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薛灵均与花朝二人在山下练剑,林岱安又没来。 往日里三人一起练剑,薛灵均悟性最高,每次都是他先给二人讲解一番心法,再一起练。但薛灵均被王粟香养得娇惯,练不多会就腰酸背痛,在一旁歇息,所以反倒是林岱安进步最快,且林岱安姿势最准确,每次都他给二人纠正姿势。 如今,林岱安不肯来了,他两个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灵均,那空空道人说的话,你真就不怕?”花糕儿忍不住问。 薛灵均不高兴道:“什么狗屁的空空道人,我呸!” 花糕儿第一次见薛灵均说脏话,目瞪口呆。 文曲星竟然说狗屁。 他花糕儿都不敢说,不然要被他老爷子揪住了打。 却又听薛灵均道:“不如咱们上山,去灵花台看看那臭道士还在不在,他若还在,用咱新练的剑法会他一会!给他些教训,教他再胡言乱语!” 花糕儿可不敢,若是他带着薛灵均去捅人,犯了法,那岂不是毁了状元郎的前途。 就是被王粟香知道薛灵均有这个想法,恐怕也会骂是他花糕儿带坏了薛灵均,好好的文曲星,练什么剑,可不是不务正业么。 “怎么?枉你平日里口口声声江湖侠义,如今却退缩了。” “不是我退缩,是刀剑无眼,万一真伤了人。”花糕儿眼珠转了转,道:“有了,不如我教你打弹弓,到时候咱们埋伏上,射他个鼻青脸肿,还不叫人发现咱们!”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副自己做的弹弓,捡了一颗石子,往空中射去,做了个示范。 薛灵均接过弹弓,好奇地拉了拉,“你连这个也会做。” 花糕儿得意道:“这有什么,比打剑简单省心多了。你若喜欢,改日我给你再做一副精巧的。” 月色满天,薛灵均手持弹弓,瞄准茂密树丛中的一只寒鸦。 花糕儿站他背后,给他纠正姿势,薛灵均拉满弓,看准机会,嗖地一声射了出去,惊起一群寒鸦,振起唰喇喇的树叶响声,其中一只宿鸟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花糕儿惊喜地跑去捡,“灵均,你真厉害!竟然一学就会,准头比我还强哩!” 一转身,却看见林岱安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们,也不知来了多久。 薛灵均不曾想自己第一次就射中,满目喜色地回头,见到是林岱安,忙收了笑容,朝他走去。 “玉郎,还以为你又不来了。”薛灵均直觉林岱安似乎不高兴了。 林岱安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弹弓,“我来不来,也没什么要紧。” 薛灵均一怔,不明白他这话何意。 花糕儿在一旁嚷嚷道:“岱安,灵均果然文曲星下凡,学什么都快!” 薛灵均踢了花糕儿一脚。 花糕儿哎吁一声,疼得单脚跳开了。 林岱安笑了笑,心中的不快立刻散去,对花糕儿道:“我与宝儿有话说,花糕儿你先回家吧。” 花糕儿只好无趣地走了。 “花糕儿,你的弹弓!”薛灵均喊他。 花糕儿没有回头,十分潇洒地挥了挥手,“送你啦,状元郎!” 薛灵均将那弹弓收在怀中,对岱安道:“玉郎,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见林岱安点头,顿时喜上眉梢,上前握住他手,“你最近都不理我,今日怎么有空?” 林岱安望着他,月色明朗,夜色寂静,斑驳树影洒在薛灵均脸上,明明暗暗。 虽在母亲跟前已应下,但他还是不舍得宝儿,忍不住跑来看他。 他轻轻捏了捏薛灵均温热的手心,不舍得放开。 “宝儿,过几天就到重阳节了,我想同你一起过生辰,重阳节前一天,咱们和夫子请个假,偷偷跑出来,别叫你娘知道,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薛灵均眼睛明亮,欣喜道:“咱们去哪里?” 林岱安捏了捏他的脸,“先不告诉你。” 林岱安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些,能多留些日子,却不知那边薛灵均满怀期待,数着日子,恨不得光阴再跑快些。 转眼就到九月初八,林岱安一大早便起身去村外约定的溪边,静静等待。 半个时辰后,远远瞧见薛灵均朝他奔来。 “玉郎!你等了多久?”薛灵均背着文具箱,气喘吁吁道,“我瞒着母亲说要去夫子那补课业,好不容易才溜出来。” “我也才刚来。”林岱安一手替他拿过文具箱,一手牵住他。 又行了几里路,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林暮在那守着。 薛灵均惊讶道:“你雇的马车?” 林岱安点头,拉开帘子,先扶灵均上去,自己才跟着进去。 林暮跳上去,不言语地赶起马儿。 薛灵均早坐过马车,薛家如今不比以往,薛仁早已在清州府买了宅院,要搬过去,只是因薛灵均说庄夫子教得好,怕换了地方要耽误读书,王粟香骂了薛仁几句,说他有钱就摆阔,这才暂时没搬,他也坐马车去过几次清州府的新家。 但同玉郎一起,还是头一回。 他俩并列坐着,车轮碾过一个坑洼,猛地颠簸了一下,薛灵均便撞到了林岱安肩膀上,林岱安伸出手揽住他,好似半抱,不舍得再松开。 