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他的那人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年纪不大,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 对方哆哆嗦嗦地在地上摸着,摸到一旁被撞飞的盲杖,撑着站了起来。 “对、对不起。”脆生生的,还带着一丝胆怯。 她的眼睛灰蒙蒙的,“看”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抱歉的笑。 就像是被一盆水兜头浇下,“呲”地一声,所有的怒气顷刻消散,只剩下尴尬的灰烟在四周飘散。 他刚刚说了什么浑话啊? 他这样想着,又说道;“你为什么不走盲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他边说边勾头看过去,盲道尽头被一辆奥迪横插而过,后面的车纷纷效仿,人行道上呼啦一排全是大家伙。 许星然瞬间把话咽下去了,张口就是一句国骂。 对方被他吓到,身子抖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来安慰他,“没、没事,很正常啦。” “有事。”许星然冻着一张脸,拨通122,举报澜韵阁附近有人违章停车。对方听起来不太想管,出现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没必要招惹这事。 “我姓许。”许星然冷冷道。虽然很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时候,还是“权势”这种东西最简单有效。 那头静了几秒,随后连连说是,许星然直接挂了电话。 “谢谢您。”小姑娘笑了一下,眉间松散开,“您真是好人。” 许星然心说,我还真不是。 “你自己小心吧。”他摆摆手,又想起来对方根本看不见,烦躁地缩回口袋。 “先生,您等等!” 他站住,女生敲着盲棍小步向他的方向走来,他看得燥,长腿一跨走了过去。 女孩的手伸向背后,从背包里掏出一朵花来,笑道:“送您。” 是白山茶。 许星然这才发现,她还背着包,一整包的白山茶花,洁白纯净,簇拥在一起,像是绵绵青山顶上最柔软的那片云。 “你卖花?” “嗯。”女生不好意思笑笑,“我自己种的,希望您不要嫌弃。” 许星然看了几秒手中的花,说:“我全要了。” “啊?” 他这才注意对方胸前挂了一个二维码,低头扫码,问:“多少钱?” 不远处,坐在车上的凯伦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许星然捧着一大捧花转身离开。 车内气氛压抑,在看到凯伦斯冷着脸坐上车的那一刻,司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良久,一直向外散发冷空气的自家老板终于说话了,却是一个“死亡”问题—— “你觉得星然是个什么样的人?” 捏在方向盘上的手一下子出了汗,他要怎么说? 老板这阵子心情不佳,他猜出与许星然有关,毕竟很多天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的东方男人来找自家老板,因此对于这个问题更加难以回答。 “你随便说就行。” 他想了想这几个月与许星然的相处,迟疑了一会说道:“有野心、有礼貌、脾气好。” “不。”凯伦斯的视线凝在窗外,道:“他可以连续几天不睡觉只为了画出最满意的设计,也经常几周不碰稿纸,窝在家里一动不动;有礼貌是因为大多数事情他都不在意,本质上却是个非常挑剔的人,甚至有些孩子气,让他不高兴的话就会用‘放弃’来表示喜欢;脾气一般,很爱着急,经常气呼呼地骂手下的人事后又用其他方式补偿。” 司机“唔”了一声。 “怎么了?” “……听上去很矛盾。” 凯伦斯笑了,“嗯,很迷人。” “您,和许先生吵架了吗?”他斟酌着说。 “没有,但他有些不忠心。” 这个话题就不是他能问得了,司机闭上嘴不再多言。 身后,凯伦斯沉浸在过往与许星然的相处中,时间的沙漏永不回头地流逝,他固执且自负地认为,许星然对他是有爱的,他看着自己时,漂亮的眼睛里永远有光在闪动。 更何况,他与许星灏的对话,全程并没有说自己爱那个叫陈森的男人,不是吗? 他对对方的态度,更像是一种占有欲。 许星然或许是没有分清对于那个男人的感觉,而他的哥哥对男人的态度更是刺激了许星然,毕竟他是一个小气的、矛盾的小兔子,对于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允许别人觊觎。 这不是爱。 “我想给他机会。”凯伦斯兀自说着,又想是在对前头开车的司机说话,司机迟疑一秒,凯伦斯又继续说了下去,“但是——” “我还是很生气。” 他想了想,道:“许先生值得。” 凯伦斯眼底的积云又消散了一些,很满意对方和自己有一样的结论。 “他只能是我的。” - 许星然抱着一大捧花进入面馆,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本就容貌出色,虽然穿着一身臃肿的黑色羽绒服,身后还破了一个洞,但难掩出众的气质,再加那一大团漂亮的白山茶,更加吸睛了。 王港看着他走进来,擦桌子的动作都停了,脱口而出,“你又犯什么错了?” 许星然给了他一个白眼,把花递给路过的一个女店员,店里人都知道他和陈森的关系,女店员吓得连连后退,“这不合适吧……” “……”许星然深吸一口气,“不是,我让你帮我找几个瓶子插上。” “哦哦。”对方擦了下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吓死我了。” 