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喻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陶琢的头。 他再也不会假装拿耳机,或者是骗陶琢头发上有虫子,而是光明正大地,认真又温柔地摸一摸陶琢。 阳光照进病房,在两个人肩头跳跃。 他们都听到了彼此响如擂鼓的心跳声,可是谁都没有开口,十分默契地保持沉默,在南城温暖的秋日中享受这一刻的心照不宣。 陶琢很快出院,前脚踏进一中,后脚就被许瑛拽进办公室。 陶琢在许老师劈头盖脸咆哮发火前果断认错,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许瑛长叹一口气,摆手说去吧去吧,下不为例。 这几天正好是一中的运动会,陶琢不便参加,严喻也跟着请假,两人直接去酒店开了个双人间,方便陶琢养病。 严喻每天下楼买水果买饭,大部分是清淡的食物,只有一次因为受不了陶琢撒娇打滚死缠烂打,买了一份麦门炸鸡。 周三校运会结束,周四正式上学,单宇冲过来揪着陶琢衣领前后摇,那气势恨不得把陶琢活剥生吞:“你小子怎么回事啊!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叛逆期玩失踪是吧!你要吓死人了知不知道!” 陶琢笑着任由他拉扯,心想阴差阳错,他为了躲避陶正和逃到南城,却在南城收获了一群真正属于他,也真正会陪伴他的人的爱。 他把事情简略告诉单宇,单宇义愤填膺,陶琢只是说没关系,已经过去了,他的生活也不会因此出现任何改变。 是的,没有任何改变。 除了…… 陶琢望向严喻,再次听到自己胸膛下,那怦然热烈的心跳声。 为了帮陶琢顺利通过期末的体育测试,严喻答应教陶琢游泳。 周日一早,陶琢拎着各色泳具,包括那个游泳圈走进游泳馆,结果严喻看了一眼,淡淡道:“有我在,还要这东西做什么?” 游泳圈遂结束它短暂的使命。 严喻率先下水,站在深水区对陶琢招手,意思是让他下来。陶琢不敢,犹犹豫豫坐在岸边,被某人一拽,一把拉进水里。 陶琢怕水,畏惧那种被水淹没的感觉,总觉得会被呛到。但事实上这些没有发生,他只是落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严喻接住了他。 严喻抓着他的小臂将他扶起来,他们一起漂在水面。严喻垂眼看陶琢,眼睫上沾着几滴剔透的水珠,被阳光一照熠熠生辉,陶琢忽然挪不开眼。 “不要乱动,”严喻开始教陶琢游泳,“就这样慢慢地漂。你不是学过物理吗?水是有浮力的……” “这样,伸出去,划水,对……别扑腾……然后同时蹬腿……但不要踹我……” 陶琢还是呛了好几口,严喻无奈地拍他后背。 “我松手了?”练习了一上午,严喻觉得差不多了,准备检查教学成果。 “要不再练一会儿吧。”陶琢忐忑。 “不行,我松手了。”严喻说,“朝我游。” 严喻松开手,陶琢感受身体慢慢浮起来,他试探着划水、蹬腿,慢慢向前游去。 严喻站在陶琢身前不远处,一手虚虚接着,确保万一陶琢真的沉下去,也能在第一时间把人捞起来。 但他显然多虑了。 严喻慢慢向后退,陶琢慢慢向前游,虽然动作生疏僵硬,时不时扑腾两下,但总归没有沉底,平稳而顺利地朝对岸游去。 游泳馆只有他们两人。阳光透过绿色的玻璃窗照进来,洒在水面上,一片粼粼金光,仿佛跃动的白浪。 陶琢听到手掌破开流水的清冽的动静,不断掠过耳畔,忽然在这宁静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陶琢最后一次浮到水面上换气,深吸一口,沉下去,朝严喻靠近。 他许久没有上来,严喻正有些疑惑,听得“哗啦”一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猛地出现在他面前,破水而出,扬了严喻一脸。 “哈哈!”陶琢大笑道,撞进严喻怀里,抱着严喻脖子,“老子会游泳了!” 两具赤/裸的少年人身体搂抱在一处,滚烫的热度,和流动的,清凉的,滑过每一寸皮肤的水珠。 “……” 严喻沉默片刻,松开手,退后两步,朝陶琢泼了一捧水。 “!!!”陶琢猝不及防,抹了把脸,戴上泳镜:“严喻你别跑!” 他们在空无一人的游泳池里打闹起来,相互追逐着打水仗。 陶琢游不动就狗刨,狗刨不动就摸着边一寸寸挪,严喻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往深水区游,不料陶琢浑不怕淹死,大着胆子追过来,严喻只好回身接他,又被某人拱一脸水。 “……严喻。”陶琢被严喻单手揽着,靠在他身前,仰头看严喻的脸。 严喻低头看他,眉毛微动,跳出一个问号。 那一瞬阳光斜斜地打下来,落在严喻身上,也落在水面上。金光粼粼,严喻身前仿佛流动着一条滚滚星河。 严喻的嘴唇是湿润的,陶琢静静地看着,忽然发现自己有一种吻上去的冲动。 是哪里不一样了呢?陶琢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想见到严喻,总是在旁人提起严喻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脏倏然轻轻一跳? “累了吗?”