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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屋，唐净就到阳台上给吴珏打电话，何乐进了厨房，周炜跟唐明则在客厅有模有样地寒暄。 这还是周炜第一次面对面地跟唐明打照面。在机场那会，唐净闹情绪，他没细打量唐明，现在同坐在沙发上近距离下他才发现，唐净跟唐明这对兄弟俩长得还是有点像的，但这点像也仅在两人五官的眉眼间，而且两人就算是一样的眉眼，气质却大不相同，比起唐净给人的轻佻明艳感，唐明要更内敛稳重。 周炜是个粗人，他见唐明深藏不漏，说话舌头有点打怵。可是以两人的关系，不说话吧，又尴尬，周炜无法，就只能逮着唐净的事跟人大大咧咧地聊。 好在唐明为人修养极高，说话也会引导方向，两人真聊起天来还挺融洽。 没一会，何乐端了茶盘和果盘过来：“你和小净就别住酒店了，不干净，家里房间多，再说这公寓本就是你们的。” 周炜也不存在跟他客气，“成啊，我就说这房子还得是乐哥来住，看收拾的多好，咦....”说着周炜左右看了看干净整洁的客厅，满意之际却也发现了不对劲。 何乐分好茶杯，正举着自己的那杯，周炜冲他疑惑道：“小珩呢？这都半天了怎么都没见到他？不会今天还在公司上班吧？” 何乐举到唇前的茶杯一顿，但仅一秒，他继续抿茶的动作。 “我去阳台抽根烟。”唐明找了个借口，拉开阳台门，他哪儿抽烟，身上连烟盒都没。 唐净正在通电话，听见动静转身，见是唐明，他不悦地拧起眉头。 唐明指指屋里的两人，示意自己是避嫌。 唐净顺着他的意思，视线转到客厅，随后又盯一眼唐明，转回身继续应付着电话那头的吴珏。 唐明没被赶，便大胆地在阳台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客厅里，周炜正要吐槽林珩的公司太狗资本，却听见单人沙发上的何乐轻笑道：“我跟小珩分开了。” 这下换周炜顿住了，他愣半天，还是不敢相信何乐的轻描淡写。 “乐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理解的意思？” “嗯。”何乐双手交叠放在腿中间，点了点头，对周炜理解的意思不可置否。 周炜张了张嘴，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实际上他根本没法接受何乐带给他的冲击。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何乐会跟林珩分开？ 那不是太阳西升东落，山无棱天地合，才会发生的事情？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炜完全始料不及，他怔怔地望着何乐，一脸着急，眉头都能打结。 何乐见周炜惊到说不出来话，轻笑道：“你先别吃惊，我近一年...发生挺多大事的。”他强调了“大事”两个字，神情始终淡淡的。 周炜舔了舔唇，让自己冷静下来。 何乐又继续说：“有些事一直都瞒着你在，但既然你这趟回来了，我打算跟你好好坦白呢，你可要有一点的心理准备啊。”说着他冲周炜眨了眨眼。 周炜拉过何乐的手，紧紧握住：“好，我听你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何乐的脸很平静，他却更想抱住何乐。 还有大事？ 对何乐而言，还有什么大事能大过他跟林珩分开？
第71章 阳台。 唐净一结束通话，就听见身后那存在感极强的庞然大物问：“妈妈今年也在纽约跨年？” 他阴个脸，转身没好气道：“明知故问。” 揣好手机，唐净睥睨端坐在藤椅上的唐明，后者笑了笑，大方承认自己偷听的行为。 看着唐明脸上明晃晃的笑意，唐净翻了个白眼。 他不想再跟人单独在一片空间里，和唐明独处在一起，身边的空气都不流通。可目光投向客厅，那边沙发上的两人还在说着什么，周炜的情绪看上去还有些激动，明显不便被打扰，唐净只能瘪瘪嘴，继续待在阳台上跟唐明大眼瞪小眼。 其实刚刚跟吴珏的通话，电话那头的嘘寒问暖和让步，让唐净对人的不待见稍稍消了些，可上一辈人长久以来的偏心和偏见，以及由此造成的后果，让他对唐明的怨气太深，所以尽管唐明从来没做错什么，他一时间对自己这个哥哥还是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听周炜说，你公司遇到麻烦了？”唐净心里翻搅着两人间的那些陈年纠葛，唐明又主动打开新话题：“需要我帮忙吗？” 但唐明这新话题...踢到了钢板上... 唐净刚刚好转的脸色又一沉，瞬间烦躁起来，“我的公司，管你什么事？” 唐净忿忿地给窗户狭了条小缝，冷风呼呼钻进来。他有点恼周炜大嘴巴，什么都跟外人说，恰恰公司上的事，他最不想被唐明知道。 面对唐净的炸毛跳脚，唐明收了收大衣。他静静看着唐净，道：“阿净，不管爸妈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我的弟弟，现在爸爸公司的大权基本在我手里，你事业上有麻烦......” “你是在跟我炫耀？”唐净打断唐明的好意，他咬牙切齿，冷峻的眼眸中覆上一层薄薄的怒意。 “不是。”唐明坦然地与之对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是亲兄弟，有什么事都可以共同承担。” “亲兄弟？共同承担？”唐净不屑冷哼，脸上的怒火转为阵阵阴风。 当初当着吴珏面放下战书的人是他唐净，所以唐明这分明就是在挑衅、讽刺！ “那么我的好哥哥...”唐净勾着似笑非笑的嘴角，朝唐明逼近，发问：“我想要爸的公司，你能共享给我吗？” 唐明淡然地直视唐净恼羞的眼底，半晌，他认真道：“如果你带着公司越来越好，我可以提前退休，把爸的公司交给你。” 