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书看着不免有些好笑,季妄这是将他当作小朋友来哄吗?知道他不爱吃水果就想出这种方法来?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屏幕上弹出短信提示,林晏书瞟了一眼,看清发信人的的名字里去拿手机的动作一下子停滞了。 记忆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他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一场风雪之中。 “林晏书,我恨死你了。” “把哥哥还给我!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我早就让他不要靠近你了,他为了你放弃了自己原本的人生规划,现在连命都给你了,你拿什么偿还,你怎么还得起?”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 寂静的墓园里,身穿一袭黑裙的少女歇斯底里地质问着,胸口衣襟上别着的白色绢花格外刺眼,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尖锐无比的利刃刺进林晏书的心脏,痛的他无法呼吸。 是呀!死的明明应该是他才对。 如果是他的话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人难过了吧! 他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十七岁的沈幼菱看自己的那个眼神。 林晏书觉得自己像一个潜逃的罪人,永远也没有办法偿还。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才拿起手机屏幕点开了信息,心里已经做好了会被谩骂的准备。 沈淮序刚走的那一年里,沈幼菱根本没办法接受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的哥哥不在了,总是会把自己的情绪全部发泄到林晏书的身上。 会跑到他的办公室里闹上一通,基本上隔三差五就会发信息提醒他不要忘记沈淮序的死。 他怎么可能会忘呢? 后来日子久了,沈幼菱也就不再找他闹了,高中毕业以后她就被家里人送出国外留学去了。 林晏书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有些出神,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沈幼菱:我回国了,方便的话出来见一面吧! 林晏书看了一会儿,明明只是很短的一句话,他却反复确认了很多遍,生怕自己看错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打出一个好字。 沈幼菱很快发过来见面的时间和地址,林晏书握住手机的指尖有些凉,那股寒意顺着血液爬遍全身。 他好像又听见了风雪的怒吼声,裹挟着他永远也不能从那场悲剧里抽身。 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悲凉的情绪,他突然觉得这两年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自欺欺人。 他将季妄养在身边,那些所有自以为是的弥补都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上的陈年旧伤好过一点而已。 “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季妄站在他跟前垂眸看着他问道,“叫你好几声了都没听见。” “嗯?”林晏书仰头看着他,目光有些怔愣,似乎还没太回过神来,“有事吗?” 季妄笑了一下说道:“能有什么事啊,饭做好了,叫你吃饭呢。” 察觉到林晏书脸上的神情不太对,季妄瞟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却也没有过问什么,只是推着人往餐厅走。 吃饭的时候林晏书有些心不在焉,明显是有心事的样子,季妄给他碗里夹了不少菜,他都没什么胃口,只是勉强吃了几口。 林晏书看着桌子上精心准备的菜稍微有些歉疚,可他这会儿实在吃不下去,季妄注意到他的状态,体贴地转过头说道:“不舒服的话就先去休息吧!” “好。” 季妄的目光追随着林晏书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处。 他知道刚才那段时间里一定有什么让林晏书感到困扰的事情发生了,而且对方并不希望自己知道。 某些时候季妄愿意配合林晏书,做一个一无所知的人。 林晏书不想他看出来,他便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林晏书坐在书房里想事情,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很轻的两下,似乎只是随意试一下。 “进来吧。” 不用看他也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季妄端着个小碗走了进来。 “刚才你都没怎么吃,喝点汤吧,炖了好久呢。” 乌黑的眼眸里盛着笑意,声音比平时软了一些,带着几分诱哄的味道,季妄一边说一边拿起勺子问道:“师兄不动是想让我喂你吗?” 林晏书冷淡的脸上浮起几分赫然,有些无奈地将碗接了过来,汤是刚才就盛出来晾着的,这会儿温度刚刚好。 “放在这里吧,我待会儿喝。”林晏书只好说道。 季妄也不说话,微微歪了歪头,仍旧望着他,大有要盯着他喝完的意思。 林晏书只好一勺一勺地慢慢喝了起来,他喝了多久季妄就在他跟前站了多久,最后一口汤喝完,他给季妄看了一眼碗底。 他像完成任务一样地问道:“行了吧?” 季妄弯了弯眼眸,喉咙里轻轻滚出两个字,语气轻软的像是沾了糖霜。 “好乖。” 林晏书怔了一瞬,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下午两点,林晏书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赴约,一出卧室门就碰见了季妄,像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他似的。 季妄低头看了一眼问道:“要出去?” “嗯。”林晏书轻轻点头,“见个朋友。” 季妄跟着俞叔一起将人送到了车上,车门关上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要我陪你一起吗?” 林晏书坐在车上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有些复杂,像是包含了许多无法言说的话语,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 阳光突然被漂浮的云层遮住了,光线一下子暗沉下来,旁边的树梢晃动着,季妄仰头看了一眼骤然阴沉下来的天色。 林晏书没说话季妄却已经知道他的回答了,于是松开了搭在车门上的手,后退了一步。 “要下雨了,早点回家。” 司机很快发动车子开了出去,林晏书透过后视镜瞟见季妄还站在原地。
