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扬实在太怕和陆瑞安连朋友都做不成,激烈挣扎后,硬挤出来一句:“我开车回去没多久,还是算了。” 陆瑞安也不勉强他,推门下车:“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他走得利落,祁扬心头一紧,身体本能要挽留地脱口叫他:“陆瑞安!” 陆瑞安关门的手一顿,抬眼询问地透过车窗望向他。 四下万籁俱寂,连寒风拂过落叶的声响都清晰可闻,路边灯光昏暗,只有打着双闪的车灯忽明忽暗映亮祁扬的侧脸。 他欲言又止地同陆瑞安对视着,在对方耐心的等待中吞吞吐吐地问出一句:“你别讨厌我,行吗?” 陆瑞安错愕地睁大眼,他动了动唇,想说我没有讨厌你,还想问祁扬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 祁扬似乎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面颊微热,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别扭嘟囔的声音更轻了:“算了,你还是讨厌我吧,我知道,反正你都不想见到我——”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不对劲,烦恼地急忙解释“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最后自暴自弃地往自己嘴上一拍进行手动静音。 陆瑞安的目光轻柔而温和地抚摸过祁扬的眼角眉梢,唇齿间轻咬着他的名字,缓缓道:“祁扬,等我放寒假,我们谈谈吧。” 祁扬心跳猛地一滞,绝望的阴影瞬间笼罩住他。 陆瑞安深吸一口气,他的指尖也难掩紧张地掐进肉里。尽管这些话现如今还是要让他付出足够的勇气才能出口,但比起从前,似乎没有那样艰难了。 他同目光凄惶的祁扬对视着,放轻了声音:“你的脸色很不好,晚上不用来接我了,小呆很乖,替它打理不会耗费我太多时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这段时间我们都再想想,好吗?” 祁扬定定地盯着他,脑中嗡嗡作响,最终只能从唇齿间挤出一声:“好。” 他失魂落魄地望着陆瑞安进小区的背影,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全然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再对陆瑞安要求些什么。 他发现自己彻头彻尾地错得离谱。明明曾经有那样多的机会能留住陆瑞安在身边,他却一个都没抓住。 祁扬脑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陪在陆瑞安身边的是他哥,或许陆瑞安才会真的开心。 像他最初得知祁湛离婚,心灰意冷之下提出离婚想要成全陆瑞安和祁湛时那样。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后悔——后悔口不择言对陆瑞安说的每句话,后悔自己对陆瑞安发的脾气,后悔自己因为一次误打误撞的激烈争吵就解开的一处心结而将激怒陆瑞安当作了触碰陆瑞安内心的唯一方式。 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 “……祁扬,祁扬?”祁湛逐渐加重的声音将祁扬从恍惚中唤醒,他眨了眨眼,语气迷茫地问:“什么?” “妈妈刚刚问你话,你在走什么神。”祁湛皱眉盯着他,语气中带着点训责的意味。 “……啊?”祁扬愣愣地转过视线看向陶汝成,“什么?” “我是问你,前几天让你带给瑞安的那些茶他喝了觉得怎么样?”陶汝成没介意祁扬的走神,耐心地重复自己的问题,“那是我让医生给帮忙配的一些暖胃的茶,他上班老是不能准时吃饭,现在又入冬了,怕他上班受凉,好歹把这茶叶泡着喝也不用耽搁时间。” 祁扬费劲全力才将这些话都仔仔细细听进耳朵里,他闭了闭眼,怏怏道:“我不知道。” 陶汝成疑惑:“你怎么会——” 祁湛敏锐地从他嗒然若丧的表情中察觉到异常,赶紧笑着转移话题:“现在是期末周了,瑞安哪有那个闲工夫和阿扬聊天,整天都待在学校。再说了,阿扬也加班……” 他打圆场的话还没说完,祁扬便好似没听见有人说话似的,垂着眼冷不丁地开口说:“我们离婚了。” 祁湛:“……” “为什么?”陶汝成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问他:“你是不是又和瑞安吵架惹他生气了?” 若是以前,祁扬一听到这种质疑就会愈加忿忿地反驳回去,但这次,他像一株霜打的花,耷拉着脑袋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是我的错……” 自从被接回父母身边,祁扬就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道过歉,他这副模样惹起陶汝成的担忧,连祁湛都一脸意外地放下筷子。 “哎,他那脾气,早晚的事。”祁湛叹着气站起来,往祁扬肩上拍了一下,“爸妈你们先吃饭,不用担心,我跟他聊。” 话虽这么说,但祁湛半拖半拽着祁扬回到他自己卧室就打算离开。 “哥。”祁扬的声音闷闷地砸落在地,祁湛脚步一顿,疑问地回头看他。 “其实陆瑞安一直都喜欢的是你。”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到如今,与其死缠着陆瑞安惹他厌烦,还不如替陆瑞安说出他不曾出口的心意,或许还能让陆瑞安高兴一点。 祁扬心里头像被硬生生剜掉一块,疼得他难以呼吸,但他还是坚持着断断续续说:“……他和我结婚,也是因为你。” 祁湛:“…………” 祁湛忍不住快步走回祁扬身前,探手往他额前一摸:“你在这待着,我去给医生打电话。” 祁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垂头丧气说:“……是真的。” 