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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少骁连忙说：“我们没有打架，刚才是闹着玩的。” 街角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唐少骁听出有五个人。还没从墙后露出脸，其中一个张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嘿，小红毛，是谁在那里？” “这里有两个外国人，”红头发的玛瓦少年提高嗓门回答他，“刚才他们在这里……” “外国人？”问话的那个人走了出来，一脸戒备地看着两人，“你们是谁，到这儿来做什么？” 五个人都依次从拐角处出现，看上去比玛瓦少年略微成熟一点。领头那个也戴着屏蔽器，肩头栖着一只雪鸮。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则头顶一只蓝紫色羽毛的小鸟，正朝他们两个异邦人细声叫唤着，唐少骁认不出那是什么品种，见他没有佩戴屏蔽器，推测应该是一名向导。 唐少骁怀疑这几个孩子是什么鸟类精神体的小团体，但很快他的猜测被推翻了，一条阿拉斯加犬甩着舌头飞奔而来，撞进那个玛瓦少年怀里。 唐少骁偷偷对比了一下，发现阿拉斯加的体型比自己的精神体还要大不少，不由有些嫉妒，但看在它鼻头粉嫩、眼神比萨摩耶还要憨气一点的份上，他又平衡了。 “我是联邦人，”晏清用联邦语对他们说道，“这是我的爱人，目前还在办理入籍手续。我们是来千湖星旅游的。” 雪鸮的主人语气软化了一些：“哦，是这样吗，你是移民？” 晏清偏过头耸了一下肩：“雇佣兵转正入籍，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听说过这项政策——我还在服役。” 雪鸮的主人听了反而又怀疑起来：“你？在我们联邦的军队服役？” 红头发的少年插进来一嘴：“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我刚才看到他用罗曼格斗术打架，好像还挺标准呢！” 头顶着小鸟的向导扫了他一眼：“谁问你了？” 红头发少年闭上嘴，而他的阿拉斯加精神体委屈地绕着主人转了一圈。 唐少骁看见晏清的嘴角微微翘起，眼神饶有兴致地在小鸟向导和玛瓦小哨兵之间徘徊着，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消遣。 雪鸮哨兵将信将疑：“有多标准？” 唐少骁连忙搬出证据：“他有十段！” 雪鸮哨兵肃然起敬，但仍然保持谨慎：“可以看看证书吗？” 唐少骁得意地看向晏清，等着对方展示自己终端里的证明，但晏清的神色却显得颇为无奈。 他侧过头用唇语说道：傻瓜，证书上有名字！ “没有证书，”晏清干干巴巴地回答他们，随口扯起谎来，“是之前吹牛骗他的，为了显得……唔，厉害一点。” “吹牛？”雪鸮哨兵嗤笑一声，“好吧，原来是个虚伪的大人。我说，你要是连格斗术证书都要靠吹牛，我怎么才能相信你有转正入籍的本事？” 晏清想了想，从终端里调出一份没有标注身份信息的通行证给他看。 雪鸮哨兵看着上面的字念了出来：“联合参谋院总参办公室……” 站在一旁的向导忽然惊呼出声：“你在参谋院工作？！那你……那你见过巴比尔德将军吗？” 晏清关掉通行证，淡定点头道：“当然见过啊，常常见。” 小鸟向导捧着脸感叹道：“真羡慕你……那，那他长什么样子呀？为什么军方一直不肯透露他的个人信息，连张照片都没有，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吗？” 晏清故意做出吞吞吐吐不好回答的样子。 小鸟向导着急地催促道：“你快说呀！不会又是吹牛吧？” “我真的认识将军，”晏清为难道，“军方不对外公开他的形象是因为……呃……因为他不是罗曼人。” 几个少年都有些惊讶，似乎从未想到过这样的可能。 “一方面是担心他特殊的身份会带来一些工作上的阻碍，另一方面，将军似乎对此感到自卑，我也是听说的，说巴比尔德将军小时候因为他的民族遭遇过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怎么会有这种事！”小鸟向导看起来很气愤，“他是什么民族呢？为什么要为此自卑，这明明是欺凌者的错！” “是玛瓦族，巴比尔德将军是玛瓦人。” 几个少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个红发哨兵，而后者激动得涨红了脸，拍着巴掌笑道：“噢！是我们玛瓦人！我就说，我们玛瓦族也是很了不起的！” 小鸟向导不知想到了什么，看起来有些尴尬，又靠近红发哨兵温柔地说道：“嗯，你说得对，玛瓦人也很了不起。” 晏清趁几个孩子还在努力消化这条密闻，拉着唐少骁溜走了。 “你也太会撒谎了。刚才嘴里就没一句真话，从头到尾都在编故事，”唐少骁扯了扯他的袖子，“老实交代，你平时跟我说的话里有几成是撒谎？”
