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拉·扬微笑应答:“毕竟我们的医生都希望能尽可能地帮助到咨询者,不过时间都是合理安排的,医生们也有充分的休息时间来调整和充实自己。我们宁医生一直都对自己的咨询者非常负责。” 肖安表示明白地点点头,回答的话却漫不经心:“医者仁心,我懂。” “……你怎么在这里?” 是宁刻的声音。 肖安松开了撑在前台桌子上的手肘,回头热情地说:“我来接你下班啊,弟弟~” 他高涨得略显做作的情绪并没能影响到宁医生,后者的眼神略过他对洛拉·扬说:“扬,请帮我送一下曼西先生。” 扬小姐迅速收拾好了方才听到那声“弟弟”时露出的惊诧表情,温柔地回道:“好的,宁医生。曼西先生,我送您。” 曼西:“麻烦你了,扬小姐。” 肖安这才看向他身边的这位“曼西先生”,这位先生一头白发,皮肤上的皱纹也已经深刻,看来是位至少已经一百二十岁的老者了。 对长者应该抱以敬意,肖安收拾了一身散漫态度,投以温和的目光算作问候。 “哥哥来接你下班不开心吗?”肖安微微侧首勾起唇角,目光盈盈地望着宁刻。 宁刻没说话,转身一边脱下自己的白大褂一边往里走,肖安识趣地跟了上去。 肖安打量着他的休息室,感觉和自己想象的真是相差无几,除了书架上的一只黑边相框,那里面没有照片,展示的是一只蝴蝶制成的标本。 将蝴蝶标本作为装饰品代替相片或者挂画倒不算少见,带着孩子去过昆虫馆的父母少不了要买上一件。 但通常作为装饰品的蝴蝶标本都很漂亮,比如闪蝶,是最常见的。绚丽的蓝色本就夺人眼球,还通常伴随着细闪的光,品相好的闪蝶双翅大小和成年人的手掌不相上下,是理想的装饰物。 但这只蝴蝶显然不是那么回事,没有那么大,而且全身灰扑扑的只有翅膀根部带些淡淡的蓝色,更像沾上了什么劣质的粉状颜料,那翅膀上还分布着许多“眼睛”,叫人心生不适。 而且它周身都挂着细小的绒毛,比起蝴蝶,肖安觉得这玩意儿顶多被叫一声蛾子。 实在不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存在。 在心理咨询所里用这种东西做装饰,没人说这样不专业吗……看来这边确实是宁刻的私人领地,至少他的患者们绝不会踏足这里,不然肯定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但肖安没病,所以他并不介意这东西,打量了一会儿看宁刻已经换回了自己西装外套便问道:“这蝴蝶叫什么?” 宁刻还在整理东西,头也没抬,只是回道:“爱尔康蓝。”【注】 肖安点点头。名字倒是挺唬人的,不过他也没听说过,而且对节肢类动物也属实没什么兴趣,目光很快就游荡去了别的地方。 宁刻瞥了一眼在他的领地里四处摸摸蹭蹭的肖安,似乎对他的举动兴趣缺缺,冷淡地通知:“走了。” “哦,好~”肖安把宁刻的书放回书架,乖巧跟上他的步伐。 洛拉·扬已经回到了她的工位上,看见宁刻出来便笑着打招呼:“宁医生……”却在看见他身后的肖安时卡了壳,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宁刻:“这是我哥哥,肖安。” “哦哦,肖安先生您好。” 肖安人模狗样地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扬:“你好,扬小姐。我们家小刻劳烦你照顾了。” 扬看了一眼那名片,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是奇怪于那“肖安”二字之前并没有一个“宁”字。这反应倒是寻常,毕竟兄弟二人本就该是同姓的。 “嗯,不是亲哥哥,”肖安的嘴角总是自然地微微上翘着,让他看起来像是无时无刻都在微笑,而这一会儿他的微笑里多了显而易见,坏心思得逞的意思。 “是情——哥哥。” 他把那发音相似的字咬在唇边,刻意压低的嗓音反而异常强调了那字的存在感。 洛拉·扬这回彻底睁大了眼睛,视线下意识地就飘向了宁刻的方向,像是在确认这是不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宁医生是一座山,狂风骤雨根本撼动不了他,他看起来对于肖安的发言一点情绪也没有,只扫了一眼闲着没事儿就撩骚的肖安,平静地对洛拉·扬说:“扬,我先下班了。” “哦、哦。宁医生,肖、肖安先生,你们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肖安两步跟上宁刻的步伐,又回头向洛拉·扬告别:“扬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下次见,拜拜” 肖安在宁刻身侧半步处跟着,安分了没有半分钟就追上去戳了下他的手臂:“弟弟,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宁刻侧眸看了他一眼,肖安觉得这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嗯,到也不是鄙夷,就是那种不想回答这些无趣问题冷淡。 “好好好,”肖安扬起双手,“不问你了,不问你了。”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这无趣的家伙。” “方舟工作室就在这栋大楼的地下十一层,你会到上面来找我并不奇怪。” 却没想到宁刻竟然回答了他。 肖安就着扬起的双手给他鼓了掌,随后搭着他的肩膀道:“弟弟,看来你如今在人类社会果然混得风生水起,都愿意费一些口舌向愚蠢的普罗大众解释你的想法了。” “古语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五年不见的,算一算我恐怕得为你瞎一次眼。”肖安的语气明显是在逗小孩儿。 然而宁刻既没有被激怒,也没什么其他情绪,他会流露出的最大的情绪大概是不耐烦,但他一贯能对肖安那些有的没的话作出充耳不闻的模样。 于是肖安连他不耐烦的情绪也分不到半点。怪寂寞的。 “弟弟,”肖安的声音忽然正经了点,“哥哥我刚才好像一不小心坏了你一桩好姻缘,怎么办,我要怎么赔你才好?” 