祁湛无语:“不可能的事,不知道你从哪听来的疯话。” “是因为你,他才给我补的课。”祁扬蔫搭搭地将掩藏心中多年的刺告诉祁湛。 祁湛实在不知道他的离奇结论是怎么来的,索性在祁扬旁边坐下听。 “但那是因为他那时候刚大二,不想再用父母给的生活费,我看他去机构应聘做家教辛苦,所以干脆请他来给你辅导,你也就乐意听他的话多点。”祁湛回忆着,不解问他,“可这又怎么能得出他喜欢我的结论?” “我知道,他从进学生会开始就是你在提拔照顾,他对你有好感很正常。可是只要有你在场,他每次都会很专注地看着你,而不是我……还有不管你说什么,他都照做照听。”祁扬越回忆就越伤心,以至于他开始感到自己昏昏沉沉、脑子里钝钝地发疼,“后来你给琳月姐求婚那天,他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我跟他开玩笑求婚他也没什么反应,我看得出来,他不高兴。” 祁湛终于忍不住了:“你烧糊涂了吧?” “我没有,我很清醒。”祁扬觉得眼睛酸热发涩,他想揉一下缓解这点不适,但一揉就感到止不住的湿意汹涌滚落,“你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很仔细,我和他一起给你挑生日礼物的时候,他说你不喜欢太张扬的东西,所以给你选了墨蓝色的手表,你看,你喜欢的他都记得。” 祁湛:“……他对朋友都是这样的。” 祁扬却不这样认为,他甚至开始不讲道理地觉得委屈、埋怨,但这埋怨并不是对陆瑞安或是其他人,而是对他自己。 连他自己都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低哑的声音里带上几分抑制后的哽咽:“我早知道他喜欢你,但我就是不甘心。你都不喜欢男人,他都能一直喜欢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 祁湛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在这情形下,他觉得找退烧药更重要。 “我不想他受委屈,也没想让他不高兴,”祁扬将脸埋进掌心,他已经连自己说的什么都听不清了,仅存的一丝清明理智让他不想将狼狈的面容给哥哥看到,“他每次说‘算了,都是我的错’我就忍不住生气,我为什么就不能再冷静一点……要是你喜欢男的,可能就不会轮到我和他结婚了……” 祁湛暗自做深呼吸:“你现在在发烧,别逼我扇你。” 祁扬不作声了。 “你在公司也这个状态吗?”祁湛难以理解他两个多月没回来,一回家竟然会是这副模样。 “……没有。”祁扬闷闷道,“在公司赶项目没来得及想,闲下来就想明白了。” “你还是别想了。”祁湛起身,“你和瑞安已经离婚,这是你自己造成的结果自己承担,我没有插手。而且,瑞安从来就没有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对我有过友谊以外的感情,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问他。还有,你自己摸摸你身上都烫成什么样了你自己没感觉吗?!你是不是又开车去瑞安学校门口堵他了?” “我这回没有,他知道的。” 祁湛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往外走:“我去打电话——” “你别找他!”祁扬慌忙打断他,“他现在在学校守晚自习,忙不过来。” “——找私人医生过来。”祁湛补充完后半句。 “哦。”祁扬又埋回脸,讪讪道,“也不用,我睡一晚上就好了。也别和爸妈说。” 祁湛欲言又止半晌,最后还是没叫来私人医生,下楼找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守着祁扬吃下睡着才走。 祁扬其实睡不着,他一闭上眼,就有一堆忽大忽小的混乱光点,晃得他头晕目眩,浑浑噩噩浆糊般的脑子里就浮现起陆瑞安的影子,那些或久远或新近的画面杂乱无章地在他眼前闪过。 ——其实起初他也只是有一点不甘心而已。 ---- 收到反馈啦,我也重新梳理了一下现有的内容和存稿,意识到的确有不合理的地方,所以调整了一下剧情节奏安排,如果有看过第一版的朋友建议清除缓存之后再看 (ps.由于这篇文是新的尝试,其实很乐意看到大家的反馈,我也会去思考问题所在,尽可能地想调整出更好的呈现效果,再次感谢大家帮助我纠偏,啵唧一下看到这里的你~)
第65章 蓄念二·专属家教 不甘心被比较、不甘心被放弃、不甘心没有独属自己的那一份偏爱。 然而这些不曾被解开的不甘心层层叠叠地堆积成了一点即燃的怨愤。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长辈总是要在夸奖哥哥的优秀后用惋惜的目光看向他,再附上一句他压根不需要的宽慰。也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说等哥哥竞赛结束就一起去旅行的父母,只是过了一个周末就留下他一个人在宅子里,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爷爷奶奶被其他子女接走生活,于是老宅子里只剩下祁扬和父母新雇来的两个陪护员,阿姨单负责他的饮食起居,叔叔则负责他读书的事宜。 宅子里负责花草和清洁的工人忙于工作,没有人有空闲搭理他,他能接触的除了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也就只剩下陪护员。每每问及父母兄长,男陪护员都会说:“你得像你哥那样聪明一点、乖一点,他们才接你回去。” 他知道哥哥有多优秀,但如果因为他达不到哥哥的高度就要被放弃,为什么当初还要选择让他来到世上呢?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他只清晰地得到自己被放弃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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