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回溯里……他听到了一阵连绵不断的窸窣,简直就像干燥的掌心在皮肤上滑动摩擦。与此同时的,还有楚渭梦呓般的呢喃…… 爸爸…… 心脏蓦然停跳了一拍。 不对不对不对,这是正常的!他赶忙提上呼吸宽慰起自己。 差点忘了,楚渭在前一个星期里都把自己当成了父亲,他的咕哝大概只是出于思念,失而复得的喜悦,而那摩挲的声响大约只是衣料,根本与自己龌龊下流的思想无关。他如果这么轻易就怀疑起楚渭,那才是正中了钟昴下怀。 好像该停下了,再进行下去就覆水难收了。 但是……他默默质问起自己,他难道真的不想看清全貌吗?如果真实的确是不幸的,难道他还要像对莫以黛一样被蒙在鼓里两三年吗……? 还是继续了。 这次他直接将时间调到了一个星期后——楚渭已经改口叫他哥哥了。 又是一个晚上,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意外发生关系后的第一个晚上,是他发现了范高旻却被告知没有证据的那个得而复失的晚上。 自从那天下午他和楚渭接了个带着点情欲的吻后,楚渭就一直缠着他想讨点甜头,“哥哥哥哥好哥哥”叫唤个不停,虽然最后还是没得逞。 但在这种背景下,就算说点关于自己的梦话也……无可厚非吧……? 他于是屏起呼吸调大了音量。 “哈啊……哈啊……” 带着浓重鼻音的喘息不一会儿就哼进了耳里。 “哥哥……嗯……喜欢……” 天……楚渭这是在……自慰吗?还喊着自己…… 他蜷着身子瞬时羞红了耳朵,双腿也不自觉地夹起被褥轻轻蹭了蹭,嘴角却情不自禁扬起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 他就知道,就知道钟昴这人不安好心,肯定是想让他只听前面的就制造罅隙,好挑拨他们之间的…… “哈啊……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我的身边……?我好想你……爸……嗯……我爱你……爸爸……” ……? 嗯……? 什么……情况……? 心突然冷了,拔凉。 仿佛掉入了十三层冰窟,他自天堂坠落了。 这次是彻底。 咦……难道真的……楚渭是透过他……在爱着他的父亲吗……? 哈哈,这是什么不伦之恋,也太滑稽可笑了吧?这是乱伦啊! 这可是……乱伦……啊…… 还是透过……他…… 脸上突然有些痒,文天成下意识一抹,却摸到了一手湿滑。 怎么会潮呢?他歪着舌头一舔,咸的。 哦,知道了,他哭了。 可恶,怎么又哭了。 有什么好哭的。 娘唧唧的。 不就是被当成个替代品还喜滋滋地信以为真吗,不就是被当成个替代品还傻呵呵地替人受罪吗,不就是被当成个替代品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吗…… 可恶。 他本来是真的从没想过会和这样耀眼而瞩目的人生活在一起的,怕想也不敢。他越是深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就越发怕陷入其中无可自拔,于是万般闪躲,拒绝感受。 但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陷落了。 看着他为自己哭,为自己笑,为自己负伤,不可避免地,也较起了真。 他突然回忆起中枪时楚渭最后说出的那个字,当时只道是误了口,现在想来,才是最大的讽刺—— 爸…… 这么想想,好像叫错也,真不止一两次了。 那他心里,到底时时刻刻,想的都是些什么呢……? 但不论心里如何,他为自己受的伤却是切切实实的,这人情,还必须得还。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可恶啊…… 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自己喜欢上人的结果吗……? 或许文老头说的还真就不错,他是活该,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浅笑一声,他终于嘲弄地捂上了双眼。 叮铃,光屏亮了,像在稠重的黑夜里凭空划亮了一根火柴。 文天成不堪苍白微光的重负,终于疲惫睁开了那双红成了杏核的眼。 [楚渭:哥哥睡了吗?今晚月色好美,看着它就不由自主想到你了。明天一定要早点过来看我鸭,好想你~] [楚渭:天使亲亲.jpg] 远远的,天光暗成了一片雾霭的紫。 他透过半开的窗户向外望去,今晚哪还有什么月亮,已经,全都被云遮住了。
