们彼此没有一刻分开过,许胥明对他傾注了全部的爱和心力…… 那时候,尤其是最初那两年,许填每天想的都是跟死亡有关的东西,他读到日本的物哀文学,内心很是向往,他想死亡应该是美丽的,是侘寂的,他用他那时候已经瘦到骨头关节都能看见轮廓的手在纸上写下:走进树里,走进风里,黄昏落下之前,黑夜的交界点,在没有人的地方,一片枯叶落下,而我,会悄悄死去。 他放在书里当书签,没过多久再翻开的时候,下面被人添了一句:宝贝去哪里啊?带上叔叔好不好? 从前不苟言笑的男人用他那签了许多重要合同的手,给许填在这句话后面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许填很生气,他那时候恨许胥明怎么还不把他扔掉,许胥明扔掉了他应该负责的所有,像个居家男人那样,只围着他这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甚至芯子都换了的只知道利用他的卑劣的人打转,愧疚也是心里的一场病,他的病太多了,所以人才不正常,他很生气的在后面写下:不可以,你偷看我的书,你不道德。 觉得表达不清楚,他也很认真的用橡皮擦了又擦,画了一个男孩发怒的表情。 他那时几乎失声,比前十几年都沉默,他一句话也不跟人说,他彻底安静下来了。 许胥明跟他玩漂流瓶和树洞那样,一点一点的跟在他身后捡,捡下能打开他心灵缝隙的宝物,在不爱的人那里是废纸,在爱的人那里是圭臬,许胥明就这么跟他在纸上交谈起来。 ——没有偷看,宝贝你拿的是叔叔的书,叔叔只是拿回来,还有,这书不好,以后不要看了,叔叔已经替你捐给街边的长胡子流浪汉们了。 许填真的在第二天发现,自己桌子上的那本书被拿走了,换成了欧亨利的几本文学作品。 他很生气,几天没有写字条。 在许胥明的观望中,许填又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理,像是藏宝藏一样,他始终记得那种被人发现的感觉,就像他会自动吸收的痛苦被人抓住了尾巴,慢慢被人从他心里拽出来,告诉他,我都知道,我都理解,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实化,被正式对待了,那比生气更深刻,他把新的纸条藏在许胥明庄园地下图书馆里最高的书架上,从梯子上下来的时候,他怀着一种必定会失望的悲观,遥遥看了一眼,他写的是一句很无聊的话:我不想一直吃烤牛排。 而当天,餐桌上就没了烤牛排,是许胥明亲自做的中餐。 晚上他去那里上梯子看的时候,才发现许胥明又回复他了。 ——那就不吃了,宝贝是想吃中餐了对吗? 这个写纸条,藏纸条,找纸条的游戏持续了很久,结束的时候,是许填有所好转,逐渐开口说话了。 药物激素和颓废让他开始发胖,头发枯黄,一点儿也不漂亮了,他开始去偷东西,故意跟人吵架,打架,甚至在许胥明带他去荷兰玩的的时候,抢了人家陌生同性婚礼上交换的对戒,数次差点儿让许胥明给他请的保镖跟当地人发生混战,他那时没有一点目标,他的人跟他整颗心是往下沉的,他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无亲无友,没有一点挂恋,太自由的话,很可怕,可是许胥明从来没有如他所愿,他始终没有抛弃他,放任他孤独地死在人海里,他用钱,用耐心,一次又一次的替他摆平了这些事,一次又一次的把他绑回人间,告诉他,有人爱他,无论他是怎样的他,丑陋的、漂亮的、胆小的、胆大的、好的、坏掉的,都会有人爱他,死也不会抛弃他。 许填现在早好了,他想,他一辈子都离不开许胥明了。 此刻,他跪在许胥明脚边啜泣,拿恢复了一点美貌的漂亮面孔挨蹭着对他很失望很生气的叔叔膝盖,他伏在那儿,脆弱的脊背颤抖,像是花圃里下了雨被主人遗忘的白兰,摇尾乞怜。 