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灼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有些不适应地低了头:“……我没事。” 他又想到了那个名为迟笑的女孩说的话。 霍月寻为了他做了那么多,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他,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可他却不能给霍月寻一点回应。霍月寻迟早会不喜欢他的。 那之后,霍月寻会按照爸爸的吩咐去相亲吗? 他也会对另外一个人,像对自己这样好吗? 会喜欢上别的人吗? “小灼,生病在你眼里只是一件小事吗,”霍月寻的语气听起来很温柔平静,但他的脸上却没一点笑意,“你可不可以稍微心疼一下你自己?” 他捏住纪灼的掌心,用湿纸巾把那些顺着掌心流淌下去的血液擦干净了。即将碰到还在隐隐约约往外渗血的创口时,他放慢了动作,到最后甚至还低下了头,灼热的鼻息喷洒在那尖锐刺痛的伤口上,留下了一连串令人颤栗发麻的触感。 “你不心疼,我会心疼。” 喃喃完了这一句,霍月寻便不再说话。他的唇瓣擦过纪灼的手腕,潮湿而温热。 “……” 纪灼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咚”的一声。 他有些恍然,想要跟霍月寻道歉,说不是这样的。 但手指即将牵住霍月寻的袖子时,车却刚好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将他的半截话堵了回去。 “我们到了。” 霍月寻握住他的手腕,避让开他手上的伤口,“走吧。” 纪灼张了张唇。 他脸色苍白,眼睛却红得有些吓人,看起来便是一副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的样子,肖似某种被淋湿的小动物。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了几秒,很快,还是霍月寻率先败下阵来。 “……小灼,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他轻叹了口气,“我只是太着急了,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受伤。” 纪灼抿住了唇,声音有点轻,但很急切:“我没有生气。” 霍月寻看起来似乎高兴了些,但唇线还是绷得直直的,过了几秒,他一边牵着纪灼往医院里走,一边温声道: “没生气就好,那我顺便跟小灼讲点高兴的事情吧。我已经安排了给叔叔定制假肢的人,今天他们已经开会给叔叔做方案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把东西做出来。” “不过光拿到假肢肯定是不行的,估计到时候还要有一段时间的康复历程。如果小灼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到现场去看看情况。不管怎么说,你都不用担心。” “……” 哪怕霍月寻讲的事是纪灼之前切切实实关心的,也很振奋人心,但他此时此刻什么也听不下去,只魂不守舍地被霍月寻带进医院,在一个条件和环境都很好的私人病房躺下。 身旁的护士拿了消毒的东西来给他手上的小伤口包扎,而医生过来看了下情况,简单开了点药,让他暂时休息,如果长时间不能退烧再考虑打针挂水。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医生,”霍月寻拿着手里那份生病期间的清淡菜谱,认真地冲医生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自己身侧的护士,“辛苦了,接下来的药膏我来替他涂吧?” 护士应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医护人员轻手轻脚地从病房内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纪灼望着霍月寻俯身过来、垂下的眼睫,心脏酸软成了一片,刚刚没说完的话掀起一阵波澜,在脑海中卷土重来。 ——我现在关心的不是你为了我勤勤恳恳做的那些事,而是为我奋不顾身做事的你。 ——我看到你心疼我,也没有不开心,只是在为你感到不值得。 “疼吗?” 霍月寻用棉签蘸着些药膏,轻轻地擦拭着纪灼手上的伤口,抬起眉宇, “如果疼了,就告诉我。” 很巧,碎裂的瓷片划伤手的位置,恰好跟许久之前纪灼在火锅店里洗碗蹭到的位置一样。两道伤疤一先一后,一深一浅。 前一道只是用自来水冲了冲手,用了张纪暖的创可贴贴住,就再也没有管过,哪怕之后伤口溃烂发炎了好几天,他也没再吭过一声。 可这后一道,被霍月寻捧在手心轻轻地涂着药膏,温和而冰凉的感觉覆盖裂痕,对比之下,根本就不会很痛。 可纪灼张了张唇,小声道:“……疼。” 霍月寻的动作一顿,抬起棉签,轻轻地吹了吹伤口,待温度冷却了些、红肿稍微消失了些许,才抬起眸望向纪灼:“好一点了吗?” 纪灼顿了顿,低声道:“还是疼。” 霍月寻并没有因此不耐心,手上的动作更加轻巧,仔细而温柔,原本很快就能结束的涂药过程硬生生地拉长了好几分钟,直到涂完了,还三番五次地跟纪灼确认:“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纪灼抿住唇,点了点头。 “……” 霍月寻将东西收拾好放到一旁,替纪灼掖好被角,撕了片退烧贴,守在他身旁坐下了。 外面的天色已晚,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独立病房内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只足够两人看清彼此。 “你先睡一会。” 忙了这么多天,霍月寻自己眼下也多了点淡淡的乌青,但他却好像没感觉似的:“今天不可以洗澡,我等下给你简单擦一擦,好不好?” 霍月寻的语气不容置喙,纪灼也自知自己现在除了睡觉没什么好做的,干脆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了,期间,他能感觉到凉凉的毛巾落在自己的脸上、侧颈,带起一阵冰凉柔软的触感。很快这触感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大手感受他的体温。 很快,手收了回去。 凳子与地面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霍月寻坐在了床边,趴着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 纪灼意识到这件事,竟不知为何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月光朦胧,莹润的光照在霍月寻出色俊俏的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眉眼、鼻梁,浅红色的薄唇。