第二十六章 再发新案 拿起粉晶带闪印了只卡通独角兽的玻璃杯,莫以黛捂着嘴打了个淑女的哈欠,就扭扭脖颈站起了身。 她晃过转椅,晃过桌台,晃过花盆,最后习惯性地向右一瞥,这就一眼万年脚上卡碟,不禁抓着水杯倒退了两步。 外勤大半个月总算归队的文天成正专心致志望着手头的终端出神,显示屏上的报告还停留在她上次经过的长度,就连桌上堆叠的几份文件都原模原样摆着,被胳膊肘蹭出大半截只差一步就将坠楼的白纸还卡在边缝里,看着就糟心。 盯了几秒,这位强迫症重症患者还是忍不住了,终于轻着脚步走到他身边,对着白纸就发力一抽—— 被吓了一跳,文天成猝然回头,僵滞目光盯着来者瞧了几秒才悠悠转醒:“嗯?哦,那个,是以黛啊。”他赶紧手忙脚乱理起纸张,“你……有什么事吗?” “事……倒没什么,只是你这页卷宗已经看大半小时了,结案报告还没写好吗?”她略显犹豫地伸手一指,“还有你那个终端……一直在亮诶,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我没事。”文天成快速回道,“报告马上就写好了,很快,待会儿我直接交给郑队,谢谢你提醒啊。” 莫以黛靠着桌案一时有些担心:“那……终端……?” “终端?我的?我的终端怎么……?”随即,他立刻将那手表一样的迷你物件抓进了掌心,仿佛刚刚发呆的对象与它无关一样,“哦没事没事,真没事。就是最近骚扰短信收的有点多,可能哪个爬虫软件把我信息泄露了,真是头疼……” 将信将疑地蹙了蹙眉尖,莫以黛只好浅叹一声:“局里这次确实有点过分了,把你莫名其妙调过去又莫名其妙调回来,结案结得这么仓促,看来是不准备再深究了,多少有点不负责任。” 无奈一笑:“不是不准备,是确实追踪不到,那个IP地址是伪造的,技术部门也破解不了,他的手段太高明了。” “这局里也真是,就不能找点厉害的技术人员来吗,非得弄成个悬案……”莫以黛一撇嘴,声音突然放了极小,好似谨慎的关怀,“不过讲真话,楚渭那里……你其实……还是挺舍不得的吧?” 终于收起脸上强撑的淡笑,文天成攥了攥手里的冰冷的金属,还是重新垂下了眼睑。 舍得能怎样,舍不得又能怎样。 他是过客,是奉命行事的警察,是无关痛痒的替代品。 楚渭想要的,他给不了。即使对方有恩于他,他也无法佯装自己一切都好,似乎跟他两情相悦的模样。 但那是假的。无论对谁都是假的。是玻璃镇纸里的小小珊瑚,看似梦幻美好坚不可摧,一旦打碎却只能分崩离析。 所以他逃开了,在今早给对方发了一条委婉却公式化的短信并屏蔽了来电后,他逃开了,而信息里写着“希望我们能以朋友的形式再次相见”。 他当真一语成谶,成了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又”一次抛弃了楚渭,跟他父亲一样。 他道德吗?他不道德。 但楚渭呢? 长久的沉默后,他终究缓缓摇起了头:“局里已经从保安公司给他挑了几个更尽责更专业的,那些人才能真正保护到他……我不是个称职的保镖,也许这样才更好。” 知道他是回忆起了那天的自责,莫以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挽起袖子拍拍他肩膀:“别啊,我们文副已经够优秀的了,你再这么妄自菲薄,可让我们刑侦三队的吃瓜群众怎……” 她“么办”二字还没落下,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啪啪两声巨响。 刚才还开着小差打游击的众瓜者顿时化身受了训的警犬,纷纷转头,将正气凛然的视线齐刷刷投向了不远处视察的领导。 “刚接到一起报案,有个渔民在白江捞到了一具尸体,法医队已经过去了,赶紧再来俩人跟我走。”郑队拍着门框,二话不说就把车钥匙向文天成一抛,“小文,你开车。” 下白江不要过桥,但百分之八十的路跟上桥是重复的,小破警车在主干道上爬啊爬,跟前后的难兄难弟们一起形成了个串儿。但如果说中型大卡是块肉,他们撑死了就是骨肉相连里的脆骨头,只胜在一口下去,嘎嘣。 好不容易跟主干道分道扬镳,几人一下岔口就直奔了岸边。 警戒线外早已里里外外围了一群人,捕鱼的抓虾的,蹬着小脚踏纳凉的,百十双眼睛都直勾勾盯向了前方的尸体,嘴里叽叽喳喳吵吵嚷嚷,视线跟着法医乱晃荡。 “谁是报案人?”文天成费力挤进人潮,大着嗓门又喊了一遍,“谁是——报案人——?” 人群你推我攘,以千奇百怪的语调说着警察来了赶紧问问,却愣是没一个人站出来。 文天成纳闷,再一次张口:“谁是……” “我是,我是。”终于,一个矮瘦的小老头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他紧张地搓手,一张苦脸被风吹雨打晒得深邃,连褶皱里都似乎嵌进了尘埃,“我们虽然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儿,但也知道个中金贵。我把这人鱼捞上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跟我同船的老钱老李也都看见了,实在不行你们还能查我记忆,我不会有啥事吧……?” 文天成回以一笑:“不会不会,只要证据确凿,我们一定不会为难……”但倏地,他停下了,总算咂摸出滋味般震惊道,“你刚说什么?人鱼……?” 目光缓缓掠过已然严肃的郑队和莫以黛,他终于扭头看向了深棕色滩涂上一只早已死透了的……人鱼。 人鱼在法医手里翻转着,无力的长尾像流苏一样垂落在地,薄膜似的尾鳍被撕裂成了条缕,本该璀璨如镭射纸一般的鳞片也早已暗淡无光,呈现出黑鱼一般的死灰。 是纳斯塔。 可奇怪,水相的纳斯塔,整个洲也寥寥无几,随便一只都是国宝级的重点保护对象,绝不可能有莫名死亡一事。那眼前这着实香消玉殒的美人鱼,究竟又是从何而来呢? 文天成不由心下一悸。 “我是刑侦三队队长,郑铎。”郑队躬身一弯就钻进了护栏里,他神色复杂地看向眼前这条人命,本能地嗅到了几丝危险的气息,“法医,现在什么情况?”
157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