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外婆不知道,时聿早就已经作茧自缚,他不会出去,也不许旁人进来。 …… 高中三年的时间,他们中的一些人在经历完高考之后,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相见了,一个夏天的结束,代表着一段缘分的结束,一个个故事的结束,虽然可能不会是圆满的句号,但任何故事都会有一个结尾的。 晚会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酒吧,张老师甚至被邀请来了。时聿坐在角落里,咬着吸管,听张老师在台上讲话。 “你们啊……真的是带过最让人不省心的一届了!” 同学们听到都笑了,扯着嗓子喊:“老师,你说谁让你最不省心啊?” “就是你!你叫的最大声!”张老师笑着指着叫喊的同学,大家笑成一团。 时聿也跟着笑了,江言端着酒杯坐在他旁边,揽着他的肩膀,“你说,大家还会再见面吗?” 时聿摇摇头,“不知道,可能会可能不会吧。” “寻珩知怎么没来啊?”江言张望着,在人群中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时聿继续摇头,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觉得吵闹的环境压的他快要无法呼吸,他呼了口气,冲江言喊道:“我先回去了。” 时聿站起身,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扶着沙发站稳,大概是果汁里参了些酒精,他明明点的是无酒精的果汁,此刻脑中却涌上一股醉意。 江言见他状态不是很好,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谁知道刚出门便看到站在不远处路灯下的寻珩知和盱梨。江言正想打招呼,可眼前的景象让他怔在原地,同他呆愣住的还有身边的时聿。 他们瞧见,盱梨仿佛鼓足了勇气,垫着脚尖在寻珩知的脸颊边吻了一下,只是那一下。 时聿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脆弱的仿佛随时会倒下去,他扶着江言站稳,转过身往另一边走。 “时聿!”寻珩知和盱梨似乎发现了他和江言,齐声喊他的名字。可他并不想回头,快步的往前走,他此刻只想回家,回到熟悉的茧里。 寻珩知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时聿低着头,嘴角勾着一抹笑意,挣脱开寻珩知的手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温柔有力,“盱梨她一直喜欢你,我知道的。” “可我不喜欢她。”寻珩知低着头,目光和时聿对上,他不喜欢盱梨,就像他当初不接那封情书一样,他对待盱梨的态度一如从前,如果不是因为时聿,他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 “我走了。”时聿觉得头越来越晕,心脏仿佛被缠绕上密密麻麻的丝线,让他无法呼吸。 可寻珩知却不肯放他走,他拉着他衣袖,站在他的身后,“我不喜欢她,时聿……” 时聿只觉得精疲力竭,眼中一片酸涩,所有的话被堵在喉咙说不出口,仿佛一张嘴所有的坚持都会崩塌。 寻珩知走到他面前,幽澈的眼眸深不见底,他逼着他和他对视,“你知道的……” “别说……”时聿颤抖着身体,声音沙哑,漆黑的小道上只有他们两人,他在抗拒在害怕,他已经承受够多了,快要被压垮。 寻珩知不说话了,他蓦地伸了手,将时聿带到自己面前…… 唇上一片温热,时聿呆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才震惊的一把将他推开,如果现在有人经过……他不敢想,他几乎要哭喊出来,又用理智压住了自己的声音:“你疯了……寻珩知,你疯了吗?” 寻珩知凝望着他,他的自制力仿佛在此刻烟消云散,他只想要告诉他,他一直喜欢他,他是为他来的江城,他想把自己所有的感情摆在他的面前,他不想再控制自己,他不想再顾虑会不会吓到他,他只想要他明白他的那颗真心。 “盱梨!”尖锐的声音仿佛划破了时聿的耳朵,他如木偶一般僵硬的转过头,只见江言不知道何时站在不远处,而盱梨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时聿的身体觉得疲惫,可大脑却无比的清醒,他转过身向盱梨的方向追去。 他糟糕的高中生活,最终迎来了一个糟糕的结尾。 时聿并没有找到盱梨,她的手机也关机,消息也并没有回复。 江言陪在时聿身边,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静静地陪着,他知道时聿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和他说,关于寻珩知,关于盱梨,关于他自己。 可糟糕的结尾并不是全部,时聿到家的时候外婆倒在客厅昏迷不醒,时聿已经忘了是怎样将外婆送进的医院,这个世界仿佛就是一张巨大的黑暗的网,要将他吞没,他想如果可以永远不清醒就好了,可是该醒的时候,总是要醒的。 时聿已经哭不出来了,他静静地靠在病房外,江言就在他身边陪着他,他仿佛被抛在了无尽的黑暗里,挣扎着想要往外爬,最后却发现都是徒劳。 “你先回去吧。” “你没事吧?”江言有些担忧的看着时聿,他此刻仿佛一个布满裂纹的瓷器,轻轻一触碰就会支离破碎一样。 “没事的。”时聿偏过头,甚至嘴角还带着笑,他看着江言,“你回去吧。” 江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什么话也没有,只是伸手拍了拍时聿的肩膀,转身离开。 时聿虚软的瘫坐在病房外,外婆还未苏醒,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可命运却仿佛不会放过时聿一样,亦或是命运想要他更破碎一些。 他和寻珩知在小道上亲吻的照片不知道被谁被po到了校园网上。 “我靠,我就知道他是同性恋吧!” “真的假的啊?是他勾引的寻珩知吧?” “寻珩知怎么可能看上他啊?玩玩吧?” “真卖屁股啊?啧啧。” “死同性恋!真恶心!” ……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那些恶毒的话能从十几岁的少年少女的口中说出来,各个社交社交平台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指责,全都向时聿侵袭而来,如奔涌的浪潮,将他掀翻在名为流言的海滩上。 时聿没有等到外婆清醒,也没有等到自己被救赎,他跪在病房外,哭的撕心裂肺,心脏仿佛被切成一片片丢在地上,他自己小心翼翼的捡起来缝缝补补,拼凑成一颗破碎的心脏给自己安装上。 时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等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许久没见的母亲坐在他的床边。 “小聿。”许女士柔柔地开了口,伸手将时聿的手握住。 时聿抽出手,偏过头不去看她。 许女士叹了口气,“我离婚了。” 时聿看着窗外,心中发笑,她什么时候再婚的他都不知道,现在过来和他说离婚了,真是讽刺。
第22章 胆小鬼 时聿浑浑噩噩的睡了几日,他将自己龟缩在房中,连外婆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江言联系不上人,跑来家里找,他也不见,他不想见任何人,只想把自己裹在安全的茧里,只要不和人接触,就不会受伤害。 “你有个同学在外面站了好几天了。”许女士打开房门,她轻声道:“你如果不想见的话也同他说一声。” 时聿没有理她,仿佛睡着了一样。 许女士叹了口气,又将门关上。 等房门关上时聿才转过身,他此刻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无力的看着天花板,他从枕下拿出手机,一打开便有铺天盖地的消息喷涌而来。 很多的谩骂,很多的指责。 时聿看着那些难听的骂句,他又将自己缝好的心脏,重新划的鲜血淋淋。 他将手机丢开在一边,赤着脚走出房间,见到在客厅收拾行李的许女士,“能给我十万吗?” 许女士停下手上的动作,“要十万做什么?” “之前给外婆看病借的钱,我还没有还给人家。” 许女士点头,转了十万给时聿,语气无比温柔,仿佛要将这两年对时聿的亏欠都弥补上,“你要是在国内过得不好,跟妈妈出国吧。” 时聿没有说话,低着头将收到的钱转给了寻珩知。 他打开家门,看到站在烈日下的寻珩知,他狼狈又脆弱,仿佛随时要晕倒一样。 “钱我转给你了,别再来找我了。” 只丢下一句话,时聿彻底关上了门。 他想,门关上了,就再也不会打开。 …… 时聿在出国之前和江言见了最后一面。 两人约在常去的咖啡厅,还是那个他们最常坐的靠窗位置。 “原本还想跟你去一个学校,没想到你却要出国了。”江言有些遗憾,他看着瘦成竹竿的时聿,苍白的病态的脸上的没有一丝血色。 “嗯,没关系,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机会再见的。” 二胖为他们端上来咖啡,笑着问时聿,“那个帅哥和美女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啊?” 时聿偏过头看着窗外没有说话,江言笑了笑,冲他道:“他们都有事来不了。” 二胖又似往常一样开了几句玩笑,便回了吧台。等他走后江言才继续说:“听说寻珩知已经回了沪城。” 那件事情发生后,寻珩知不止一次的在社交平台解释,可是那些人根本不会理会,因为所谓的是非黑白是那些人定义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又有谁在乎呢。 “嗯。”时聿点头,他后来有收到他的消息,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对不起,但时聿知道,多说也不会有什么意义。 他一切的遭遇并不是寻珩知造成的,只不过那张照片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他已经坚持太久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那张照片不是盱梨拍的。” “我知道。”时聿听着江言的解释,他知道盱梨的为人,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只是他们再也无法成为朋友而已。 “你什么时候走?”江言觉得时聿变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明天。”时聿冲江言笑了笑,“谢谢你。” 江言摇头,他并没有帮到时聿什么。 踏上前往法城的飞机,时聿知道自己将和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江城埋藏着他隐晦的感情,埋藏着他悲惨的遭遇,也埋藏着他不为人知的过去。 …… 手机铃声适时的打断了时聿,回忆戛然而止,他睁开眼睛,面颊有些湿润,抬手抹了抹,原来不知不觉眼泪流了满面。 他和寻珩知在夏天相遇,也在夏天结束,那短短的一年不过是一个四季轮回,却又像是漫长的一生。 以后他每每想起来,都很讨厌夏天,讨厌那个夏天的自己。 时聿拿起手机,看着聊天框里发来的四个字。 “你还好吗?” 快十年了,和寻珩知死去的聊天框仿佛又活了过来。 时聿转了个身侧躺在床上,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燥热烦闷又小心翼翼,“嗯,小事。” 正在输入消失又重现,反反复复昭示着屏幕对面的那个人似乎也在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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