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周钧南推开门说,“游戏倒是收藏了不少,其他还有书……还有我以前的一些电脑、游戏机,没舍得扔。” 郑毅文看得很仔细,周钧南房间里的书架整整有一面墙,他才知道周钧南会读这么多。郑毅文的视线扫过去,看见相框里从左到右,都是小时候的周钧南。 “这个很小了。”周钧南也有点儿怀念,“这个是我妈,不过早就没有联系了,我是跟我爸长大的。” “嗯。”郑毅文看得十分专注,他的手指摩挲过相框的玻璃片,停留在小周钧南的脸上,嘴角缓缓扬起,“你小时候就像现在了。” “是吗?”周钧南也不知道。 郑毅文转过身,伸手摸着周钧南的脸。室内一盏温柔的灯照亮他俊朗的眉眼,其实周钧南很好看,和郑毅文的类型不同,五官会更精致。郑毅文靠近,侧过头吻住周钧南,两人亲了一会儿,周钧南和郑毅文脚步凌乱,一齐难舍难分地跌在床上。 周钧南突然低声笑起来,郑毅文轻声问:“笑什么?” “我就是想到……”周钧南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眼睛亮亮的,“这张床我睡了好久,没想到有一天会和男朋友在这张床上接吻。” 郑毅文想了一会儿,没有跟上周钧南的笑点,但还是继续动情地和他亲了一会儿。 这是在周钧南家的冬夜。郑毅文是个来自远方的客人。他们,他们——爱着彼此,虽然面前仍然有困难,但老天垂怜两人,让周钧南和郑毅文能够拥有此时此刻。 年三十,忙碌的周德明回到家。周钧南和郑毅文又心血来潮做了几道硬菜,周德明被一桌子的“豪华晚宴”给惊到,难以置信这是给三个人准备的份量。三人碰了杯,大多数时候只有父子俩过年,今年多出一人,倒也多出一点热闹。 “压岁钱。”周德明一个人喝了酒,从口袋里掏出东西递给周钧南和郑毅文。 郑毅文起先不想拿,但周德明不像是要和他“讨价还价”的样子,只好说道:“谢谢叔叔。” 周德明还在喝酒,一小口一小口。春晚结束,三人手机里都传来新年祝福。郑毅文拿着周德明给的红包,忍不住躲在角落里拍了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其实,周德明的态度算不上十分热情,但周钧南和郑毅文却知道这可能是目前他爸的极限了。 零点过后,周德明先回房睡觉。周钧南只在家中找到几根手持的烟花棒,对郑毅文说:“放烟花给你看?” 郑毅文笑道:“好。” 两人在院子里点了烟花棒,呼出的热气变成了夜色中的白雾,燃烧的烟花变成了灿烂的星光。 “呜呼——”周钧南拿着烟花棒挥舞两下。 他的笑颜在明明暗暗之中变得清晰,又变得模糊。郑毅文呆呆地看着周钧南,心里对他的千万种爱意像是要满溢,如果让他在这一刻死去,他甚至觉得也可以接受。 短暂的烟花燃烧殆尽。 两人仍然站在冬夜里,周钧南伸出手,郑毅文紧紧地握住,周钧南问:“正义,我爸到底对你提了什么要求?” 郑毅文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些,他不能不想,也绝对不能再让周钧南为难。 他抿了抿嘴唇,说道:“叔叔要送我去上学。”
第66章 一起回家 他已经离开学校一段时间了。 记忆中的学校、教室、同学也都渐渐地远离了郑毅文。 可是,当周德明在茶馆里跟他谈论此事时,已经很久没去上学的郑毅文还是如此清晰地回想起一切来。那所普通的高中,拥挤的课桌,带着口音的英语老师,对自己说过喜欢的温莹莹…… 对了,温莹莹……她考上外地的大学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长什么样?郑毅文想。他竟然忘记温莹莹长什么样了。 往后他待在家里一段时间,不再学习,也不用和别人打交道,像是这么多年强加给他的社会化有了一个短暂的喘息。再之后,他需要钱,想要努力,他开始找工作,可永远能做的都是一些最基础的事情。 他想起那本英语课本后面的单词附录,却记得第一个单词。 “……有能力,人缘好,性格好,专一,还特别酷……” 其实郑毅文知道,他的能力够不上。 但周钧南还是喜欢他。 周德明说:“当然,上学只是第一步,你还要学很多别的……你考虑一下吧。” 郑毅文说:“我答应。” 周德明说:“你可以先想想。” 郑毅文说:“我不想。” 周德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那好,你的那些兼职可以不用再做了。” 郑毅文说:“但我不知道怎么……我回去问问别人,怎么联系学校。” 周德明微微笑了一下,说:“这些都我来,等过完年你就开始准备吧,争取明年让你出去。” 郑毅文开始听不懂了,问:“去哪儿?” “出国读书。”周德明说。 “我……不是在国内上学?”郑毅文震惊。 周德明叹了口气,说:“出国读吧……周钧南也跟你一块儿出去。” 周钧南哪能想到自己混完本科毕业,随意打工半年撂挑子走了之后,还被他爸安排了继续出国读书的事情。 他比郑毅文更加震惊,在冬夜里拉着郑毅文的手使劲晃:“为什么我也要上学!再说一点你们的计划!你们还聊了什么?” 郑毅文被他晃得头晕,说:“我说,不能强迫你……” “靠。”周钧南还在想这件事,“你说的对,你不能强迫我……但我爸知道我会跟你一起去的……” “他说之后工作安排也要听他的。” “……靠!”