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书宇满怀期待的眼神中,他呼出一团白色的烟雾,“祁落你家里真的没有烟灰缸吗?” “没有!这个盒子还是我叠的,你到底想怎么样?”纪书宇忍无可忍到甚至想把桌子掀了砸他头上。 楚子霖受到惊吓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我想说,是不是团伙作案啊?周卫东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而更多的人在云南,所以要把祁落的妈妈带到那里去。” 四周静止般安静了几秒,好像可供呼吸的氧气顿时变得稀薄,纪书宇觉得手心里有了冷汗,“会不会是像传销那样,被骗进去的人都要不断带新的人进来?” 楚子霖支着下巴思索片刻,“很有可能。” 像是刚守得云开见月明,转瞬间又有一团更大的乌云笼罩头顶,似乎能听到嘶吼般的雷声轰鸣。 窗外暮色渐沉,暗淡的光线像是流淌的液体,仿佛要埋葬什么般寂静无声地覆盖了整间房子。 纪书宇一瞬间感觉到了坐在旁边的祁落紊乱又急促的呼吸,连忙补充了一句:“但是我觉得这些人应该只为求财,阿姨她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楚子霖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又看向旁边的祁落,没有说话。 “现在只知道她被骗到了云南,”纪书宇揉了揉太阳穴,皱起锋利的眉毛,“如果能找到周卫东在哪,就能知道她在哪。” 他说到”骗“这个字的时候,祁落在旁边倏然握住了拳。纪书宇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安慰:“不会有事的。” 祁落慢慢松开手,掌心留下了指甲嵌进的弯月形的血印,“我要去找妈妈。”他的语气镇静坚定,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轻微颤抖,惹得楚子霖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你去送死啊?”纪书宇忽然提高了声音,反对的态度鲜明。 楚子霖完全同意地点点头,他从桌上端起水杯,“还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呢,就算找到了怎么救出来?搞不好连你都搭进去。” 纪书宇义正言辞地说:“对啊——所以还是我去吧。” 楚子霖差点被一口水呛到,“你去就不是送死了?” “我还没说完呢,我和你,我们一起去。”纪书宇看向楚子霖的目光充满了相信和期待,好像他们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并肩作战的兄弟——如果这时有背景音乐响起的话,一定是像热血格斗动漫主题曲那样慷慨激昂。 楚子霖愣了愣,“我和你一起去就不是送死了?”他短促地冷笑了一声,“干脆我们三个组成自杀小队算了,你当队长。” 纪书宇绷紧的肌肉受到打击似的松懈下来,“也不是只有我们,”他想了想,像是灵光一动,“叫上你那个跟班还是保镖……李勋是不是?他不是回国了吗,叫他一起。” 祁落看见楚子霖翻了一个白眼,以为他又会说出“我们四个就不是送死了”这样的话。 但是突然间,楚子霖转到上方的眼球又正了回来,他啧了一声说:“那倒是还有点希望。” 窗外吹进来一阵凉风,如同闷热封闭的蒸笼里忽然灌进冰镇的山泉水,每个人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些。 “你能不能别抽烟了?”纪书宇锁着眉毛,在楚子霖小腿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 “为什么啊,”楚子霖不为所动,甚至还挑衅地换了只离纪书宇更近的手夹着烟,“你怀孕了?” 纪书宇看了眼旁边一直被烟味呛得有些难受的祁落,非常熟练地顺着楚子霖的话更加恶俗地说下去,“对,所以为了我的宝宝赶紧掐掉。” 楚子霖一边呵呵冷笑着熄灭烟头一边对他说“你快去死吧”。 纪书宇好像突然有了信心,他认真分析所有线索,开始制定起详细周密的计划。 他们要先找到周卫东,再问出沈清荷的下落,然后带着能录音摄像之类的工具潜伏……最好能收集到证据报案,如果在这一步出现问题就武力解决,终极目的是要把人救出来。 纪书宇不断说着每一个步骤的可行性和需要做的事——伴随着楚子霖在旁边时不时冷嘲热讽打断的“不可能”、“绝对不行”、“没办法”。 祁落的心情忽上忽下,他感觉一会儿被抛到万米高空,一会儿又沉到深海裂谷,整个人好似在砧板上挣扎的鱼,只求手起刀落来个痛快。 他低下头,睫毛轻轻颤抖着,像是淋过大雨的湿漉漉的翅膀,沉重笨拙地垂进泥泞里。 纪书宇看着祁落眼眶周围那圈越来越红的皮肤,觉得自己像是能和他互通所有情绪感知一样,神经如同被针刺穿一般的痛,他又胸口发堵了。 “你先转过去,”纪书宇动作温柔地把祁落的头扭向朝着看不见楚子霖的方向,握着祁落的手放到耳朵旁边,“对就这样捂住耳朵,等会儿再回头。” 祁落听话地照做——然后他就算紧紧捂上耳朵,也听到身后传出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 一瞬间祁落有种错觉,好像身后有个来势凶猛的建筑工程团队,正准备把他家客厅全拆了。 他震惊地转过头,看见倒在地上的楚子霖正一脸平静淡定地挪开压在身上的椅子,他收回修长的双腿,把凌乱地贴在脸边的头发重新梳好,在后脑勺扎成一个无比乖巧的小揪。 然后楚子霖抬起头,微笑着说:“我相信我们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 而站在他旁边的纪书宇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灿烂:“嗯,我也觉得。”
