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挠了挠胳肢窝,嘿嘿一笑:“当然有,你神机妙算,这卫家小子果然也被送去参加过实验,不过卫崇对亲儿子没那么心狠,只给他注射了一点药物,影响不深,比你的差远了。” “就是被烧得不成样子,分解起来有点恶心。” 他夸张地干呕了下,实则一直在注意佘九涟的变化。但佘九涟没说什么,甚至连人类最基本的怜悯都没有。 他拿出一块用过的纱布走进屋内,李老敏感地嗅了嗅:“你又伤哪儿了?” “腹部。” 佘九涟没打算细说上周封文星出院前捅他一刀这件事,他把纱布放进统一收集箱中,顺带观察了旁边的培养皿情况。 李老跟到他身边,轻轻敲了下培养皿的盖,浑浊的眼珠缓缓移动:“卫家小子送来的时候其实没死透,说不定救活能当个植物人,你知不知道?” “是么。” 佘九涟这样问,语气却不真诚,他接过递来的透明玻璃瓶,轻飘飘地问:“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救?” 李老顿了顿,话锋一转:“你把他送来不就是希望他变成一个再也不会动的死人。我倒是好奇,卫家小子应该跟你无怨无仇,你对他下这种死手,卫崇到现在没找你麻烦?” 佘九涟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卫舒望自寻死路,我不过顺水推舟,卫崇找不到尸体,又怎么能找上我。” 他温和平静的模样与周遭格格不入,良善的皮囊不过表象,屋顶垂挂下的残破蛛网倒与之更相衬。 半晌,李老叹息着朝地上啐口唾沫,又邋遢地用鞋底蹭掉,说话含糊不清:“这都第几个了,等今年有时间我得带你去庙里忏悔去去晦气,不然我哪天见阎王了,你妈肯定要怪我没把你教好……”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铃声响得很突兀,佘九涟没管边上人惊诧的神情,面不改色地接通,这个幼稚提示音是封谦前两天硬要给他改的,说换个傻逼的听着丢脸,佘九涟就不敢不接他电话。 “你人去哪儿了,我怎么找不到你?” 佘九涟慢慢掂量着手心里的玻璃罐:“什么事?” 封谦在那头磨磨唧唧半天,像在纠结什么,佘九涟也不催他,耐心等他想好。 “……高格街有家卖肉松卷的,好吃,但是不送外卖,你家保镖不听我话,不给我买。” “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中午会在桌上看见。” 封谦这才满意地“嗯”了声,电话挂得干脆。 佘九涟已经在给保镖发消息,李老却还像没回过神,怔愣半分钟后,抓了把毛糙的头发:“这就是封谦?” 佘九涟没抬头:“是。” “你当年好说歹说不管用,非要脑抽风替他上实验台的那个?” 消息发完,保镖那边立刻回了收到,佘九涟收起手机,没啃声。 李老还在好奇地追问:“之前不说他把你忘了,现在是记起你救过他命,无以为报准备以身相许?” 他常年住地下搞研究,整天对着的不是机器就是药品,除了佘九涟没活人能聊天,好不容易听个八卦,聊起来没完没了,他掰手指头仔细算。 “这都多少年了,你妈带你去共合县得十年前的事了吧,小芸告诉我你在那边交了个朋友,关系好得不得了,天天喊你去看表演,你还真愿意去,风雨无阻,都以为你中邪了,要给你带大仙那驱邪。” 李老摇摇头,从货架上挑了瓶颜色更深的罐子,打开放鼻子底下闻了闻:“我看你现在也像中邪了,也可能是那时候中的邪没驱成功。” 他又把罐子交到佘九涟手里,随后拖着两条铁链慢慢靠近墙边窄床,弯腰从床底扒出一份文件袋,抖出几张数据纸。 “你不想待在佘家,小芸就带你往下面跑,被佘与恭那个疯子抓回来折磨的有多惨,你也不是不知道,后来还……” 李老适时打住,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叹口气,提醒:“反正啊,你想怎么疯心里有个数,什么杀人放火别玩过了,变成跟佘与恭一样的怪物,不然等我死了见到小芸不好交代啊。” 他掀开被窝,掏出一瓶没喝完的酒,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两口,咂摸咂摸,打了个嗝,挥挥手赶人:“去吧去吧,黄色他的,蓝色你的,注意点别喝岔了。” “李老。”佘九涟纹丝不动,语气淡淡,“如果有天我变成和佘与恭一样的怪物,你不必愧疚。” “滚滚滚!”李老随便捡了个空管子往地上砸,吹胡子瞪眼,“听你说话我都烦,你倒是无所谓死活,我还一天到晚忙着给你和你相好研究救命药!少说点晦气话,像谁不好非要像他!怎么着你也想把封谦腿打断监禁起来?” 佘九涟垂下眼,笑了笑,却没有完全否认:“这得看他怎么做,我不想用极端手段。” 言下之意假如封谦不配合,一切皆有可能。 李老哑口无言。 佘九涟是他看着长大的,可他打小乖僻,李老从不了解这孩子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连他亲妈也不清楚他的脾性,阿芸还活着时就不止一次担忧,怕佘九涟会长成佘家第二个疯子。 他曾信誓旦旦地说不会,但现在的佘九涟和他记忆中疯狂残暴的佘与恭重合度却越来越高,同样的阴晴不定,同样的冷漠伪善,毫无道德底线。 里屋实验台上那具烧伤严重分解一半的尸体还没处理干净,没人知道他究竟死于意外还是人为。 密码门合拢,李老随手摸了把湿痒的部位,才发现脖颈后面全潮透了。 * * 终于熬到饭点,封谦没等老师出门就从椅子上跳起,溜之大吉。 