严喻见陶琢迟迟不开口,歪头,有些疑惑地问。 “你等我一下。”陶琢忽然挣脱严喻的怀抱,七歪八扭地游上岸。 三分钟后,陶琢拿着手机出来,叉着腰,站在岸边招呼严喻看镜头。 还泡在水里的严喻回头:“……” “陶琢,”严喻面无表情,“你也是流氓。” “让我拍一张吧!”陶琢笑着说,“就在那里,别动,等我找个角度……” 水清澈见底,潺潺流动,光落在水面,水波纹轻轻摇动,仿佛有一万条鱼正从他们身边游过。 跳跃的水珠,光斑,碎金一样,星星一样。 严喻就在其中,在水中,在阳光中,回过头来,安静地看着陶琢。 陶琢一怔,抬眼,对上严喻的视线,又落下来,看着屏幕里的他,用拇指悄悄抚过严喻的脸。 他摁下快门,又说:“笑一下。” “不会。” “快笑!” 严喻拿陶琢没办法,叹了口气,看着陶琢,露出一个很轻微的,无奈但宠溺的笑。 这一刻陶琢心念一净,觉得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重要了,只要能和严喻在一起就好。 陶琢摁下快门,定格了一个只有他见过,也只属于他的严喻的模样。 “不准乱发。”冲凉时,隔着一面墙,严喻忽然警告道。 “不发不发,我私吞,我珍藏,”陶琢说,“就是姿势好像有点重复,能不能再去水里让我拍几张?” “……”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严喻在心里如此评价,懒得搭理,关了花洒,拎着东西到游泳馆外等陶琢。 清风徐来,香樟树光影斑驳。 陶琢出来时,严喻就站在树下,似乎若有所觉,抬头看向他。 那眼神很柔和,落在人身上,比阳光还要温暖。 于是陶琢一笑,抓着湿漉漉的头发快步朝严喻跑去:“等等我——” 两人并肩而行,消失在小径深处。
第25章 暧昧 生活就像乐谱, 偶尔需要一些不协和音程的点缀。陶正和是那个小二度的极不协和音程,严喻则是那个温柔的主调。 在经历过一个刺耳的不协和音后,陶琢感觉那旋律悄悄转了调。每当他在胖丁的课上不经意扭头,和身边的严喻老师对上视线时, 那旋律的改变就更加明显。 单宇也发现了这一点, 因为陶琢和严喻一起吃饭的频率越来越高, 和自己一起打篮球的次数越来越少。 “你们俩……”单宇狐疑地说, 端着盘子走过来, “不会在……” “背着我学习吧?” 陶琢:“……” 陶琢松了一口气,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这一口气, 对单宇说:“学习还需要背着你吗?当你面学你都没危机感的。” 单宇一想也是, 高高兴兴坐下来和陶琢一起吃饭, 无视严大神那嫌弃的眼神。 十一月的月考结束后,许瑛来开班会, 说期末考时间定了, 在一月中,也是六校联考, 每个学校负责一科出题, 难度很高。但联考总排前一百者, 可以参加寒假的统一集训,是针对清北夏令营准备的,机会难得。 陶琢翻出上次六校联考的分数条, 发现自己的联排名次是231。 严喻是一定会去寒假集训的, 如果想和严喻一起, 陶琢发现自己得在尖子如云的六校联考里进步一百三十多名…… 唉。 严喻忽然感到陶琢戳自己手肘, 抬头,听见那人问:“如果不去少年班, 你想去哪个大学?” 严喻看他一眼:“清华。” 陶琢:“……” 陶琢掏出手机,研究广东理科省排多少才能进清华,发现这个名次从六校联考前100变成了全省排名前100。 陶琢用六校联考的排名和省排名进行换算,得到了一个令人心死的数字。 “……”陶琢和手机大眼瞪小眼。 “怎么?”严喻勾了勾嘴角,明知故问,“你想去清华?” 陶琢不想承认自己想和严喻去同一所大学,嘴硬道:“不是。就是想扬眉吐气一把,让我爹哭着回来求我别走。” 严喻似笑非笑看陶琢。 陶琢头皮发麻,把他推回去:“如果不去清华……” 严喻歪着头:“北大。你选吧。” 陶琢:“……” 陶琢认命了,掏出卷子开始刷题。 上胖丁的语文课时严喻忽然戳陶琢,陶琢:“?” 严喻说:“数学试卷。” 陶琢一头雾水,把自己的数学月考卷递过去,看见严喻撑着脸低头研究了一节课,放学时把试卷和一沓手写的笔记一起还回来。 还有一本厚厚的练习册。 严喻说:“薄弱点,给你整理好了,针对性刷题,题号我都写在纸上。还有一张是附中数学组的出题习惯,他们出题人心事比较多,癖好比较变态,你提前看一下。” 陶琢受宠若惊地接过,打开来看,片刻后问:“就做这几道题?” “不是,”严喻淡淡道,“除了这几道,都得做。” 陶琢:“………………” 陶琢:“我不要考清北了。” 严喻残忍道:“不行。” 考不考清北陶琢还没想好,但很想和严喻一起去寒假训练营是确定的。于是陶琢读完严喻整理好的笔记,掏出草稿纸,长叹一声,小蜜蜂似的勤劳刷题。 两人一起去饭堂吃饭,饭后陶琢回508洗澡,严喻去自习室。但在进自习室之前,严喻脚步一顿,绕到宿舍楼后无人的空地,给陈娴打了个电话。 严喻开口就说:“我不想去少年班。”在陈娴连珠炮般质问之前道:“我想去清华。”
80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