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吓了一跳, 然后干笑着说:“好像又有东西掉下来了……” 南乙杀人的心都有了。 虽然他经常想杀人, 但这么迫切这么情绪化不考虑手段和后果的还是第一次。 看南乙不发一言, 表情也有些恐怖, 室友被这气场弄得浑身一激灵, 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溜。 “那我……” 突然间,洗手间传来乒铃乓啷一连串声响。 这回倒像是真的一大堆东西砸下来了。 南乙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扭头走过去开了门。 被关在洗手间的始作俑者此刻很是狼狈,因为他身上的针织衫被墙壁上的挂钩勾住。 很显然这人力气很大,在梦里力气就更大,为了能脱困,使劲儿一扯,不仅把挂钩连着的整片收纳架都带了下来,掉了一地,他自个儿的衣服也破了一大片。 对此,他本人还一无所知,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珠子,像刚刨完土钻出来的野兔。 看得南乙想给他一榔头。 由于这场戏着实精彩,室友舍不得就这么离开,干脆原地站着,脑袋恨不得伸到洗手间门里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里面那位秘密情人居然自己跑出来了。 这也正常,没人想谈不被公开的恋爱。 等看到他的脸,室友又是一愣。 长得真帅啊……怪不得连南乙这种都能泡到。 诶?还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但他是喝多了吗?走路慢吞吞的,光盯着前面,都不怎么眨眼。 “你好……”他尝试和大帅哥打招呼,谁成想帅哥傲得很,好像压根儿没注意到这还站着个大活人似的。 南乙立刻上前,拽住了他,把他摁倒在椅子上坐好,一连串的动作好像制服罪犯似的,然后转身一本正经对他说:“不好意思,他这人很没礼貌。” “啊?” “他不喜欢和人打招呼。”对于即将失控的状况,南乙有些自暴自弃,手指点了点太阳穴,“这方面有点毛病。” 妈呀,还是个傻子帅哥。 他又忍不住瞥了帅哥一眼,只见他后背的衣服都烂了,布料和长长的线头耷拉着,忍不住想象自己进来之前洗手间进行的事有多狂野。 打住。 再想下去可不行,他不想以后每次听到妹子们提起南乙时都在心里尖叫:别说了,我那个酷哥室友他在外面偷偷做0! 而南乙似乎也忍到了极限,“那什么,我……” 没等他说完,室友忙上前,右手搭在他肩上,一副心下了然的表情道:“我懂,我都明白,这种事很难开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往外说的。我这人很开放的,上个月那个LGBT友好观影活动我还去帮忙了……” 南乙越听越奇怪,眉头也皱起来,“不是,我……” “不用多说,我都懂,你就把心揣肚子里,哥们儿一定替你保守秘密。” 这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南乙现在无比后悔答应收留秦一隅的决定。 说完,室友便一溜烟跑了出去,几秒后又跑回来,拿走了忘在桌上的学生卡,还冲南乙做了一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我今晚不回来了,你放心。” 放什么心?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失控,偏偏一遇上秦一隅,所有事都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失去控制。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南乙气到摘了后脑勺要掉不掉的皮筋,低下头,看着被秦一隅扯掉扣子的衬衫,又瞟了一眼秦一隅那件后背漏风的针织衫,决定先把他的换掉。 要不突然醒了,还得问是不是他给扯烂的。 他从衣柜里找了件宽大的黑色棉质长袖衫搁在桌上,扶着秦一隅的双手让他乖乖举起双臂,替他脱掉上衣。 这时候南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这时候秦一隅突然醒过来,就是真的地狱笑话了。 还好他还没倒霉到这种地步。一直到换好新上衣,秦一隅都没有醒过来。南乙把靠枕抽出来放在桌上,然后直接按头,让秦一隅趴上去。 “你再睡会儿吧。” 他反锁了宿舍门,自己拿了套新睡衣进了卫生间洗澡。 秦一隅醒的时候,窗外天已经黑了。他迷迷糊糊抬头,愣了半天。 好奇怪。 明明他是上床睡的,怎么一醒来,就趴到桌上了。 难不成是做梦? 他试图起身,手臂又酸又麻,显然不是做梦。 甩了甩胳膊,秦一隅感觉不对,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竟然也换了! 他的白色针织衫呢? 揪起衣服一闻,全是南乙身上的味道。 奇了怪了…… 大脑迟钝地运转着,突然灵光一闪,秦一隅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有两种可能:一、南乙趁他睡着时扒了他的衣服做了什么,为了掩盖事实真相,所以事后换了一件。 二、南乙用他的衣服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两种都挺变态的,他也想不出第三种可能了。 太可怕了,秦一隅撩开衣服仔细检查了一下,非常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 那就是第二种了。 