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吗?这是疯了吧? 纪绥丢下沾血的笔尖,淡然对吓到的护士道歉,“不好意思,笔我会照价赔偿的。我好像有点低血糖了,现在可以麻烦帮我安排一间,离重症病房最近的单人病房吗?我想吊点葡萄糖。” 护士语塞,“当……当然可以,不过您的手臂还是先缝针吧。” 纪绥唇角勾起,“谢谢您。” 张怀民回过神,嘴唇动了动表情复杂,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 替纪绥缝合的医生听护士讲了经过,缝针时忍不住教育,“你们这些小年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上个礼拜也有个像你这样的,闹分手想不开,用刀在腿上划了手指宽的口子威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说说你,万一刚刚下手划伤哪根神经,你这手是别想和之前一样活动自如了。” 纪绥不吭声,他才不是闹分手。 医生见纪绥垂头丧气的样子,宽慰道:“别担心,我听我同事说了,你爱人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相信很快就能醒。” “吉人自有天相,他是幸运的,胸口的伤口被挡了一下,要是再深那么一厘米,恐怕便等不到抢救了。” 如纪绥所愿,他的病房被安排在了上一层,正位于郁泊舟重症病房上的一间。 夜半,吊完葡萄糖的纪绥没有在护士的嘱托下乖乖睡觉,他翻来覆去,不知道是时差没倒过来,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就是合不上眼。 第二十六次翻身,纪绥掀开被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像做贼一样躲开值班的护士,漫无目的地走着。 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了郁泊舟病房门口。 “吉人自有天相吗?”纪绥喃喃道。 他手伸进口袋,摸到了外壳碎裂的怀表,锋利的边缘刮了一下手指,没出血,却带来钻心的疼痛感。 夜班的医护人员很快发现了他,“纪绥先生,半夜不可以随便离开病房,已经很晚了,您回去睡觉吧。” 睡觉。纪绥手指蜷了蜷,他不想回到楼上,他想进去,和里面的人一起睡。 …… 郁泊舟昏迷的第二日,纪绥依旧守在郁泊舟门口,从早起吃过早饭后他就站在这儿,站到吃午饭,离开吃完再回来,跟稻草人似的。 多亏了警方加班加点,案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从警局回来的张怀民给他转述。 听到定位器三个字,纪绥动了动,“什么意思?车被人动过手脚?” “是。”张怀民眼下乌青,瞳孔中布满血丝和懊悔,不敢看纪绥的眼睛,语气干涩,“车底被人贴了定位追踪器。” 因为郁泊舟前不久刹车失灵的车祸在交警大队留有记录,办案的民警多留了个心眼,想着查查他当天行驶的车辆是否有问题,一查真查出了点东西。 当即走访了货车司机刘某父母所在的老家,以及他务工地点的租房。 得知半月前,刘某交给父母一笔二十万元的现金,并说最近几年要走长途生意,期间可能联系不上,让父母别担心。 再查他的出租房,床底和衣柜堆满了现金,数量让当场办案的民警瞠目结舌。他们去楼下卖水果的老板娘那借了个验钞机,反复核算清点了好几遍,算上刘某交给父母的,刚好五百万整。 一个货车司机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答案只可能有一个,有人花钱,让刘某假装醉酒驾驶,买一条人命。刘某估计是为了后期验血不露馅,真喝了不少酒,驾驶失误,连自己的命也赔了进去。 但背后的人算错了一点,他没想到当天开车的人根本就不是车主。 那是张怀民的车,临近年末公司事忙,他在办公室内的休息室连住了半月有余,根本没开过车。 郁泊舟的车送检迟迟没有送回来,所以最近两天,一直开的都是张怀民的车,背后的人要杀的人也是张怀民。 他不过是倒霉,替张怀民挡了这一劫。 强烈的自责感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便开始反复吞噬张怀民的内心。 商场结仇是常有的事,到底是谁会想要他的命?为什么他平时做事不给人留余地?什么事情最终会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别自责了。” 张怀民抬起头,纪绥看着他,缺乏水分的唇苍白干裂,“如果换成你,他也会不好受。买凶杀人的逍遥法外,你在这痛苦有什么用。” 张怀民沉默了会儿,抹了把脸打起精神,“初年让他姐姐调人脉动手查了,对方不通过网络转账,就是怕留下痕迹,警方筛选了几个重点怀疑对象,最迟明天应该会排查完。” 五百万的流动资金,张怀民的人际网中,能够拿出这笔钱的目标嫌疑人不多。 “你的助理帮你收拾了行李,我给你带来放在了病房。蛏蛏那里我编了个借口,不知道能瞒多久,他现在住在他朋友家,不用担心。”张怀民低声,“陈伯昨天本来要回国,秦叔拦住了他,他之后可能会给你打电话,泊舟的事情……先瞒着他。” 他长叹一口气,上前一步,拍了拍纪绥的肩,这是认识以来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行为。 “泊舟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所以在他醒来前,不要先倒下了。” 纪绥垂眼,不知道听进去没。 张怀民接了个电话后准备离开,他手上也有人脉,论速度不一定比警方慢。 “停车场……” 张怀民顿住脚步,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你们公司的停车场,只有经过登记的员工车辆,和提前报备的合作伙伴才可以进入,对吧?”纪绥说:“公司里也是,没有预约不能进。” 张怀民瞳孔加深,定了定神,“我会很快回来。” 但愿如此。 纪绥跟着护士去换装,他今天被特别允许探视十分钟。 …… 晚上八点,张怀民在病房门口找到纪绥,身旁的两个护士都在教育他,今天的探视时间结束了,就算他在这里站一个晚上,也不可以让他再进去了。 看纪绥隐隐透露着可怜的气味,张怀民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我今天没探视,可以换他进去吗?” 他确认自己说完后,纪绥眼睛明显亮了起来,接着两个人一起挨了教育。 丢人,真是丢人。 纪绥的晚饭是张怀民路上给他买的三明治,他慢吞吞吃着,问:“找到了吗?” 张怀民没有食言,“找到了,方妤想的办法,那人心理素质不行,稍微一试探便露馅了,人现在在隔壁医院。” 纪绥一顿,“医院?” “嗯。”张怀民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初年把人打了,得亏没打嘴,能够正常说话。” 像是秦初年会干出来的事。 纪绥问:“秦初年现在人呢?” “警局写检讨,我一会还得回去接他。” 纪绥嗯了声,把包装袋团成球扔进垃圾桶,“那人招了,是谁让他放的定位器吗?” 回归正题,张怀民说:“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仅有过一面之缘,沈易之的前任助理。” 就在来医院的十分钟之前,助理在机场被旅游回来的警方同事逮捕,他正准备出国逃往北边一个偏僻国家的小镇,完全没想到警方竟然这么快查出了他。 要是让他逃出国,案子便不好办了,那个国家没有和华国建交,要想跨国逮捕不是一件易事。 一到警局,警察还没多加审问,助理便像倒豆子般把事情吐了个干净,祈求争取宽大处理。 两年前,他趁沈易之出席宴会上台的间隙,跑去附近的赌场赌博,正巧让赶往会场停下来买水的张怀民撞见了,之后没多久,沈易之便开除了他。 他一直觉得是张怀民将事情抖落出去,所以沈易之才开除了他,令他失去工作。赌博的事情似乎还在圈子里传开,此后没有一家娱乐公司再敢用聘他。 去年,又因为赌博背上了巨额债务,因此怀恨在心,找人报复张怀民,又开脱说只是想给个教训,没有想杀人,是货车司机刘某会错了意,醉酒开车导致的意外。 纪绥听笑了,“五百万,买个教训。” 张怀民说:“开脱减刑的借口,警方不会信的。” 纪绥说:“一个常年赌博的人,身上背有巨额债务,五百万,全身的器官加在一块儿卖了,都值不上这么多钱。” 张怀民抿了抿唇,纪绥见他这副样子,蹙眉,“真有?” “有。”张怀民坦言,“他给沈易之做助理的那段期间,知道了不少事,一个赌徒,保密协议怎么能框得住他。他找人蹲点,拍了好几位大咖明星的照片,勒索他们买回,后又威胁欺骗沈易之,两头收钱。” 毕竟曾经做过沈易之的助理,事情东窗事发,败坏的只会是他在圈子里的名声和人缘。 纪绥听完问了一句话: “你信吗?” 张怀民只说:“我不会让他现在就结案。” 看来是都不信了。 目前证据确凿,恐怕要不了几天,有人脉也得结案。 “在想什么呢?” 脑海里突兀响起郁泊舟的声音,纪绥猛地坐正,抓住张怀民的手,“黄卓君……” 张怀民愣神,关黄卓君什么事? 纪绥咽了咽口水,脑海里有了一个离谱的猜想,“你找人查查,黄卓君和沈易之,是不是情侣关系。” …… 郁泊舟昏迷的第五日。 证据确凿的案子积压到了必须结案的地步,却因为张怀民提交的新证据,重新开展了调查。 民警再一次提审助理,告知他买凶杀人的案子情节恶劣,以及社会层面的群众反响,如果郁泊舟彻底醒不过来,他将有可能面临无期乃至于死刑。 助理一开始死咬着不松口,直到听说他儿子因为他买凶杀人的事,受到校园暴力,到了需要接受心理治疗的地步,方才将全部的事实和盘托出。 沈易之以案子重点嫌疑人的身份,被警方从片场带走,当天微博直接瘫痪。 他倒是爽快的很,听完警方的证据链,没有狡辩,承认自己找人给张怀民车上安排定位,理由是妒忌,妒忌郁泊舟和张怀民要好,也承认让助理帮忙解决,但给予的指令很巧妙,并没有指明要杀人。 民警提出疑问:“如果说是妒忌,为什么是张怀民,而不是郁泊舟的配偶纪绥?” 沈易之双手戴着银色手铐,表情丝毫不见慌乱,笑了笑,“他们之间不过是协议结婚,不信你可以去问纪绥,相比之下,当然是相伴十多年,无论是公司还是情感上都举足轻重的张怀民更让人嫉妒吧。” 纪绥得知后,从医院来到了警局,经过许可,和沈易之见上了一面。 沈易之穿着被抓之前的戏服,穿戴讲究,发型一丝不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如今被抓也是一场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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