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又看了一会。 其实,伤口一点都不疼。 只是在霍月寻的面前,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竟然开始细细密密地发麻。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 纪灼抿住了唇,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 阴影遮住了落在霍月寻身前的月色,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滚烫地交织。纪灼的视线落在霍月寻的唇瓣上。 这份感情,实在是难以宣之于口。 既然这样。 那就允许他,暂时当一个小偷—— 两人的唇上下相碰。 轻盈柔软,像是在做梦。 纪灼闭上眼睛,保持这个姿势好几秒。 够了。 就到这里。 片刻后,他屏住呼吸缓缓地后退,动作小心翼翼,慢慢地睁开了眼。 下一瞬, 他就对上了霍月寻雪亮的双眸。
第49章 霍月寻醒着! 他知道刚刚自己对他做的一切! 一瞬间,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纪灼控制不住自己抬起眼去看霍月寻的神色。后者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里,另外一半则暴露在月色下,那双挑起的丹凤眼牢牢地盯着纪灼,大胆而炽热,眸中蕴藏着丝丝缕缕难以道明的情绪,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给吞没。 “小灼。” 纪灼最过担忧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霍月寻并没有一点身为成年人粉饰太平的自觉,干脆利落地将这件事拉到了明面上,坦白且直截了当, “你刚刚在干什么?” “……” 纪灼抿着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原本就发烧的脑袋更是昏成了一团浆糊,大颗大颗的汗珠几乎浸湿了他的前胸后背。他死死地抓着自己身侧的床单,在霍月寻寸寸逼近的目光中,讷讷道:“我、我……” “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 霍月寻像是怕他还不够尴尬,继续加码, “你刚刚亲了我,是吗?” 纪灼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整个人都已经被俯身欺来的霍月寻给困在了臂弯里,后背紧紧地贴着冰凉的床头,心跳快得像是在打鼓,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干脆利落地抬手掀开了被子,下意识地想要逃下床。 然而,霍月寻的动作比他更快,他双脚还没踩到地面,就被一只手快准狠地捞住,牢牢地箍在了掌心。 “不许躲。” 凛冽的木质气息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铺天盖地地将纪灼环抱,“小灼,你刚刚亲了我,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因为刚刚的一通折腾,纪灼如今整个人都几乎坐在霍月寻的怀里。他整个人弯起腰,蜷缩起身子,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我、我,”他讷讷地张了张唇,“对不……” 话音未落,他就忽然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牢牢地捏住。霍月寻没有给他将抱歉说完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吻了上去。 与刚刚那蜻蜓点水、仿佛在开玩笑似的亲亲截然相反,霍月寻吻得极深、极重,滚烫的舌伸了进来,强势而果断地扫荡。他用力地碾磨着纪灼因生病而干燥的唇,几乎磕到牙齿,留下明显的印痕。 舌尖交缠相依,彼此交换温度,直到纪灼被吻得几乎穿不过来气,霍月寻才勉强松开他的腰,微微后撤一点,一下一下啄吻着他的唇。 “小灼。” 再度开口时,霍月寻的声音有些许的哑,“我记得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亲吻不是可以用来轻易开玩笑的事情,在我这里,亲吻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喜欢。必须得是喜欢到,想要在一起。” “我一直以来都喜欢你,只喜欢你。你是怎么想的呢?” 纪灼的眼尾还留着些许潋滟的红,唇瓣微微张着。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哑声道:“霍月寻,对不起,可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可能……” “——好了小灼。” 像是害怕亲耳从纪灼的口中听到拒绝的话,霍月寻自嘲般的放下了手,后退了一步,重重地跌坐到了凳子上。房间内暗淡无光,月色似乎也隐匿于云层之后,空气静谧而无声,只听得见霍月寻自言自语般地低喃, “没关系的,哪怕你只是想要耍我玩,也没关系的。” 纪灼的心脏像是一只骤然被捏破了的柠檬,巨大的酸涩从中迸出,哗啦啦地将其淹没。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唇,想要替自己辩驳。 不是的。 不是想要耍你玩。 我很喜欢你,但是我们的身份地位,家庭背景,这一切的一切都注定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而且,迟早有一天,你会厌倦了我。 纪灼很早之前就已经接受了身边的人有来有往,人生的变故层出不穷,可他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办法接受霍月寻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与其等到他情难自抑,将霍月寻当成生命中的唯一时,再去接受霍月寻的潇洒离去,那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没有拥有过霍月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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