第44章 交易 “少爷,咱们到了。” 目的地早就到了,直到俞叔第三次开口提醒,林晏书才回过神来。 下了车坐在轮椅上看了一眼外面熟悉的街道,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这里了。 郊区那座墓园里埋葬的不只有沈淮序,还有他一同死去的灵魂,活下来的只是一具残破的躯体罢了。 太阳消失之后就只剩下灰白厚重的云层,透不出一丝光线来,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是暴雨前的征兆。 林晏书吐出一口浊气,风一吹道路两旁的树枝扑簌簌抖动着,为即将到来的天气做着预告。 周围的场景还和以前一样,时光似乎并没有在这条这条街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俞叔步伐平稳地推着人往前走,街道左前方不远处有一家琴行,虽然顶上的招牌低调而简约,可里面摆放的东西却并不简单。 来来往往的人路过时会朝玻璃窗里瞟一眼,偶尔有懂行的人瞥见里面的乐器会惊叹一声,忍不住想要进店参观。 店里随意一件乐器都价值不菲,都是可以用来当收藏品的那种存在,每一位从店里出来的客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一进门就闻到了淡雅的香薰味,某些时候气味比其他的更容易被记住,唱片机播放着熟悉的英文歌,嗓音空灵的女声低低的吟唱着。 店里的陈设都没有变,林晏书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大部分都是在这里诞生的。 最中间的那架钢琴还摆放在老位置,通体漂亮而奢华,它像一位英国贵族绅士一样静静的伫立在那里,漆面闪耀着迷人的光华。 林晏书的目光落在琴身上,眼底满是缱绻的怀念,又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 屋子里的灯光是暖色调的,可他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暖意。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沈幼菱细白的手臂懒懒地搭在栏杆扶手上,手腕骨骼凸起,钻石手链在水晶灯下闪着璀璨的光泽。 一双美目随意地向下望了一眼,神情高贵而又清冷,她身上穿了一条墨绿色的长裙,如同夏日荷花一般清新动人。 “晏书哥哥。”沈幼菱嫣红的唇角微微上扬,眼里却并没有半分笑意,她眨了眨眼说道:“好久不见啊~” 林晏书听见声音,抬了眸看过去,几年的时光过去,眼前的小姑娘早就出落得亭亭玉立,他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沈幼菱明艳的五官依稀还能够看出来跟另一个人相似的影子。 林晏书顿了顿才轻轻念出她的名字,“幼菱。” 沈幼菱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漂亮的眸子淡淡扫过旁边的钢琴,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还记得它吗?”甜美的嗓音却没有任何的温度,问题出口却并不在意对方的回答,沈幼菱继续说道:“这架钢琴是你15岁那年,他送你的生日礼物。” 沈幼菱又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抬了下手说道:“其实不止钢琴,就连这家店也是他为你准备的吧。” 林晏书仿佛被刺了一下,没有人知道A市商业圈里年少成名的林家继承人,最想做的事情不过是和母亲一样成为一名艺术家。 他继承了母亲的音乐天分,却只能被迫放弃自己的喜好。 林晏书看着眼前的钢琴,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十几岁的自己,他在林家的生活并不开心,爷爷不允许他接触任何有关母亲的事物。 哪怕母亲是父亲的此生挚爱,可直到去世她的身份也并没有得到林老爷子的认可。 林晏书怀念地伸出食指触摸琴键,指尖微微用力熟悉的音符跳跃,记忆中的旋律再次被唤醒。 “阿晏,做你喜欢的事情吧。” “我一见到这架钢琴,就觉得它应该属于你。” “弹给我听,好吗?” “我喜欢你弹琴的样子,因为那让我觉得你是自由的。”…… 沈幼菱眸光轻巧地掠过他的双腿,眼神中的打量不言而喻。 林晏书却并不计较,他知道不管沈幼菱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恶意,他永远也没办法去责怪她什么。 “你的腿还是没办法站起来吗?”沈幼菱问的直白,丝毫不顾及对方的感受。 “沈小姐。”俞叔有些不悦地提醒道。 沈幼菱笑了一下,无所谓地说道:“只是问一下罢了,俞叔何必那么紧张。” 俞叔眸色深沉没有说话,他没办法不紧张,当初这位沈小姐做出来的事情,他可一点没忘记,少爷手臂上的那条刀疤到现在也没完全消失。 直到现在回想起当初那一幕他仍旧心有余悸,得知哥哥离世的消息,沈幼菱穿着校服就冲进了林晏书的病房,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对人直直地刺了下去。 俞叔戒备地看着沈幼菱,他对这位沈小姐实在没什么好感? “晏书哥哥,方便的话,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沈幼菱微微弯了弯腰,垂眸看着轮椅上的人,视线有意无意地瞟了眼俞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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