智能泊车系统已经让宁刻的车在门口等候他了,他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后睨了肖安一眼。 “诶呀,”肖安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你不会不知道吧。刚刚那位扬小姐很明显对你有意思,说不定本会有一场美妙的爱情。”而后他跟着宁刻坐入车内,目光移向了前方的道路,喃喃道:“这可怎么办。” 宁刻究竟知不知道呢,肖安无从知晓。但是爱情。 肖安与爱情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场悖论。 他能清晰地看见这是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思绪漫无目的时,视线就不自觉地飘向了宁刻的方向,他喜欢他——不对,他爱他。 肖安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深爱着身侧这个男人。他爱宁刻的冷漠怠慢,爱他金属一样的理性,爱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变态——抱歉,该说得文雅一点。 他爱宁刻,爱他是个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的高功能社会性病态者。 在他看来宁刻就是“理想”二字的具象化,是他穷尽此生也不可能成为的完美存在。 不为无畏之事忧愁,七情六欲都不成烦忧,只是走在自己想走的那条道路上,没人能够影响到他。 宁刻拥有这世上最稳定的内核,他自成永恒稳态的时空。 他的存在即是肖安的理想,但同时肖安也知道宁刻是一个不会回应爱情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压根儿没有这种纠葛又无趣的情感。 所以肖安的爱永远是属于他自己的,他不可能得到回应。可是,若真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社会性病态者也会爱上世人,爱上他呢? 【作者有话说】 注:爱尔康兰蝶,幼虫时能散发一种气味,能让蚂蚁把它“看”作是自己的同类幼崽,从而得到蚂蚁们的供养。感觉和全息很像——全方面的迷惑性。
第6章 天生一对的病人 ——那“宁刻”就不是他会爱着的存在了。 毕竟,肖安自己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性单恋者”。 其实这种人并不少见,他们会暗恋会喜欢上某某,甚至会擅自在心里将对方奉上神坛。但只要喜欢的对象对他们表现出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好感,这些人就会对本来喜欢得死去活来的人产生生理性的厌恶。心思反转得比立竿见影还迅速。 那点自我满足似的爱意顷刻间就会荡然无存。 肖安便是个中典型。 他很清楚这件事情,他知道,自己就是一个不配拥有爱情的人。他心知肚明。 可哪怕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最不需要暗恋者回应的人,原来也会吃没有必要的飞醋。 洛拉·扬,一位多么美丽又温柔的年轻女性。 小姑娘有什么错呢,暗恋就暗恋呗,反正宁刻就像不会回应他一样,也不可能会去关照这个女孩的粉红小心思。 可肖安依旧如鲠在喉,在听到那位女性第一次吐露出“宁医生”这三个字的那一瞬间,他的内心就刮起了十级的风暴。 原来连这么一个压根儿就不存在的,“唯一暗恋者”的位子,他都不愿同他人共享。可是啊。 宁刻从来不属于他。 从来都不属于。 但是没关系,肖安喃喃心道,反正宁刻也不会属于任何人。 “我很尊重扬小姐。”低沉的嗓音一瞬充斥了整个车厢,肖安垂下的眼眸条件反射地仰起。 “但和某个人交往结婚并不在我的人生规划之内。” “如果她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对我抱有男女之间的好感,那么哥哥,我得感谢你刚才的行为。假如是我在过去的工作中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让扬小姐对我产生了没有意义又浪费时间的好感,尽早结束一位女士对时间的浪费,是件好事。”很长一段话。 宁刻很少对着肖安一次性讲这么多个字,他说完借着车檐的反光涂料,不动声色地观察肖安,肖安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儿懵。 弯弯绕绕这么多,其实总结下来只表达了一个意思——他宁刻,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 然后,他看见肖安的唇角微微勾起了弧度,那是下意识的,发自内心的愉悦,是来不及掩藏的身体反应。 宁刻知道这是肖安想要的答案。 肖安不知道的是。 他们俩天生一对。 宁医生看了眼后视镜中的自己,脸谱一样的表情没有丝毫裂痕,他们到家了。 晚餐吃的是智能管家准备的营养餐,宁刻吃完饭以后就去了书房,他有很多资料需要整理。肖安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玉大叔也吃完了猫粮正在客厅里溜达——哦,不,它是在巡视领地。路过肖安的时候,谨慎地睨了他一眼,然后绕着他转了一圈,胡子抖了抖缓缓靠在了他脚边,尾巴尖撩拨着肖安的小腿腹——右腿小腿腹。 他没什么感觉,这喵撩错了地方。 不过小动物热乎乎的体温还是把肖安从漫无目的的神游中拉了出来,他弯腰把玉大叔捞进了自己怀里,玉大叔本能地挣扎了一下,被肖安呼噜了一会儿下巴之后就蜷起尾巴往他怀里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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