第94章 “你喜欢听的就是真话，不喜欢听的就是谎话。” “太假了，你骗未成年呢。” 晏清盯着他笑道：“就算现在看起来是假的，未来如果兑现了也会变成真的。” 唐少骁看他脸上全无认真的样子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罢扒在他身上狠狠咬上一口，也试试啃猫脖是什么感觉。 两人并排在步行街上走着，唐少骁不和他说话，雪豹就跑了出来，在街边建筑物的边缘灵巧地跳跃着，一条长尾微翘着拖在身后，尾尖的毛发蓬松地炸开，逗弄似地故意在他视野范围内晃。 他又是这样，唐少骁心里嘀咕着，明知道自己问的话是想让他把以前隐瞒过的事从实招来，他偏要糊弄过去，扭头又若无其事地勾着人。 不过从实招来这个词和晏清放在一起本身就很违和，在他们两个之间，如果套用瓦莉娅的薄膜理论，就像有一张单向透过膜。他对晏清来说从始至终都是透明的，而晏清却可以选择性地对他开放。 决定权总是在晏清手里。 就像现在，唐少骁故意别开视线不去理会雪豹抖成响尾蛇的毛绒尾巴，却在听到晏清下一句话是立刻接上了话。 “我们以后养一只阿拉斯加怎么样？” “什么！？” “刚才看到那只小狗很可爱，你不觉得吗？” “它那么大哪里小了！”唐少骁反驳道，“而且阿拉斯加吃得多拉得多掉毛多遛起来还费劲……” “有家政机器人，养什么不是养。” 唐少骁以牙还牙：“好，你要养狗是吧，那我也要养猫！” 晏清立刻露出正中下怀的欣喜神色：“可以啊，养几只？” 唐少骁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养什么养，回去了再说——不对，回去了我还是住宿舍的少校，你又是黑户，养在哪？” 晏清包住他那只乱动的爪子笑笑，这场哨兵单方面发起的冷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在离开千湖星之前，我还要和你一起去拜访一个人。” “和我一起？是什么人？” “联邦前驻共和国大使，一位退休很多年的小老太太。算是还愿吧……其实决定让你在这个时候来联邦，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听了她的点拨。” 唐少骁更好奇了：“她对你说了什么？” 晏清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头道来：“我刚到联邦的时候，格丽塔女士很不赞同她的侄子重用一个来路不明的外邦人，不仅联邦的数据库中查不到我的身份，甚至伊里奇还主动要求她不要追查。她不放心，所以拜托这位前大使来探探我的底细。米娅大使——第一次见面我就明白，在她面前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智慧和阅历让绝大多数人在她面前都很稚嫩。我告诉她我是图司派来的人，她朝我微笑，然后再也没有询问过我的身份和来到联邦的目的，好像她已经了解了一切重要的信息，而其余的，比如我的名字之类，对她来说则是没有必要过问的细枝末节。” “这么厉害啊……”唐少骁很惊讶，他没想到晏清也会有透明到能用“稚嫩”来形容的时候。 “她给过我不少帮助，在队伍上和参谋院碰到一些复杂的人际问题的时候，我会寻求她的意见。直到前不久，在我拜访这位老太太的时候，我问她是否有什么年长者的忠告可以给我。 “巴比尔德，她说，作为一个长者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就是，不要迷信年长。人们总是在否定以前的自己，三十岁否定二十岁，四十岁否定三十岁，孩子，我已经老得快要死掉了，却还是会对五年前做的决定后悔……这是没有意义的。不要总是相信未来更成熟的你会做出更成熟的决定，或者应该说，一个决定未必是越成熟越好。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换句话说，不要试图为别人的选择负责。 “那时我意识到，我没有资格代替你选择一条我认为更稳妥的道路。唐少骁，我把你叫到这里来，而你选择了我。” 唐少骁感觉血液都涌上了面颊，他小声道：“我一直都是选你的呀……” 晏清勾着他的指节没有说话，沿着街边慢慢走着。 地面的风很和煦地穿过街道拂在脸上，街上的人不多也不少，他们大多都很年轻，擦肩而过时也并没有朝这两个人异邦人投来异样的、审视的目光。 直到路过一间小吃店时，黑色头发象牙色皮肤的店主朝他们招呼了一句，语调听起来比之前听见的联邦语要柔和许多。 翻译器没有反应，不知道是收音不清楚还是什么缘故。 晏清用联邦语回了他一句：“不用了大叔，我们不饿。” 唐少骁晃了晃晏清的手：“他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是一种方言，他把我们当成了他的同族。” 唐少骁哦了一声，这才想起一路走来碰到的路人里，的确有好些个相貌特征不太像罗曼人。 “所以无业区是怎么一回事？好像少数族裔特别多的样子。” “在联邦，不同的行业会设置最低从业年龄，而每个民族接受教育的专门学校毕业年限也有差异，于是就有很多毕业生离开学校之后得过几年才能开始工作。这些来自不同民族、拥有不同技能的青少年就聚集在同一个区域内，这就是无业区的由来。有些人喜欢这里的氛围，甚至会多滞留几年再离开。当然，也有一些人会定居在这里，比如刚才那个做小吃生意的店主。” 喜欢这里的氛围？唐少骁隐隐觉得自己快要接近答案了。 他们路过一个贩卖小工艺品的摊子，唐少骁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的事，过了好几米才发现晏清没有跟上。 他折回去，发现晏清拿着一块刻字的陶片在看，乍一看似乎写的是联邦语。 唐少骁正打算用终端翻译，晏清把上面的字念给了他听。 随后翻译器在他耳边复读： “圣人若果平等地爱每一个人，也即平等地不爱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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