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潮的反应有些迟钝,好一会才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是我。”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厉潮迟疑道,“你没问。” 夜深了,宋时眠终于感到了困倦,他脱了鞋缩在沙发上,拉过被子盖在两人的肩上。 “你我还不清楚?有点什么秘密都被副人格抖落出来,既然副人格都没说,就别指望从你嘴里问出什么来。” 厉潮沉默了会,把头靠在宋时眠肩膀上,“对不起眠眠。” 他此时此刻乖得不像话,乖得宋时眠都不好意思朝他说重话。他摸了摸他的头,放缓声音,“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因为我又欺骗了你。” “那为什么要欺骗我?” “因为……”厉潮眨了眨眼睛,思绪变得迟缓,“因为你说你讨厌我。” 宋时眠,“……” 好端端的,从天而降一口大锅。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厉潮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慢慢闭上眼睛。 “在几年前的那场暴雨里。” 其实那场雨的很多情节他都忘了,可唯一清晰记得的只有宋时眠烧得昏迷不醒靠在他背上说的那句—— “讨厌,厉大壮。” 很轻的一句话,如果不是两人挨得近,他都不一定能听到。 那一刻他其实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觉得难过,也觉得本该如此。 厉潮的声音很轻。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还讨厌的人了,背信弃义,明明离开了,然后又覥着脸回来。” “没了我你依旧过得很好,有家人、有朋友,没有给你添麻烦的人。” 他那么大一只,却往宋时眠怀里缩,“可我不行。” “没了你,我活不下去。” “我无比庆幸那天我来找你了,也无比庆幸那天我找到了你。” 宋时眠把手电筒又给关了,黑暗在眼前覆盖,窗外雨声渐歇,风吹动枝叶发出细微的声音。 “可是厉潮……”宋时眠道,“这不是你隐瞒我的理由。” “怎么不是呢?”厉潮牵着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你了解我,同样的,我也了解你。如果我说了讨厌你,你就选择不告诉救我的人是你的话,那你后面就不会出现在我世界里了。” 厉潮道,“那是因为你眼睛……” “可你不是还有很多方法吗?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结婚?” “厉潮。”宋时眠缓缓道,“你说你来见我,刚好遇到了暴雨,你为什么要来见我?” 厉潮没说话。 “那是因为你是打算来见我最后一面。” “因为你要做手术了,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你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所以江瑾才会那么生气,所以救援队的才会隐瞒真相,让我真的以为是林季同救的我。” “如果你真的没醒过来,这场暴雨对我而言不过是个小插曲,我就可以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到死了都不知道你曾经出现过。” “厉潮……” 宋时眠咬着牙,声音颤抖,“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在他渡过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里,厉潮在干什么呢? 在ICU里躺着,在冰冷的医院里数着日子过,在望不到光亮的日子里承受着另一个人的无端埋怨。 甚至还在手术前夕,独自一人奔赴一场暴雨。 宋时眠甚至不敢想,如果因为他,他出了什么三长两短…… “我……”厉潮无措地搂着他,“我只是想你好好的。” “厉潮……”滚烫的液体落在手背上,宋时眠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你这样让我怎么好?如果我对你好会对你造成这么多负担,那我宁愿当初、当初……” 男人猛地收紧手,“不可以!” “眠眠,我只有你了,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宋时眠没说话。 厉潮抬起头在他脸上胡乱地亲,亲到了满嘴的苦涩。 “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只要你跟我说,我都可以改,但你不能、不能不理我。” 亲完后,他毫无章法地在他怀里乱拱,“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如果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以后在床上多顺着我就好了。” 宋时眠,“……” 那么大个人压在他胸口,宋时眠甚至感觉自己都快喘不上气了,在听了他的话后,他更是生出一种无语至极的感受来。 “起来。” 宋时眠伸手去推他的脑袋,这一推,让他顿时发现了不对劲。 他坐直身体,把厉潮的脸从怀里拔了出来,伸手往他脑门上一摸,烫得吓人。 “厉大壮,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 男人迷迷糊糊地抬眼看他,黑夜里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可能,我身体很好。” 宋时眠,“……” 厉潮又往他怀里拱,“眠眠,你别生气了,我回去跪榴莲好不好?” “跪你大爷!”宋时眠摸到被他丢在一边的手电筒,“赶紧给我起来!” 他说他今天怎么这么乖,合着都快被烧傻了。 