一直到天色将晚,红霞漫天,行到一处山脚下,林暮放缓了速度,又行了一段崎岖山路,才停下。 二人下了马车。 “啊,是灵净山。”薛灵均惊喜地喊了出来。 灵净山是清州与陵州交界处的一处山,有多处山峰,且山峰突兀,断崖陡绝,山上有跌宕的瀑流,还有一座梵净宝塔。 灵净山历史悠久,据说已经有一万多年,山上有许多蘑菇石,老鹰岩等,鬼斧神工,惟妙惟肖。 最高的两处山峰,一个名为“冰”,一个名为“棱”,直刺云天,遥遥相对。中间下面是一处幽深的峡谷,有一条钢索将两座山峰相连,除了武功极高的人,没有人敢在高空中走那钢索。 清州人说,灵净山春天百花开放,夏天瀑流飞天,秋天满山红叶,冬天万峰嶙峋。 林岱安掏出怀中一幅发冠,和那支金色玉兰钗,“宝儿,我给你带上。” 他仔仔细细地将薛灵均的头发束好,用金钗固定好发冠。 “玉郎,咱大殷的男子不是到二十岁才及冠吗?” 林岱安刮了一下他的鼻梁,“那宝儿快快些长大吧!” 薛灵均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玉郎,我前几日找林太爷送我的玉佩,翻遍了整个家也没找到。而且,我没做发冠。” 重阳节有插茱萸配玉石,登山的习俗。 林岱安将薛灵均的手握在手心,默默不语,没有提王粟香送回玉佩的事。 “金簪你先带着,玉佩等你长大了再带。” 两人登了山,一直爬到那座“冰峰”的峰顶,才并肩坐下。 秋风瑟瑟,木叶萧萧。 忽听对面随风传来一阵淼淼之音,远远看着,对面山峰上有火光闪耀耸动,似乎是有人举着火把。 那淼淼之音中,还夹杂着环佩叮当之声。 “玉郎,对面有人。”薛灵均站起身,惊奇喊起来。 林岱安也站起身,“可能是有人在祭祀。听说灵净山每逢九月初九,就会有人来跳桑林舞,唱祭祀歌。” 只不过,到天亮才是重阳节,怎么对面的人那么早就来山上祭祀。 那祭祀的歌声越来越高昂,越来越响亮,就连他们两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天下之始,正邪混乱; 正兮朝凤,邪兮夜凰。 昆山玉碎,芙蓉泣露; 水仙流照,凤凰涅槃。 一胎孕朱雀,二胎种红莲; 三胎冰蓝海上琉璃珠,四胎香草玉石共金兰。 四海八荒喜,天下苍生贺; 二月贺花朝,正月庆圣元; 腊月寒冬祭祀日,九月初九谓重阳; 七月初七灭于寂,四海八荒分朝野。 歌声极为亢奋,极其欢乐,在这苍凉夜色中,却又透着几分寂灭之感。 两人默默听着,心中逐渐升起寒凉。 薛灵均忍不住拢了拢自己的斗篷。 过了许久,那歌声才渐渐停歇。 “宝儿,在这陪我看一看日出吧。” 林岱安将备好的厚厚红色斗篷给薛灵均披上,两个人互相靠着,等待东方天边第一道曙光降临。 等着等着,薛灵均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林岱安拦住他,温柔地轻拍了几下他头顶,“宝儿睡吧,日出时我叫醒你。” “玉郎,你给我唱个催眠曲儿。”薛灵均嘟囔道。 林岱安笑了笑,他还没开口,薛灵均的呼吸声就均匀起来,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他在夜色中瞧着薛灵均的睡颜,心中万分不舍。 宝儿啊宝儿,玉郎马上就要走了。 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今日,就当玉郎陪你及冠礼,你陪玉郎过生辰了。 林岱安正对着薛灵均出神,不防身后忽地响起一个婆子苍老的声音。 “哪里来的娃娃,怎么大半夜的不回家,在这山上吹冷风呀!”
第015章 蓝眼睛的怪异少年 林岱安吓了一跳,下意识紧紧拥住薛灵均。 薛灵均也被惊醒,两人回头,只见一个满身插满茱萸的银发老婆婆,脖颈、手腕以及脚腕上戴满金环,腰上悬挂着数条金丝玉环。 这老婆婆身上的衣服五彩斑斓,极为华丽,上面绣着一只火凤鸟,一朵红莲,一株香兰草,一块无色玉石,还有一颗冰蓝琉璃珠。 “婆婆,之前是你在对面山上跳舞唱歌么?”薛灵均闪着一双秀目,好奇地问。 那老婆婆点头道:“老婆子我是每年重阳主持祭祀礼的大巫。” 薛灵均好奇问:“婆婆,你那歌里唱的是什么意思啊?” 那婆婆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此乃秘辛,外人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过,说给你们两个听,倒是没多大关系。” 于是,便讲了个极为古老的故事。 千年前,还没有大殷国,天下也还没有朝野江湖之分。 逢上天灾祸乱,天下混战,四海八荒民不聊生,天下群雄崛起,群魔乱舞,各自占地为王,打的激烈。 后来,横空出现了两位少年英雄,一个文武双全,盖世无双。一个艳丽妖冶,神出鬼没。 这两个不世出的武功奇才,一个被北方民族仰慕,一个被南方百姓追随,渐渐地,形成天下南北两分之势。 武功盖世那位少年,品行端正,行事大义,便称为武林正派之主。 神出鬼没那位少年,行事诡秘,性格乖张,便被称为魔教之尊。 过了几年,两位少年长大了,武功盖世的正派之主,灭了行事乖张的魔教妖魔,统一河山,平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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