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隐隐有车声传来。 片刻后,裴凛山的声音似乎跟着响了起来:“星陨?星陨?” 那声音原本远到模糊,但随着“咚咚”的上楼声响起,就渐渐近了。 “星陨?你在吗?” 裴凛山磁性的声音回荡在整栋楼里,一声一声呼唤着。 到了二楼,除了浴室的门紧闭着,其他房门皆是大敞,裴凛山了然,在浴室门上敲了敲:“星陨,你在里面吗?” 无人应答。 裴凛山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再次重重敲门:“星陨,星陨?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等了片刻,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声响,裴凛山忽而有些心慌,他单手握着门把,只迟疑了一秒,便猛地拧开浴室门锁。 浴室里一片氤氲。 裴凛山顺着满地散落的衣物走进去,看见顾星陨安静地躺在浴缸里,满浴缸的泡沫将他光洁的身体遮掩得很完全。 裴凛山松了口气,“星陨。” 他再次扯了扯勒人的领带,露出一个笑,“你怎么不应我。” 顾星陨脸色潮红,面色却平静。 他的目光空空荡荡,盯着指尖的泡沫发呆,听到裴凛山近在咫尺的问话,这才一抬头,恍惚般的,笑了一下。 “没听见。” “哦。” 裴凛山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水凉不凉,不要泡——” 浴室里全是积水,裴凛山脚下忽然一滑,直直往浴缸里一扑。 “哗啦啦!” 水花四溅。 裴凛山腰间的髂骨狠狠磕在冷硬的浴缸边缘上,痛得叫了一声,接着整个人都掉进了浴缸里,就摔在顾星陨身上。 顾星陨惊得差点没跳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裴凛山从水里猛地抬头,湿发黑眸,就那么定定望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 “扑通,扑通。” 狂跳的心脏压根没办法平缓,顾星陨喘着气,瞧见男人的目光渐渐往下。 然后,吻了过来。 这个吻如同一场及时雨。 尽管他们之间一句话不说,但都明白此刻自己是多么需要对方。 纷芜杂乱的思绪被抛之脑后,顾星陨的脑子里不再是血腥到令人作呕的车祸现场,欲望从心底攀爬上来,铺天盖地,绞灭了顾星陨所有的梦魇。 事后,顾星陨躺在床上被男人箍得很紧。 他的眼睛怔怔地望着玻璃门外的那一株吊兰,今日风大,尤其到了夜里,细嫩的枝叶在狂风中摇摆不停,偏偏,它又十分坚韧,始终立在那儿,怎么吹叶子也不断。 他又迟钝地想到:裴凛山今晚好像喝了酒。 不多,但也应该不少。 不然不至于疯狂到这个地步,强横,且蛮不讲理。 不过痛也好,痛能让人清醒。 顾星陨回想起自己的手机好像落在浴室了,那一堆文件他还没看,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把公司搞好,毕竟,这可是他爸妈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 这么想着,顾星陨便掰开男人横在自己腰间的手掌,想要起来,可他一动,刚刚仿佛还在熟睡的裴凛山就跟着动了。 “星陨。” 裴凛山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疲倦:“别动,让我睡一会儿。” “我起来上个厕所。” 顾星陨小声说。 裴凛山这才松了手。 顾星陨趿拉着拖鞋,进了浴室,结果看见手机正泡在一滩水里。 顾星陨:“……” 他那时候心神恍惚,连手机没放好都不知道,直直摔在地板上,又泡了一通水,顾星陨走过去捡起来,果然发现手机屏幕已经全黑了,怎么样都摁不亮。 顾星陨叹了一口气,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认命地将手机收好,转身去了书房。 裴凛山的笔记本电脑不在,但还有一台台式,几秒开机,顾星陨登陆上白天的那个账号,给已经离线的徐承英发了几条消息,又坐在椅子里发了会儿呆。 没一会儿。 门前的木地板上无声息地投出一道剪影。 顾星陨陡然抬头,穿着睡衣的裴凛山靠正在书房的门框上歪头看他。 顾星陨心里一跳,裴凛山却并未走过来,而只是问了句:“怎么还不睡?” 顾星陨将电脑关机,站起来,“有些睡不着,你呢,不是睡了吗?” 裴凛山失笑,摇摇头:“今晚喝了点酒,头痛。” 顾星陨走到裴凛山的身前,见他一副精神不好的样子,不似作假,于是说:“我去给你做解酒汤?” 裴凛山笑出了声:“你会?” 顾星陨沉默了。 他也就是顺嘴一问。 好在裴凛山并不计较这个,抬手撸了一把青年的头发,“剪的很好看。” 说完,还不待顾星陨回应,便立刻揽着他往卧室走,“陪我躺一会儿吧。” 北风呼啸。 进入11月份,安京市就格外冷了,连带着夜里的风,都猖狂得不行,发出“呜呜”的声音。 室内的壁灯昏黄,顾星陨被裴凛山抱在怀里,鼻尖闻到清爽的味道,是裴凛山的洗发水气味。 两个人都没睡,只是安安静静抱着,裴凛山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顾星陨的腰线,被子里热到发烫。 “裴凛山。” 忽然,顾星陨开了口。 “嗯?” “我要回公司了。” 默了默,裴凛山说:“好。” 顾星陨没想到他应得那么干脆,一愣。 裴凛山又说:“星陨,你能原谅她吗?” “原谅她,也原谅我。” “好不好?”