周钧南说,“你这是把自己卖给他做牛做马了,以后你再也不能获得自由,以后你……” 郑毅文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见周钧南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炸毛得像是毛茸茸的小猫。 周钧南真的喜欢说一大堆,对他讲话的时候带着担心,嘱咐他这个那个,一定要学会怎么样,不能怎么样,就像前不久……郑毅文唯一的那一次交友不慎。 郑毅文不嫌周钧南烦,反而很喜欢听,但有时候,郑毅文其实知道怎么让他停下—— 他准确无误地找到周钧南的嘴唇,往上面亲,周钧南顿时失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学坏了。” “没有啊。”郑毅文笑着说。 周钧南作势要揍他,说:“每次我跟你说话,你就打断我。” “我忍不住。” “……睡觉!” 上学计划已定。这是周德明和郑毅文之间的约定,周钧南竟然无从插手。周德明当然不可能自己操心这事儿,他给郑毅文找了一个自己朋友的儿子,这人三十来岁,每天无事可做,闲得发慌,正好可以帮小朋友找点事儿做。 遗留下来的问题一大堆。一对一的补习班看了个遍,郑毅文几乎把之前学的东西忘得差不多,只能艰难地重头开始。周钧南自己也把以前学过的东西忘了个干净,郑毅文要学习,他也找来以前的网课看。 他们在大年初三准备回老家,这次周钧南是第一次问他爸:“你要一起回吗?” “没空。”周德明正抽着烟,对他挥挥手,“你们去吧。” 周钧南想了想,说:“爸,你知道我们家老房子里面……我奶以前不知道从哪儿搬回来一张大圆桌吗?就是饭店里面用的那种,上面有个旋转玻璃……你是不是好久都没回家了。” 周德明油盐不进,嘲讽地道:“这一摊子事情我不做谁做,叫你回来接手你也不愿意。滚,带郑毅文去吧,等过几年学好了给我老实听话地进公司。” 周钧南笑了笑,没再搭话。 他又开了去年的那辆车,当时他一个人,只觉得郑毅文在电话那头的情绪不对劲,便没想太多地去找他了。 郑毅文买了一些东西,说要给晓霞和姜宇带过去。周钧南往袋子里一看,乐得不行,说:“这什么?奥特曼?” “嗯。” “我没看过这玩意儿。”周钧南笑道。 “有时候我也分不清。”郑毅文说,“但姜宇是专业的,pro。” 周钧南说:“我看你学英语学疯了。” 郑毅文说:“昨天还学会一个……Godzilla。” “啊,这个这个……”周钧南开车上了高速路,眉飞色舞地对他说,“你读的没那味儿,是……狗急啦!” 郑毅文一下子笑出声来。 周钧南说:“我以前经常想你笑起来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你认识我的时候没笑过。” 郑毅文说:“可能会很像你,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总是笑着的。” 笑着的。主动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随心的。自由的。奔跑而来的。在夏天时候出现的。 ——周钧南。 以前郑毅文总是想着他的名字。 两人在路上聊天说笑,在服务站停下来一起简单吃点东西,又喝了咖啡。导航里的终点越来越近,道路和周钧南记忆里的样子越发重合,他们又来到了这里,这个有些偏远的、安静的、平凡的小村庄。 周钧南放慢速度,说:“每回开这里我都害怕翻车……但好神奇,一回来我就知道路要怎么走了。啊,这里,以前我俩经常骑车路过。” 春天还没到来,天气寒冷,眼前的景象和去年的没什么不同,村庄很少改变,不管是景,还是人,总是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郑毅文也想起来,去年他还在树下吹竖笛,后来才学会打鼓。自从离开这里,他也是第一次回来。 “先去你家吧。”周钧南说,“我家更久没人住了,肯定要收拾很久。” 郑毅文说:“好。” 周钧南看着他们经过的那棵树,想起另一件事,有些担忧地说:“其实……我怀疑晓霞知道我俩是什么关系。” “什么?”郑毅文不解,“她怎么知道?” “因为……去年你在车里亲我,她大概是看到了。” 郑毅文愣在原地,很久没说话,像是在回忆大海里打捞起了什么,他说:“她……好像问过我是不是还要带你回来。” “啊哈。”周钧南笑道,“她肯定知道了!” “但她什么也没说。”郑毅文说,“真的,没有对我提过,如果是去年就知道了,她还让姜宇和我们一块儿去市里玩呢。” 转眼间,周钧南把车开到郑毅文家附近,车子熄火,两人却没有第一时间走下去。 周钧南猜测道:“也许晓霞只是不想让我们难堪……她人很好。” 郑毅文说:“她烧饭也很好吃。” “是啊。”周钧南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是在晓霞家里吃饭的。” 晓霞或许知道很多事情。有关郑毅文和外婆,他那个时不时闹事的舅舅,吵吵闹闹的什么都听到了。但她从没有嚼过舌根,还对他们很好,即使郑毅文离开了这里,也收到过晓霞给她寄的咸菜。那一点东西,在城市里当然买得到,可是总归不一样。所以,郑毅文总是会愿意相信这世界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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