第十四章 “那干脆把他一起带去好了,”楚子霖说,“还能给我解个闷。” 祁落的神情分明在说如果能带上他,他给楚子霖当沙包都可以。 “行吧,”纪书宇想了想,只要打架的时候不要让祁落参与就好,“你也可以去,但是安全第一。” 纪书宇觉得自己像是尽职尽责的家长,可是楚子霖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好像个导游。” “我们兵分两路,”纪书宇不理他,继续发号施令,“我去买设备定位,你到车厂找李勋,”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机票页面,“明天上午的航班还有位置。” 祁落眼巴巴地望着他,听到最后也没等来分配给自己的任务,神情失落的样子像是小狗耷拉下毛绒绒的耳朵。 纪书宇顿时就心软了,他迟疑地想让祁落自己留在这里……尽管没什么不安全,但好像对祁落的心理状态不好,又会让他有不被需要的感觉。 在一边晃腿的楚子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要买那种定位的设备就得去黑市了,”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的祁落,“那里他进不去。” 纪书宇有点头疼,“让祁落和你一起去找李勋吧……反正最后要在机场汇合。” “行啊,”楚子霖很大方,“我会尽量不在半路把他扔进河里,如果我们不路过河的话,”他想了想,“不过好像这个小区对面就有一条河,哎呀真不巧。” 祁落的表情像是要哭了,纪书宇连忙对他说别害怕我会把你捞出来……然后祁落就看起来更想哭了。 “还要和学校那边请个假,”楚子霖说,“你要不要告诉你爸一声?” “去几天而已,”纪书宇摇摇头,“他最近没空管我。出发,开始行动。” 他们走到楼下,楚子霖的摩托车停在树影底。 银色的车身泛着冷冰冰的金属光泽,车型线条流畅锐利,此时静静停着却有蓄势待发的压迫感,像是黑暗里一把未出鞘的利剑。 楚子霖正想炫耀几句,就看见纪书宇一边熟练地拿出头盔给祁落戴上,一边用不放心又舍不得的眼神看着他,好像要把他送上战场面对什么豺狼虎豹。 “我只有一个头盔。”楚子霖倚在车边,咬牙切齿地微笑着。 ……然后他看到纪书宇给祁落戴头盔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纪书宇甚至转过身背对着自己,以提防的姿势挡住他看向祁落的视线。 楚子霖气得要笑出来,“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和你这么多年兄弟——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还情真意切地把你写进作文里,你记性这么差肯定都忘了吧,呵呵。” “你在作文里写希望我死后能继承我所有的变形金刚,”纪书宇也面带微笑地回过头,“你还说要祈祷那天快点到来,别让你等得太久。” “说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楚子霖及时岔开话题,“——而且我现在已经不玩变形金刚了。” 月光宛如柔和的薄纱。 祁落安静地坐在摩托车后座,戴好头盔后只露出一双乌润的眼睛,被橘黄色的路灯照得浮动着明亮的波光,像是灿烂的星辰都藏在里面。 他对着纪书宇很乖地眨了两下眼。 祁落上下起伏的纤长的睫毛像是柔软的小刷子,一片寂静里,纪书宇听到自己心脏怦然跳动的声音。 他喉结滚动,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有不受控制般强烈的想要亲吻祁落的冲动。 “等会儿抓紧我啊,”楚子霖动作潇洒地跨坐上车,“我开起来很快的,你小心不要被甩飞出去——要是一回头看到马路上四分五裂血淋淋的尸体碎块我会吓到做噩梦……” …… 浓厚的夜色下,晚风呼啸着从耳边穿过,视线一片混乱模糊。 楚子霖熟练地驾驶摩托车,车身在黑暗中像是矫健的魅影。他的衬衫被风吹得向后扬起,白色背心下鼓出结实的肌肉,有一种充满力量和野性的美感。 祁落紧紧抓着楚子霖的衬衫下摆,胸腔里漫进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仿佛是月亮与海洋的潮汐牵引般的一种揉碎了的沉迷——他喜欢此时风凛冽地吹过身体,甚至希望速度再快一些。他觉得自由,他第一次觉得如此自由。 摩托开到一家车厂前熄了火,楚子霖先一步下车。 面前寂静的车厂像是黑夜里埋伏蛰藏在此的野兽,祁落仰起头看着,似乎能看到它在沉睡时缓慢的呼吸。 “先别下来,”楚子霖摸出手机,“门锁了,等我打个电话。” 祁落乖乖坐着没动,电话还没有接通,楚子霖抬头看了他一眼,想着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些事,突然觉得祁落真是惨得有点可怜了,还挺坚强。 “祁落,”楚子霖正想安慰他一句,但刚开口说出“你妈——”两个字时就突然被一个高壮的身体猛地从背后扑过来熊抱住。 他往前踉跄一步差点跌倒,胳膊用力向后狠狠肘击才挣脱桎梏,又重新站直身体。 祁落睁圆眼睛,一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骂和受到惊吓的样子,楚子霖呼出口气继续往下说,“不会有事的。” “啊……谢谢你。” 祁落看向楚子霖身后健壮挺拔的身影——这时他才知道,为什么楚子霖会说“那还是有点希望”,眼前的人穿了件黑色的短袖和牛仔裤,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一看就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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