第41章 当年 顾星陨不太能明白裴凛山说的“原谅”是什么意思,于是他一时间没能回答。 裴凛山将他抱得更紧些了,说:“我知道今天是她不对,她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泼妇,但是,星陨,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记恨她?” 顾星陨微微动了动,好半晌,才说:“裴凛山,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意义。” 裴凛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克制地在顾星陨的发顶轻轻一吻。 他有太多太多想说的话,但正是因为太多了,反而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他恨杨珊突然跑过来在他们中间横插一杠,但又深深地清楚,即便没有杨珊,也迟早要走到这一步。 他只是贪心,贪心地想留住那个一无所知,对他毫无保留的顾星陨。 想了想,裴凛山跳过那个话题,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公司?” “明天吧。”顾星陨没有迟疑,直接说道:“我联系了徐承英,打算明天直接去公司看看。” “明天……” 裴凛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顾星陨的耳侧,倏尔抱紧了他:“你和徐承英联系了?也好,明天去公司看看就回家吧。” “我不想,不想只是看看。” 难得的,顾星陨反驳了他,“裴凛山,我离开公司已经够久了,更何况,现在爸妈都不在,顾氏就一个徐承英撑着,他和我说……现在顾氏不怎么好。” 裴凛山轻轻笑了一声,说:“星陨,顾氏那么大,除了你,还有那么多董事在,总归都是姓顾的,他们不会眼巴巴看着顾氏走下坡路的。” 不过……想到什么,裴凛山又说:“当然,除了徐承英外,你也不必过分信任那些董事,这些人为了钱,可以什么脸皮都不要。” 你厉害的时候他们卑躬屈膝,然而一旦你露出虚弱的姿态来,他们便会立刻冲上来将顾氏分而食之。 不过这句话裴凛山没说,他只是希望顾星陨有点警惕心,毕竟,以之前的状态来说,顾星陨是现在顾氏说一不二的主人,暂时没人有那个胆子动他。 顾星陨听着裴凛山说的话,想到之前徐承英说的派系,忍不住咬唇,问:“我在顾氏是不是很不服众?” 毕竟是这么大的一个财阀,被他一个小年轻握在手里,尽管他有爸妈的股份,占最大的持股比重,也很难让董事会这些人听话吧。 没想到裴凛山忽然笑了笑:“没有。” “嗯?”顾星陨一愣。 “你很厉害,他们都很怕你。” “啊……”顾星陨一时说不出话。 看来他离27岁的顾星陨,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裴凛山又说:“不用沮丧,现在的你也很好,真的。顾氏的事情,不懂就甩手给徐承英,你只需要在他的建议下做决策,顾氏只要能够守成,也很不错了。” 守成。 顾星陨默默琢磨着这两个字,心底却有些不服气了。 不过他没说出来,而是闭了闭眼,应了一声:“嗯。” 第二天一早,裴凛山就走了。 顾星陨在被子里装睡,感觉到裴凛山温柔且眷恋的指腹在自己额间流连,心里逐渐涌上酸胀的情绪。 他隐在窗帘后看裴凛山的车子渐渐远去,天空一片灰白。 起床,洗漱。 顺带把昨天在浴室里泡了一通的手机拿了出来,应该已是完全没办法使用了,也好,这张是新卡,顾星陨还惦记着自己以前的号码,到时一并让徐承英去处理好。 门铃声响的时候顾星陨正站在落地镜前仔细的审视自己。 短发支棱,黑发下的眉眼凌厉而泛着冷光,再配着这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大衣,不笑的时候,活像个不食人间烟火、无喜无怒的非人类使者。 将最上一粒扣子扣好,顾星陨才转身下楼开门。 徐承英恭恭敬敬站在门口,见门开了,便笑:“顾总——” 带着笑意的唇还未完全扬起,在触及顾星陨那冰冷的眼神时,立刻放了下去:“……早。” 不自觉地僵了僵身体,徐承英心想这阎王恐怕是真恢复记忆了,正想着要说什么,就忽然听见顾星陨笑了。 “早。” 顾星陨短促地笑了一下,虽然表情依然淡淡,但总算不那么吓人,顾星陨说:“我这样像不像?” “像什么?” 徐承英下意识反问,又立刻反应过来:“像,像。” 和过去那个不苟言笑的顾阎王简直是一模一样……等等,徐承英纠结地皱了皱眉,什么像不像的,这俩本来就是一个人。 顾星陨却没管他在想什么,径直关门往外走,“叫你买的手机买了吗?” 徐承英立马掉头跟上,“买了买了,放在车上。” 一边说,一边殷勤地上前替他开车后门,“公司那边也安排好了,会让各个分公司负责人过来汇报一下情况。” 顾星陨躬身坐进去,闻言抬头,“我需要做什么?” 徐承英一顿:“您只要像刚刚那样,一句话不说,都可以。” 车子平缓驶离小区,顾星陨摆弄着新手机,将卡放进去,想到什么,又问徐承英:“我以前的号码,还能不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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