许胥明从他的脊背抚摸到头发,慢条斯理的,修长的指尖触摸到许填哭的汗湿的额头时,很冰,冰的许填一抖,他从他额头,不带一丝温度的触摸到他精致的鼻尖,然后是被别的男人亲吻过的嘴,再就是这个可怜的下巴,他抬起许填被泪沾湿的下巴,端详着这只笼中白鸟悲伤濡湿的脸:“你哭什么呢?” 他问还在啜泣的男孩儿,声音没有起伏,仿佛真的疑惑那样:“你为什么要哭?” 平静的提到以前的一些事,许胥明笑着说:“一口一个叔叔的叫,说想我,离不开我……我以为,这世上,你最爱叔叔,叔叔也最爱你,我们是彼此的唯一,谁也离不开谁。” “我这些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刚跟他做完,还是…正在做?”他平静的没有一丝表情,摸着他的脸,这张自己养出来的漂亮小脸,他沾了泪,就更美了,不难想象,在床上哭起来,会惹得那个男人怎么更往里,换好几种体位也待不够,这是他舍不得的,就这么轻易地给人家拿走了,打量货物一样,他很轻挑的用一根手指抬着他的下巴,语意羞辱:“你怎么这么不忠贞啊,宝贝?很难吗?跟叔叔一样守着,很难吗?叔叔都能做到,你为什么做不到?” “上火了?”他竟然还在笑,微笑道:“我的宝贝,你是被男人干哑了,像个小荡妇那样,在床上,在男人身下,叫着你最名贵的游女也比不过的夜莺嗓音,被男人压着干到嘶哑,舒服吗?嗯?他弄的你舒服吗?刚才叫的那么好听……” 许填受不了他这样的刺骨,他这样凛冽嘲笑的态度,哭着爬起来,要往他怀里去,要他拥抱,同以前数次那样。 可许胥明轻笑着,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个依赖他的孩子推开了,收起笑容,他面色庄重,带着一点怒容:“你现在没有得到拥抱的资格,你做了很坏的事,你是个坏孩子了。” 他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再是疼爱他的叔叔,而是给予他羞辱和定性的最铁面无私的法官。 “不是……不是…呜……我不是……叔叔………”许填哭的停不下来,双手一直雏鸟的翅膀一样微微张着,在巢里等待父辈的依偎和垂怜:“叔叔……抱抱我,求你……抱抱我……” 许胥明仿佛又听到很大的笑话那样,嗤笑出声,他笑了很久,古怪的笑容停止后,脸上的阴郁来的惊涛澎湃,阴天的前兆一点都没有,这个活火山突然就炸了,他起身抓住正在哭泣求抱的许填的高领毛衣的领子,把尖叫一声,吓得再也不敢出声的人拖着双腿塞进了他跟闫戈刚刚缠绵了一晚上的卧室洗手间里,洗面奶、牙刷、护肤品仓促间掉了一地,他扒开他领子,一条被西服裤子裹饰的修峻有型的长腿踩下他松垮的睡裤屈膝卡在那里,压在他身上,许填小肚子被按着触在冰冷的洗手台边沿,冰的他裸露的腹部呜咽着抖了一下,许胥明在身后一只手把他的脸掰正按在镜子前面,一只手扒开他领子,他只着内裤遮羞的屁股只能撅起挨着发怒的许胥明腰下,咬唇流泪,许胥明拍着他屁股告诉他:“不是坏孩子?宝贝,你还不是坏孩子?”
第三十五章 他指着他脖颈胸膛被闫戈咬的亲吻的红痕和牙印,露出一点点,才发现他两个奶尖也让人咬肿了,凸起程度,如果是夏天的话,得穿少女的内衣遮盖。 许胥明的眼角在狰狞地跳,他觉得镜子里掐着人下巴惹得他十分珍惜的孩子哭泣不止的自己极其道貌岸然和丑陋。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有喜欢的人,也不是不知道他依赖自己,离不开自己,可是刚才只是看见他跟别的男人躺在一块儿的样子,他在别的男人身下获得快乐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被嫉妒化成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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