这会店内持续上客,许星然看到了后厨忙的脚不沾地的陈森,避开其他疯狂走动上面的店员,一个人走到后门,打开门,站在后巷,被阴湿的空气扑了一脸,嫌恶地皱起眉。 快速找出吴放的电话,回拨过去。 电话一通,无数闹哄哄的声音传来,又是二万又是八筒的,随后才是吴放阴恻恻的声音,“我以为你忘了我呢?” 许星然不理他,只冷冷吐出两个字“今晚”便挂了电话。 许星灏不是口口声声说着为陈森好要他放过他吗?他倒要看看,如果陈森出事了,还是一个这么大的丑闻,脸面比天大的许星灏会不会施予援手? 答案必然是不。 就让陈森吃个教训好了,他必须要让他知道,许星灏不过是一个自私狂妄的小人。 一门之隔,听说许星然回来的陈森来后门找他,正欲推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一串陌生号码,准备接起对方又挂断了。他这才发现对方这两天不止一次给他打过电话,但他都没有接到。 手机再次震动,那人非常着急地发来一串短信—— 【我是徐小武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我正赶去面馆】 【十分钟等我】 作者有话说: 山茶花花语:理想的爱。
第33章 被发现 看到这个名字,陈森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玩世不恭的痞脸,父亲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徐小武经常出现在自己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来自青云会的人。 母亲表面上很欢迎,背地里却又总因为这件事和父亲争吵,吵完后把他拉到一边,告诫他,不要做和你父亲一样的人。 父亲是怎么样的人? 只有三四岁的陈森不懂那么多概念,只知道他的父亲非常高,非常帅气,非常爱妈妈,对他非常好,打架很厉害,还有,人很仗义。 仗义。 这是在他十二岁父亲死后,从他的那些好友中听到的最多的一个形容词。他们说父亲为青云会的转型做出特别大的贡献,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葬礼上,母亲穿着一身黑,把当年来参加葬礼的所有青云会的人都骂了一顿,包括一个看起来很凶、很有气质的男人。 他默默听了很久,最后说了句什么陈森没听清,只听到母亲的冷笑,说:“我要你们再也别出现在我和孩子的面前。” 葬礼后一天,徐小武来接他下学,告诉了他一些从前不知道的事。 他说,父亲从小被老大养在身边,连婚姻都是老大一手安排的,他说让陈森长大不要怪父亲,也不要怪青云会。他说了很多,到家门口时,又说,好好学习,听你妈的话,别回来了。 没过多久母亲就带着他搬家,如母亲所愿,青云会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包括徐小武,一并蒸发了。 时隔十三年,徐小武第一次联系他。 说明他们仍然在青云会的监视下,至少徐小武一直关注着他们,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拿到他的手机号码。 青云会一直秉承着承诺没有来打扰他们,那么,徐小武突然越界,这么着急地和他见面是为什么? 正思考着,“吱啦——”一声,门被拉开,许星然和傍晚的云霞一起出现在视野内。 微风将他的发梢吹起,丝丝缕缕扬在空中,他的眼底有光影在浮动,连同他的心一起,上下沉浮。 “你怎么在这?”许星然似乎被他吓着,脸上出现一秒的惊慌,很快恢复如初。 “花很好看。”陈森说。 许星然紧张地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后等来了这么一句。 “……神经病。”他越过对方走远,“又不是买给你的。” 陈森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他的胳膊,借着黑暗的遮挡,低头在他嘴上贴了下,“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去干嘛?”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又推着他的背赶他走,说:“去吧去吧。” 陈森被他推到门口,想说什么,口袋里的电话再次震动,下意识地,他朝对街看去,瞥见一辆停在街头的奔驰。 “饿的话吃碗面或者等我回来带你出去吃。”他嘱咐道。 “知道了。”许星然拖长了音,似是很不耐烦,转身不再看他。 陈森弯了弯眉,转身离开。 正是用餐时间,店内客人很多,济济一堂,说话声、笑闹声一片,陈森离去的脚步声淹没其中,不值一提。 许星然回过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王港从他身边经过,大嚷一声“面来了!小心烫!”,把他喊回神。 上完餐再次经过他时,许星然把人叫住,说:“下碗面给我。” 王港的表情看上去很想拒绝他,但还是非常不爽地问他吃什么。 “招牌就行。”许星然对他笑了一下,“谢谢。” 王港:“……”怪瘆得慌的。 - 还差几步就走到车旁时,后座的人自动降下车窗,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眼低沉,寒气逼人。他对陈森露出一个微笑,这一笑,才让他产生些许的熟悉感。 拉开另一侧的车门,陈森坐上车。 “好多年没见了,你长这么大了。”徐小武看着他,那乌黑的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没有冒犯的意思,并不让他反感。
104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