店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对面再次又被他叫醒的老板,宋时眠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退烧药,疯狂道歉,“对不起啊,又麻烦你了。” 老板抬手打了个哈欠,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烧得神志不清还盯着宋时眠的男人,打趣道,“没关系,我都懂,我刚谈恋爱的时候也这样。” 折腾了这么久,天边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宋时眠用煤气灶烧了锅热水,把退烧药给厉潮塞进了嘴里。 男人漆黑的眼眸里泛着水雾,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还生气吗?” 宋时眠一看他这样子就浑身来气,“气!气死了!” 厉潮抿唇,忽然支起身子亲了宋时眠一口,带着几分药味的苦涩。 “亲亲眠眠,不要生气了,以后我什么都不会瞒你。” 他强调,“我什么都跟你说。” 宋时眠简直拿他没办法。 他把他强制按着躺沙发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闭嘴把你,赶紧休息,天亮了我们就回去。” 这边没有医院,要是退不了烧就麻烦了。 厉潮乖乖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他睁开眼睛,“我想起来我还瞒了你一件事。” “什么?” “我在网上买了两盒套,一盒冰点,一盒螺纹。” 宋时眠,“……”
第121章 那一刻,宋时眠恨不得把厉潮烧傻了算了。 他一巴掌呼在他头上。 “给爷爬。” 厉潮强撑着还想要跟宋时眠说话,可他发了高烧又吃了药,眼皮沉得厉害,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等到天亮的时候宋时眠在老板家找到一支体温计,一量发现三十九度。 他把还在补觉的陆林叫起来,“我们得走了,厉潮高烧一直不退,吃了药也不见好,我问老板,离度假村三十分钟的地方有个卫生院,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下了一晚上的暴雨, 第二天也不见放晴,天气雾蒙蒙的飘着小雨,再加上这边是山区,雾看着更大了。 老板见他们要走有些担心,“这雾太大了,要不还是等等吧?下山的桥被冲垮了,另一条路是条小路,路边也没个护栏,你们没走过,太危险了。” 宋时眠看了眼陆林,沉默了会,把背着的包放了下来,“我们听你的,等到中午再去。” 如果只有他和厉潮还好,但他不会开车,不敢把陆林的安危也给赌上。 陆林张嘴,“其实我……” 宋时眠打断他,“就这样决定了,等会吃了早餐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养好精神。” 他又给厉潮吃了颗退烧药,不过一直不见好。 早上九点的时候电路终于维修好,宋时眠给手机充了电,刚一打开手机上面全是未接电话,有厉潮助理的,更多的是江清韵。 他拿着手机给江清韵回了个电话,把发生的事跟她大概说了下。 “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厉潮也不会这样。” 江清韵安慰他,“跟你没关系,是他自己非要过来找你的,别着急,我安排医疗团队过来了,等到中午雾散了你们再下山,到时候你们直接在山下汇合。” 果然有钱能解决绝大部分的麻烦。 宋时眠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挂了电话,他用毛巾将厉潮身上的冷汗擦掉,“你说你,不是说身体很好吗,发个烧退烧药都吃不好,要是傻了,我真的就不要你了。” 男人没说话,费力地抬起手,攥住了他的指尖。 等到十一点到时候,外面的雾终于散了。 宋时眠对于麻烦了别人感到很不好意思,从包里翻出几张现金放桌子上,带着厉潮马不停蹄地往山下赶。 也不知道江清韵怎么安排的,他们到山下的时候,路口边就等着一辆专车,上面配备着专业的医护人员。 一路回到A市,厉潮都没醒。 江清韵正站在病房门口等着他们,瞧见厉潮时她第一个就冲了上去,“怎么样了?” “打了针已经稳定下来了,睡一觉应该就可以退烧了。” 宋时眠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最后是江清韵发现了他,她拽过宋时眠,将他里里外外打量一番,“吓死我了,你跟团团的电话一晚上打不通,那边雨又那么大,我一晚上都睡不着。” 宋时眠垂下头,“对不起,如果不是我非要去度假村,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厉潮也不会……” 江清韵把宋时眠拉进来,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暴雨只是个意外,我们谁也预料不到的。” “可是因为我,厉潮才变成这样……” “眠眠啊……”江清韵道,“妈妈没有怪你的意思,他这样是他自己选择的,跟你没有关系。出了事,我不仅担心他,也担心你,他是我儿子,你也是。” 她看着宋时眠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说到底是团团任性,给你造成了麻烦。在团团做手术前夕发生的那件事,虽然江瑾瞒得很好,可我多少也发现了些端倪。” “团团不愿意跟我说,说明在心底跟我还是有隔阂,他不说,我也不敢问、不敢查,这次你去了那个地方他那么紧张,说明之前的事跟你有关吧?” “我……”宋时眠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你们不想说妈妈也不会问,我只希望你们过得好,人这一辈子很短,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过好未来才是关键。” 她伸手拍了拍宋时眠的肩膀,“我让人送了吃的过来,旁边还有一张床,待会你吃了饭也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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