小变态人呢? 秦一隅起身,转了一圈也没找着南乙,一抬头,发现他竟然自己上床睡觉了。 这人可真行,合着是把他弄下来自己回床上睡觉去了是吧?怎么会有人这么对自己的暗恋对象啊?这样能追到手才是见了鬼吧?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来之前和周淮的聊天。 [淮子:怎么样?小帅哥跟你告白没?] 告白?他完全想象不到这个词和南乙挂钩会是怎样的场景。 [一条赛级小鱼:告什么白啊?我们这是在正经搞事业好吗,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无业游民,一天到晚满地球当街溜子。] 本来都到周淮店门口了,谁知道这小子被爸妈逼着回家,一气之下带着小男友跑到瑞士滑雪,害得他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记得周淮的表哥也特别爱滑雪,明明是个工作狂,但每年休假都会去,这么爱滑,干脆直接把那个滑雪度假村买下来得了,反正有的是钱。 [淮子:怎么说话呢,我知道了,你这是嫉妒我,嫉妒我有人陪着滑雪,不行你也去找你家贝斯手呗,就是小心别被人家给吃了。] 这话倒是给秦一隅指了条路,于是二话不说,他直接坐车去了学校,刚好司机停的那个门离摩托车暂放点近,一下车秦一隅便溜达着过去,好死不死就碰上了南乙。 正要开口呢,发现他身边站着一姑娘,他还从人手里接过了奶茶。姑娘笑盈盈的,眼珠子都要粘南乙脸上了。 距离近得刚好能看到她手上的小动作,远得刚好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秦一隅找了个树躲了躲,换了个角度,这下能看见南乙的表情了。 姑娘伸手要去碰头盔,秦一隅眉头一皱。 别啊,那头盔本倒霉蛋戴过,晦气得很。 南乙阻止了。 好样的。秦一隅嘻嘻笑了一下,顿时舒服了,直接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本来还觉得挺开心的,结果一挂断,他就瞅见南乙冲姑娘挑了挑眉,似乎还笑了一下。 你到底对人有没有意思啊? 秦一隅困惑得不得了,做梦都在琢磨这事儿,梦见南乙被人围追堵截,又觉得他这边没戏,干脆跟那女孩儿在一起了,俩人还一块儿出现在他们排练室里,严霁和迟之阳还笑着说“恭喜恭喜”。 南乙还给她买了个粉头盔,简直难看得惨绝人寰。 越想越无语,秦一隅一低头,看见自己的粉色球鞋,愈发烦躁,干脆爬上梯子,想看看南乙现在到底睡没睡。 谁家好人晚上七点就睡觉的,这得是多缺觉? 上铺的光线很昏暗,南乙盖着被子背对着他,很静,好像的确睡着了。他蜷缩着身子,紧贴墙壁,看上去和平日里独来独往、什么都能干成的样子很不一样。 像个没安全感的小孩儿。 他的背后空着一片,秦一隅轻手轻脚上去,手撑在床垫上,人凑过去,想看看南乙到底睁眼闭眼。 但就在他头靠到墙壁,想看看什么情况的时候,南乙转了身,吓了他一跳。 好在南乙的确是睡着了,只是无意识地翻了身。 那些碎发看上去很柔软,散落在他的脸侧,没来由地,秦一隅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他想摸摸看这些头发是不是真的那么软。 昏暗的空间里,一切都被柔化,乌黑的头发略有些湿润,被秦一隅轻轻撩开,如同扯开某件藏品上蒙盖的深色天鹅绒,他的脸庞露出来,像光洁柔润的白色绸带,脸颊那一丝微妙的光泽被捕捉到了。 他似乎也做了不太好的梦,眉头紧蹙,手指也用力地抓床单,攥得骨节凸起。 时间的流动不知不觉中变得缓慢,秦一隅没察觉,自己正在仔细地、心无杂念地凝视着他的睡脸。 忽然间,他呼吸一滞。 南乙的眼角滑过一滴泪,沿着他的鼻梁缓缓淌下来。 像一颗闪着光的珍珠从绸带上滚下来,消失不见。 秦一隅愣愣地伸出手指,在泪水滑落到下巴尖的时候,轻碰了碰,那一枚小水滴渡到他的指尖,浸润了他的指纹和茧。 他很难形容此刻的自己是什么心情,仿佛混沌一片。他是开过想看他哭的玩笑,但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 咸的,有些发苦。 人哭泣并不是多么新奇的一件事,他活到现在,见识过各式各样的哭法,因为被老师责骂而大哭,因为被分手而痛哭,甚至他站在livehouse的舞台上,也见过台下的人激动、兴奋到突然哭泣。 但南乙是不一样的。他是钉子打出的一副骨架,是白色石头雕出来的漂亮躯壳,比任何人都坚硬,好像不会有失败,也不会在乎挫败,水浇不透,火烧不穿,谁也看不透。他怎么会真的哭呢? 还是在梦里掉眼泪。 这一刻,秦一隅隐隐听见碎裂的声音,不知道是石头塑像碎了,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是很讨厌看到别人脆弱的人。 但这时候,说不清的一股冲动驱使着他抬起手,轻轻地放在南乙肩头,一下两下,生疏又小心地拍着他的肩背。 他不知道这人有怎样的遗憾,或者缺失过什么,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定非常痛苦,他知道这种感受。 但很快,秦一隅又为这种一无所知而感到不自在,南乙似乎从未在他面前坦白过什么,他似乎不需要任何的倾诉渠道。 他想从南乙身上探知到更多的秘密,想深入他的梦境。 越是糟糕的梦,似乎就越会真实。 睁开眼的瞬间,南乙浑身一颤,额头沁出细密的一层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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