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不知是哪位领导的司机开始给几人散烟,细支的中华,耀眼的金红色。孟归南手上还攥着他抽惯了的红梅,有个司机应该是注意到了那个皱巴巴的烟盒,指着它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其他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里不全是善意。 只要有人的地方,等级的划分就一直存在。 在这些人中,孟归南显然是地位最低的那一个,他看着他们或嘲弄或调侃的笑,也跟着一起笑,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又或者是看出来了但并不在意。 他低头点烟,额发遮住了眉眼。庄雁鸣无意识地转着尾指上的戒指,随后走出棋牌室,叫来正往餐桌上摆酒的方孟青交代了两句。 这顿饭吃得很累。 庄雁鸣需要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去留神观察那几位领导脸上细微的表情,说出口的话斟酌再斟酌,力求让领导们吃得满意,聊得舒心,在一个放松的环境下,委婉地把该说的话说了。 这个级别的领导在外喝酒都很克制。饭桌上七八个人也才喝了不到两瓶白酒。 饭后的娱乐活动就是搓麻将了。 庄雁鸣和庄镇山分别在两张牌桌上,他们半真半假地给领导们送了不少。这些牌钱不算多,但赢钱总能让人高兴,饭局结束时,交通厅的李厅长扶着庄镇山的肩,冲他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关系就是这么处的,至于事情办成后需要再付出什么代价,那是后话。 庄雁鸣的做事风格和庄镇山一脉相承,最擅长拿捏人心,再辅以威逼利诱。相比庄镇山来说,他更大胆也更干脆,庄镇山对他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不过就是人还年轻,欠些打磨。 散了场,庄镇山和庄雁鸣一起往楼下走。 “回家吗?”庄镇山说,“回的话咱们一道。” “今晚不回了。” 庄雁鸣没解释自己要去做什么,庄镇山也一向不多问,但今天不知是怎么了,追问了一句:“有人了?” 庄雁鸣脚下动作一顿,平静地回道:“消遣而已。” 庄镇山在庄雁鸣背上轻拍了两下:“你年纪不小了,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没放在心上。” “我心里有数。”庄雁鸣回道。 小区建成的年头不短,楼梯间光线昏暗,庄雁鸣在那一瞬间外露的情绪被很好地遮掩了起来。 送庄镇山上了车,庄雁鸣才领着方孟青往停车的位置走。 “您……”方孟青欲言又止,“您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听庄董那意思,他可开始着急了。” 前方路灯照不进的黑暗里,孟归南正弯着腰不知道在草丛里找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眼睛睁得圆圆的:“庄雁鸣,这里有只白色的小猫。” 说完,孟归南就转了回去,嘴巴里嘀咕着“刚还在这儿的,跑哪儿去了?” 他身上穿着一件早晨庄雁鸣亲手给他套上的白衬衫。 前一天睡得晚,孟归南站着站着就要闭上眼睛往他身上倒。 庄雁鸣站在孟归南的身后,用肩膀撑着他的上半身,手绕到他的胸前替他扣扣子。 棉麻的衬衫,很轻薄,孟归南皮肤的热度源源不断传递过来,庄雁鸣看着镜中两人亲密无间的身影,心脏开始发热发麻。 人的情感如果有开关就好了。 庄雁鸣停下脚步,盯着孟归南看了几秒,小声问方孟青:“孟归南父亲怎么样了?” “减刑申请估计这个月就批下来了。”方孟青说,“六个月。” 庄雁鸣点了点头,回答了方孟青一开始问他的那个问题。 “还有两年。” “然后放他走。” 方孟青一愣,想开口问一句为什么,但身旁的庄雁鸣却已经迈开步子朝孟归南走去。 上了车,方孟青这才想起手里一直提着的纸袋。 他把纸袋递给庄雁鸣,庄雁鸣从里面拿出两个细长条的包装盒直接撂到了孟归南腿上。 “这什……”孟归南低头一看,是两条中华烟。 “把你那老头烟扔了。”庄雁鸣说。 庄雁鸣已经很久没再提过这个,今天不知道又抽什么疯,孟归南看了方孟青一眼,哦了一声后,启动了车子。 先送了方孟青回家,孟归南载着庄雁鸣往万山一号开去。 车窗开着,春末暖融融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孟归南闻见了从身侧传来的淡淡酒味。 庄雁鸣喝了酒,按照孟归南对他的了解,这是一个可以说话的好时机。 他刚要开口,就听一旁的庄雁鸣问:“孟归南,你还想回到医院去工作吗?” 没想到庄雁鸣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孟归南诧异地挑眉:“当然想了。” 庄雁鸣点了点头,手指在平板上划拉了片刻, 调出一个网站给孟归南看。 孟归南分神往平板上瞄了一眼,发现屏幕上是中心医院的招聘公告。 “如果……” “哎!我刚要跟你说这事儿。”说起这个,孟归南有点高兴,“我已经报过名了!” 庄雁鸣放下平板,转过头看着他。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那个同学温亚遇,他现在正在中心医院工作。” 孟归南把前因后果和庄雁鸣说了一遍,包括温亚遇替他找了关系这件事。 听他说完,庄雁鸣沉默了许久,孟归南心下惴惴:“怎么了?你不是想反悔吧?你自己说的四月份之后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左转灯亮起,转向灯的哒哒声一下一下砸进庄雁鸣的耳朵里。 大排档的那天晚上,他无比高傲地俯视着姿态狼狈的孟归南,心想他会是孟归南的救世主。 救他出泥淖,再纠正他错轨的人生。 但是现在看来,他过分自大了。 除了那五百万,他做的所有事都像是多余。比起他说他是为了孟归南,倒不如说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庄雁鸣看向窗外,过了很久,他说:“副院长有什么了不起。” 【作者有话说】 端午安康 (′`)庄1:不高兴
