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周明赫再熟悉不过——我不否认,但我也不接受。他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坚实牢固,外人无法撼动。 可他不能不接受。以前还是方孝忠的时候,周明赫还能自欺欺人跟他做兄弟,但现在他们早已经越过那条界限,快要触碰底线。周明赫没法再去假装,他无法承受那种罪恶。 理智的弦紧绷、拉断,周明赫掐着张逐下颌,将他偏开的脸扭回,再次攫取他的唇舌。在张逐爆发的前一秒松开,被逼红的眼挑衅地盯着他:“你还觉得我们是兄弟?什么样的兄弟会做这种事?” 张逐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连被迫亲吻的烦躁情绪都一并不见了,空洞的眼里只有茫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问周明赫:“兄弟应该做什么事?” “……”周明赫一时哽住,不知如何回答。 只是他突然意识到,张逐虽然坚持他们是兄弟,却并不知道“兄弟”二字真正意味着什么。他没有伦理纲常的概念,普通人的道德束缚于他来讲什么都不是。被世俗所缚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也许在张逐眼里,兄弟和情人并非矛盾、不能兼容。既如此,就算他执意认定他们是兄弟又如何呢, 只要自己愿意,他们是不是依然可以做情人? 周明赫豁然开朗,刚才自以为行至绝境而歇斯底里的自己实在有些好笑。紧勒着的手臂放松,他温柔地抱着张逐,埋在他肩上,无声笑起来。 “别人不知道,但我们,没有什么不可以做的事。”他吻着张逐的肩,轻轻喊他,“哥……” 融化的烛泪在池边淌成不规则的图形,红酒也喝干了,只在醒酒器底留下浅浅一圈黯淡的红。 在说出他们没什么不可做的事后,周明赫心绪平和下来,也收起他无能狂怒的攻击性。他发现,温柔进攻下,张逐并不那么抗拒。于是他亲了他一遍又一遍,在狭小的一方泡池里,不仅试图吻遍他每个角落,更试图让对方深刻地记住同他亲吻的感觉。 直到张逐泡够了,也被亲够了,推开他起身回房间。 淋浴冲洗后,张逐裹上酒店的睡袍,挑了靠里的床。 周明赫也洗完了,一边拨弄刚吹干的头发,一边自然而然走过来坐在他的床上。 以为他想占自己的床位,张逐不乐意:“我先选的,你去隔壁。” “要是我也想睡这边呢?”周明赫带着笑意问,按对张逐的了解,他肯定不会让。 没想到张逐眉头深皱地瞅了他几秒,竟然起身打算让他。 周明赫拦腰将他按回床上,腿也搭上去圈住他的腿,黏糊糊地:“你也睡这边。” 张逐目光落到旁边那张床上:“为什么空一张床?” “不为什么。”周明赫贴着他的耳朵,因难为情而小声地,“今晚跟我睡,好不好?”说着一只手按上他的胸口。 张逐瞪眼看了会儿屋顶,难得领悟到周明赫所谓的“睡”并非单纯指睡觉。他用力握住胸口的手,有点茫然:“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张逐不懂爱意催生的情绪,却还是懂身体本能的需要,至少要给他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周明赫觉得。 “因为我想啊。” “我不想。” 被立即反驳的周明赫有些气恼,想到张逐之前的所作所为:“你在外面随便找个人都能可以,为什么跟我不行?我还不如一个陌生人重要?” “我随便找个人也要双方同意。跟你,我不同意。” 张逐说得那样肯定,决绝。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同意,但是在他的逻辑里,这必然违反了某项准则。而他的准则又与常人大不相同,周明赫无从下手。 周明赫又难过又气愤。他知道在张逐心里,或许上床和重要是完全不沾边的事,但他止不住往那边去想。忍不住怀疑,他在张逐心里根本毫无魅力,连睡觉的对象都不够格,那离“爱情”的目的更是遥不可及。 他有很多方式诱惑他,都是男人,怎样让对方快乐就是顺手拈来。他也有很多方式逼迫他,比如眼前的局面全怪在张逐头上。可是千言万语、千方百计,最后都变成一声无助又渴求的:“哥……” 周明赫想算了,张逐实在不愿意,也不能真的强迫他。 就在他准备去另一张床时,按住他的手松开了。张逐有些迷茫,也有点困扰,神情还很纠结:“你想怎么做?” 山间天气变化迅速,午夜时分竟然下起雪来。 原本已经沉寂的夜晚,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搅动。酒店里的游客纷纷亮起灯光,冲出房门,去室外共赏这一场新雪,外面一片人声窜动。 只有周明赫他们的房间,仍紧关着一屋子的黑暗。 黑暗里那些黏着而颤抖的空气、压抑的呼吸与叹息、肢体碰撞的摩擦、挣扎和控制之间击打的闷响,以及一声又一声温柔的、甜腻的、撒着娇又不容拒绝的、叫“哥哥”的轻唤…… 这房间里一切隐蔽的声音,都在对新雪欢呼的人声里不断缩小、再缩小,直到世间万物被白雪覆盖,他们也被别的声音覆盖,成为两人之间独有的秘密。 第二天一早雪就停了。 来这边泡温泉和住宿的也多是去隔壁雪场玩的,正好又下了一场雪,早上整理装备的旅客们都很兴奋。 张逐也说今天还要去滑雪,周明赫却担心他的身体状况,趁他睡醒前检查了一下。 看完他就后悔了,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坏。