唐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退开身体，嗤笑：“得了吧，提前退休？你最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他神情是不自在的触动。 “我是认真的，小净。”唐明跟着起身走到唐净身边：“你知道我从小到大的兴趣都不是金融。” 唐净听着这后半句脸上的表情不觉松懈...... 好像在他小时候，他总能在唐明的房间里，看到许多大大小小的航空模型，而唐明大学的第一志愿院校，好像是X大的航天航空..... 唐明眺望楼下的景，声音多了丝不常见的疲倦：“唐家的公司与我而言只是枷锁，只要有人能将其带好，谁做决策都一样。” 对于普通人来说，生活都是为了五斗米折腰，和他们的工作谈“兴趣”简直是荒谬，可对于他们这些家族企业而言，事业同样由不得自己愿不愿意，想不想。 “你别怪爸妈，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 唐明又说：“以前我还在爸手下，对你帮不了什么，但我个人对你没有丝毫的否定，现在爸退出公司管理，一切由我说了算，你有难处可以跟我说，你有野心想要接手唐家公司，我也可以给你，但前提是你的能力要配得上你的野心，你要有能力，为唐家几代人打拼下来的成绩负责。” 唐明说完肃穆地望着唐净，等着他的选择。 选择兄弟和好如初，还是继续反目成仇。 唐净也审视着唐明，良久，他别开目光，舒了口气，“再说吧，我公司的事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 客厅里。 在何乐淡然的讲述下，周炜一度鼻腔发酸，眼眶发热。 从一开始的惊愕到最后的心疼，周炜的心理历程宛如坐了只会降不会升的升降机。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何乐所说的事实，他情愿觉得何乐是在编故事骗他，逗他玩，可茶几上放着的一堆药，又是那么刺眼的证明。 在他不在的这大半年里，何乐真的生了这么严重的病，甚至为了不让拖累林珩，还逼走了一直被他护在羽翼下的林珩... 周炜越想越难受，他心疼何乐。他在网上看过许多明星网红得了抑郁症后的绝望，他没想到这份绝望就在他最好的朋友上发生了。 越想，周炜又深感矛盾。 为了不拖累一个人，而逼走这个人，这件事听起来是多么的让人无语。这不是上辈人爱看的苦情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吗？可周炜矛盾就矛盾在他又比谁都清楚，这确实是何乐会做出来的事情。 因为只要是为了林珩，何乐什么无脑伤害自己的事都能做出来。 对于何乐愚蠢的自伤行为，周炜也会觉得这些伤害，是真的必须要发生吗？ 可想到最后周炜竟然也不确定。 毕竟林珩已经不是当年的林珩，是人总是会变化的，更何况林珩正是处在一天一个想法的人生阶段。 周炜拿不准现在的林珩对何乐是什么态度，他只会事后诸葛亮，狭隘地想，如果林珩去年没有升职就好了，没有升职就不会有后续的出国，他和何乐之间的差距就不会越来越大，何乐的病也就不会随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恶化，他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平平淡淡生活在一起。 所以这一切都能怪林珩吗？ 答案是不能的... 尽管周炜是个笨蛋，没有什么高深的思想，可他也知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人。 林珩的追求没有理由为了何乐中断，就像当初选择飞蛾扑火的是何乐自己，林珩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也没有逼过他，如今林珩也不应该受到谴责，更何况自始至终林珩不知道真实情况，如果硬要怪，周炜能怪他的也只是对何乐的不够关心，不够仔细，没从何乐的反常中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然而同样没做到这一点，还有他自己。 “那你现在的...状况，好点了吗？”周炜抱着脑袋，他不敢看何乐。 将林珩从自己身边逼走，生病的何乐要另外承受多大的痛？而自己作为何乐十多年的兄弟，却事后至此才知道，周炜很是内疚，他早该在何乐会搬离小吃街，搬到他公寓里就有所察觉的，如果那时他能发现，或许何乐跟林珩还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个局面。 闻言何乐放下茶杯，摸了摸周炜硬戳戳的短发，宽慰道：“嗯，多亏了唐明，他给我介绍了心理医生，病情已经基本控制住，你不用担心。”他看出周炜的自责，可这一切跟周炜并无任何关系。 “乐哥...”周炜抬起头，神情很挣扎：“乐哥，我太了解你，所以无法评价你跟小珩之间走到这一步是对还是错，可是乐哥，你真的舍得吗？”他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听着何乐这一年来的遭遇，都觉得压抑心痛，而实实在在经历了这一年遭遇的何乐，又会是怎么样？逼着林珩走的时候，何乐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肯定比绝望更绝望吧。 对于这个问题，何乐双眼盯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淡道：“舍不舍得的都已经舍得了，这个问题没有再思考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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