第29章 相亲 孟归南这段时间可谓是春风得意。 经过一轮笔试两轮面试,孟归南的工作总算尘埃落定,只等五月中旬去办入职。四月月末去探望孟良时,又得知了他减刑的消息。 孟归南心情好,连带着看庄雁鸣也顺眼了许多。 午饭后,孟归南换上一套舒服的睡衣打算睡个午觉。 庄雁鸣推开门进来,孟归南翻身的动作一顿:“怎么了?要出门?” “不出门。”庄雁鸣扯掉领带,随便往桌上一丢,“睡午觉。” 孟归南看了一眼那条挂在桌面摆件上的领带,没好气道:“你这随便丢东西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啊?衣架是摆设吗?在万山一号那房子里转一圈跟玩寻宝游戏似的,沙发缝里有你的袖扣,泳池边上放着你的手表,健身房跑步机的跑带上丢着一只蓝牙耳机,我真憋挺久了,那单只耳机为什么会在跑带上边儿啊?另一只呢?” 庄雁鸣没说话,连表情都没变一点,但孟归南从他眼睫不太规律的眨动频率上看出了他的尴尬。 孟归南不依不饶:“解释解释呗。” 庄雁鸣走到衣架边,把他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挂了起来,顺道又拎起领带甩在了衣架上。 他转过身,看着孟归南:“可以了吧?” “什么可以了吧?”孟归南翻了个白眼,“你那领带……算了算了,随便你吧。” 庄雁鸣把领带取下来,好好地挂在了衣架钩上。又脱掉衬衫和西裤,挂起来后,还顺手捋了捋上面的褶皱,然后从衣柜里取出一套睡衣换上。 换完衣服,他说:“你让我睡哪儿?” 孟归南支起上半身看了眼自己的姿势,嚣张的大字型,几乎将一米五的床整个占满。 孟归南收起了腿,往墙边挪了挪,随后拍了拍另一侧的床铺:“够了吧?” 屋里开了空调,温度有点低,孟归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面。 一米五的床,睡得下他们两个人,但并不宽敞,孟归南翻了个身,就看见庄雁鸣放大的一张脸杵在他眼前。 庄雁鸣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带着热度的呼吸扑在他的鼻尖。 两人安静对视了许久,庄雁鸣抬起手,用食指指背在孟归南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而后用掌心托住他的脸,凑过来吻他。 饭后庄雁鸣喝了半杯茶,舌尖还残留着些许清淡的茶香。 很温柔很缱绻的一个吻。 耳边缠绕着庄雁鸣轻微但失序的呼吸,它们一下一下打着旋儿地往孟归南耳朵里钻。 胸腔起伏时,两人心脏跳动的砰砰声撞在一起,孟归南在这一刻,明显感觉到他的心跳比庄雁鸣的快了几分。 孟归南往后躲了躲,推开他:“要做吗?” 庄雁鸣的呼吸停顿了一秒,又听他说:“别这么没节操啊,这可是在你办公室。” 庄雁鸣攥紧他后脑的头发,翻身而起将他压在身下:“本来不想。” 孟归南悔得肠子青黑,他伸手抵着庄雁鸣的胸口,讪笑道:“你没锁办公室门吧?等会儿闯进来个人,多难看。” “休息室锁门了。” 庄雁鸣的吻从侧颈到锁骨,最后吻过那枚小小的月亮。 轻飘飘的,像羽毛一般掠过皮肤,却像搔着孟归南的心尖儿似的,让他浑身颤抖。 “痒死了……” 就当庄雁鸣掀开他的衣摆时,办公室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声响亮的“哥”惊得孟归南立刻收了声。 “有有有人!” “哎?人呢?”门外传来小声的嘀咕。 庄雁鸣皱着眉下了床,穿着身睡衣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庄昭炀,滚出去敲了门再进来。” “啊哈哈,哥,你睡觉呢啊。所里所里,我这就滚出去。” 庄昭炀退出去重新敲了门,等庄雁鸣说了声“进来”,他才动作小心地推开门。 “什么事?” “我这不六月份就毕业了吗?爸说让我来找你给我安排个活儿干。” 庄昭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毫不客气地端起孟归南中午下楼买回来的冰拿铁就要往嘴里倒。 “放下。”庄雁鸣说。 庄昭炀转过头看了一眼庄雁鸣,又举起杯子看了一眼。不过就是一杯咖啡,怎么还不让人喝了? 最后庄昭炀认为这是庄雁鸣对他不讲礼貌没敲门就往屋里闯的不满,撇了撇嘴,把杯子放下了。 庄雁鸣走过去,在庄昭炀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想好了?” “这还用得着想吗?你忙得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我再不来帮你,你得打光棍打到什么时候啊?” 庄昭炀说话不着调,庄雁鸣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他把烟点上,隔着烟雾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庄昭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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