昨晚关了灯,他也好像有一段记忆的缺失,记不太清那种状况下都做了些什么。难怪张逐一度反身揍他,果然是他活该。 再多悔恨和内疚都晚了,作为弥补,他一早驱车去附近的村子买了药。 一看张逐那满脸戾气的脸,知道他很不高兴,周明赫哄他上药。上着上着,不知张逐又想到什么,两脚将他踢下床去。周明赫自知理亏,灰溜溜爬起来,又去给他腰上喷消淤肿的喷雾。 张逐一整天没下床,除了早上出门,周明赫也在房间陪了一天,中途叫餐送来。 午后抱着张逐午睡,周明赫食髓知味又躁动不安,但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只过个口瘾。到这儿张逐的脸色才好了一点,眯着眼吸烟享受,没有把周明赫往床下踢。 又住一晚,第三天两人驱车回城。 张逐靠着窗户抽烟,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神情有些恹恹的,大概是身体还不太舒服。 周明赫并没有想到此行会有如此重大的进展,到现在还觉得一切都快乐得不太真实,脑子轻飘飘,脸膛红润,容光焕发,开车也忍不住时不时侧脸,不管怎么看,都不能满足。 他又有了一点新的领悟。他曾以为“兄弟”是他的道德困局,是他和张逐进入现在这种关系的伦理禁令。事实却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们是“兄弟”,张逐才会接纳他的一切,同意他为所欲为吧。或许在他心里,忍让弟弟的所有,也是一种作为兄长的责任。 周明赫不想去剖析张逐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此刻他得到了,他就应该为之雀跃。 一个红绿灯,他停下车,又看张逐。 看着看着,就勾过他的脖子,趁着空隙,又吻过去。张逐似乎也有些习惯了,歪着头顺应他的动作。 后面的喇叭响起,周明赫才松开他,继续驱车前进。 张逐把抽了一半的烟重新叼在嘴角,无缝过度,好像刚才无事发生。 周明赫不满他这种态度,问出那个他一直不敢问的问题:“跟我接吻舒服吗哥哥?” 张逐摘下烟蒂,咂咂嘴,好像在品尝刚才的味道。片刻后,他淡淡评价道:“还行。”还行。 没有叫他滚,没有说以后不准亲,光是这两个字,周明赫就已经开心得昏了头。
第93章 精神抖擞 周明赫请的长假结束了,在新年到来前回公司开始上班。 他跟同事都处的不错,离岗这段时间的工作主要是任伟和助理小孙帮他顶着。回来后,大家也考虑到他大病初愈,不宜过度劳累,主动替他分担一些工作。 周明赫却不“领情”,把工作都拿回来了,不仅如此,还主动给自己加码,开会定任务时揽下一筐子事。 他在茶水间泡咖啡,任伟过来泡茶。许久不见,两人碰上就闲聊几句。 “我说你这刚出院,也不多休息休息,真玩命啊?为工作,不值得。” “不至于的伟哥,我已经没事了。”周明赫靠在置物柜上,惬意地喝着咖啡,“前段时间确实辛苦你们,等腾出空闲请大家伙吃饭。” “那行,我等着呵呵。”任伟凑过去,压低声音,“听说你是食物中毒,人都差点没了。食物中毒有这么严重么,不都是上吐下泻一通就好了?” “不然呢,难道我还服毒自杀?” “哈哈哈,自杀也不服毒啊,那多痛苦,效率还低,一不小心就被救活了,那不是白受罪。”任伟跟他开玩笑。 “那伟哥你的建议是?” “跳楼比较保险。” 周明赫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呲了呲牙:“这个现场很难看吧。” “人都死了,还管什么好不好看。” “人是死了,还有为他收尸的亲属朋友啊。本来还伤心,一看那场景变成恶心就不好了。还得考虑入殓师,摔得烂糊了,人都没法给你粘回来,还怎么瞻仰遗容? “还有,跳楼还得注意下边的行人。选址也是个问题,家里跳拉低小区房价,邻居骂不着你,就找你家人撒气;要是选外边跳,那每天过路的行人得有多大心理阴影?” 周明赫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咖啡,得出结论:“跳楼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任伟听着这番话愣怔住了,一时不知怎么接茬,讷讷地:“我没想这么多……” 正巧小孙过来,撞破这尴尬:“头儿,我正找你呢……任经理也在。” “什么事?” “不是什么要紧的,马上元旦嘛,公司给大家准备礼品,其他人都选完了,你来得晚,后勤催我呢。” 说着小孙调出礼品清单给他看:“有粮油礼盒、海鲜礼盒,这些是清洁用品,还有四件套,这是护肤品……”小孙建议,“护肤品性价比最高的,女生基本都选它,你也可以选这个,正好做女朋友新年礼物。” 任伟打趣道:“你这助理都快当成保姆了。” “用不上了,我跟女朋友分手了。”周明赫接过笔记本,神态自如继续往后滑,把剃须刀的图片给小孙看,“选这个吧。” 张逐还一直用手动剃须刀,他手又笨,时不时划破下巴,正打算给他买一个,这节日礼品来得正是时候。 他把平板还给小孙,见她还愣愣地望着自己,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嘿,说着话还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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