肉松卷果然已经在盘中摆好,他饿狼似的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没办法,任谁早上七点就被薅起来学德语,一学就是四小时不间断,谁都得饿得前胸贴肚皮。 学习,真他妈造孽! 出国这事是一周前才定的。 提议刚出来时封谦不情愿,要能选他想一辈子待国内,哪怕躲小乡镇里,起码周围还是中国人,多少比较亲切。 但佘九涟说国内目前太危险,实验幸存者行踪暴露,上面有更深的势力在暗处启动清除计划。 封谦以为在泸城佘家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程度,后来想想佘九涟这两年被暗杀的次数也不少,Andy不就是其中一位。 不过他不懂为什么之前没人发现他,全逮着佘九涟杀,难道说以前有人替他打掩护,把他藏起来了? 封谦想入迷了,没注意餐厅进了人,等反应过来,已经被捏住后颈往前一带,屁股被迫离开桌面。 “吃饭就坐好。” 后颈上的力道变轻,随意按了按,佘九涟把他压到座位上,自己去了对面。 佘九涟吃饭时不喜欢聊天,封谦就等他吃完了再跟他后边打听:“你看没看到我哥被造谣的事儿?” 佘九涟在前头不说话,步子迈得大。 封谦感觉不出他的低气压,一心只想知道关心的:“我今早下课十分钟在微博上看到的,这其中肯定有诈啊,纯造谣,不知道哪个贱人背地里推波助澜了,现在网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我联系不上我哥,他不加我微信,你知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知道。” 佘九涟说得很快,音调压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少爷心情不佳,偏偏离他最近的愣头青看不出。 “不知道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封谦还在哥俩好的用胳膊肘拐佘九涟,“我哥肯定是清白的,你要方便动用点手段帮他澄清一下就更好了,封家股份最近涨得好,别被这造谣狗影响……哎呦!” 脚底一滑,他差点摔地上,被佘九涟一条胳膊拦住了。 封谦真想把那块害他丢脸的砖撬出来揍一顿,奈何砖头装太实,他只能用力跺两脚,手缠着佘九涟没放。 “不方便。” 佘九涟抽回胳膊,无情地回绝他上一条请求。 封谦哪能这就放他走,伸手把他扯回来:“有什么不方便,不就一句话的事,你随便找人问一嘴,谁还敢不告诉你。” “而且这事真不好说,我看过那条爆料视频,里面跪的那家人我认识,是封家公司里一傻逼股东的老婆孩子,好像叫黄润,反正特别贱,以前老撺掇封恒去赌博,封恒就跟他染上的赌瘾。” “洪杉肯定比封文星更恨他,她不止一次跑公司骂过黄润,脸都扇了,要说黄润死,嫌疑最大的肯定不是我哥,有人要搞他。” 封谦还以为自己说得挺有理,觉得这下该能说服佘九涟了,不料佘九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封谦莫名后背一凉,等他发觉大事不妙已经晚了。 * 上回套完戒指后,佘九涟再没多说,拎着他去浴室洗干净扔回床上,安安静静抱着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像个没事人,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天天挂嘴边吹的初恋其实是近在眼前多次痛骂的傻逼,先开始封谦也有点不自在,但他惯会开导自己,反正是佘九涟喜欢他,喜欢就喜欢呗,又没强行要求他必须再续前缘。 佘九涟这样要面子,给他铺垫那么多台阶估计就等着他主动走最后一步。 封谦偏不,他就装傻充愣,佘九涟不说他也不提,日子能混多久是多久。 偶尔夜里被按在床上打炮他就变成死鱼一条,不管怎么说现在吃穿用度全靠佘九涟,做爱当是在交房租,该爽爽,该射射,也不是不能接受。 两人相处还是有点细微变化,最明显的一点大概就是佘九涟对他包容度直线上升,这也导致封谦越发为所欲为。 而像此刻这样被甩进房间,几乎是没有的事。 封谦身形不稳,贴在墙上喉结轻滚,有些紧张:“……干嘛?” 空闲的床位压上重物,他被迫在上面滚了一圈,枕头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 封谦想不出哪句话出了错,又踩着了大少爷尾巴,眼看佘九涟从上到下一颗颗解开衣扣,以为他想这时候发泄,赶紧抬手制止:“不行,下午还得连着上四小时课,我中午要睡觉!” 但紧接着手腕被扼住,佘九涟欺身压上,把他困在床位间动弹不得,衣角掀开,纱布揭下,一道可怖伤疤赫然出现在封谦眼前,伤口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锐利刀具割裂,大部分已经愈合,而未愈合的地方正冒着新生肉芽,随着纱布撕开漫出血丝。 封谦呼吸一滞,眼皮跳了两下,连带挣扎力道都变轻不少。 “这把刀既然能捅在我身上,为什么不会捅别人?你总把他想太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过于骇人,封谦感觉自己的肚皮也开始跟着痛了,他试图拢起佘九涟的衣服挡住那块疤,可佘九涟非要他看。 这是一道罪状陈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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