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的放映之后又是奢靡酒会,直闹到深夜方才散场。 向来酒量不行的云礼毫无意外地喝多了,他被程酌拎进家门时,根本站都站不稳,跌坐到沙发上就抱着汤圆陷入呆滞。 “稀释酒精,”程酌端来柠檬水小心喂饮,“洗洗睡吧,昨天在医院肯定没休息好,下次还是我去。” 云礼迷糊道:“不能总欺负你……” 程酌失笑:“欺负?” “妈妈也麻烦你,学美术也麻烦你,”云礼抱住他的脖颈撒娇,“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什么都可以。” 程酌淡笑,并不愿意咬这种糖做的钩子。 毕竟没日没夜的忙碌,云礼比去年憔悴许多,看一眼就令他心疼。 可明明早就困了的云礼并不想睡,黏着程酌追问:“哥哥,那张海报是因为我才画的吗?你画的是我吗?” 程酌反问:“为什么这么想?” 云礼含糊地哼了声:“我就是这样感觉的。” “那就是吧。”程酌伸手把他抱起来,朝楼上稳稳迈步,“你该休息了。” 云礼枕着那宽厚肩膀,不安地追问:“你有觉得我比过去好吗?我不是乖孩子了,奶奶也不理我了……我干了好多傻事……” 程酌很肯定:“你一直都很好。” 云礼收紧手臂:“哥哥,我有点怕失败。如果我考不上服装学院,到时候是不是就一塌糊涂了?” 程酌轻声问:“考不上会改主意吗?” 云礼摇头。 程酌安抚:“那就不算失败,放弃才是失败。” 听到这话,云礼愣愣地陷入安静,像只对着空气凝神的狐狸精。直至进了浴室,感觉到衣服在被脱下,才恍惚回神,拽住了差点落地的外套。 “洗干净再睡,”程酌转身去放浴缸热水,“不然休息不好。” 呆坐马桶盖上的云礼眨眼,从外套里拿出个东西:“之前说情人节好好过,还想给你礼物的……可是钱都给妈妈治病了……” 程酌疑惑回头:“不是送了礼物吗?” “那束花不算,”云礼借着酒意抬高声音,举起枚简单的戒指,“最近当模特赚了点,虽然只够买一个基础款……但……” 少年明显有点迷糊,拉过程酌的大手努力想套入无名指,却因眼神不对焦而略显艰难。 程酌竟有些不知作何反应。 他太理解云礼为陈醉的病忧心忡忡,为前途未卜的学业七上八下,这段日子对云礼极度难熬,于他而言也不好过,真没想到…… 始终戴不上戒指的少年略显气馁。 他捏着那枚银色的戒指郁闷:“对不起,好像有点突然,在卫生间也不是很浪漫——” 下一刻,温柔的吻便阻住了醉话。 云礼被亲的有些难过,他呼吸困难地抽噎了下。 程酌轻轻放开少年,抹过他面颊的潮湿。 云礼垂着染泪的睫毛说:“真的对不起,我好像运气不太好,又把很多事都搞糟了……最近特别累,累到不太清楚该把爱情放在哪里……可我真的好喜欢你,在稀巴烂的日子里,还是好喜欢……” 程酌拿住再简单不过的男戒,亲手慢慢戴入,而后温柔抬眸:“放在心里就行。小礼,决定往前走的时候,记得多看看远方。”
第47章 苗寨 不经意间, 东港已温热到满城花开。 陈醉的化疗告一阶段,便被云礼转移到了城郊的疗养院,每天有医护人员在旁边看着, 总比她自己不知漂到哪里去靠谱。 ——从前云礼并不懂操心他人是什么感觉,如今多了层涉及生死的牵挂, 稚嫩又贪玩的性格自然成熟不少。 反倒是陈醉本人依旧轻松随性。 她化疗脱发后, 索性直接剃掉青丝, 搞了堆造型夸张的假发在病床上美滋滋地试戴,显得饶有兴致。 云礼安静瞧着, 忽然说:“虽然不能肯定会持续好转,但现在的状况还是有希望的,我去问了, 很多阿姨都和癌细胞共存了十年以上, 更何况你还年轻。” 陈醉对着镜子扶正个俏皮短发,朝他浅笑:“顺其自然吧。” “怎么可以不珍惜生命?”云礼不解地反问,“难道你不想继续写歌了吗?” 话毕他又小声建议:“再出张唱片吧。” 陈醉失笑:“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什么唱片?而且也不是不想写, 只不过创作这种事并不是以生命长度去衡量的, 不能随心而行没什么意思。” 这种话蒋青从未对云礼聊过, 陌生的母子之间, 好似更容易感同身受。 云礼忍不住谈及最近的困惑:“我报名了个设计比赛,是少数民族元素和现代服饰结合的命题,画了好多稿子都感觉不太对劲。” “少数民族?”陈醉失笑, “江朔上千年都是汉人的地盘, 你哪里懂那些?” 云礼眨眼:“可我有查资料, 也去博物馆参观啦。” “要自己亲自体会, 读万卷书也得行万里路,”陈醉伸手拿过床边的吉他, 拨弄了几声琴弦,“艺术的美与情感一样,你的心感悟到什么,才能创作出什么。” 云礼若有所思。 陈醉微笑:“看你最近太累了,其实不用没日没夜的守着我,我也需要自己的空间。” 云礼:“……” “去亲眼看看少数民族怎么生活呗,傻努力是没有用的。” 陈醉继续弹奏音乐,苍白的脸庞上是毫不假装的愉悦。 在云礼的记忆里,关于母亲的童年记忆几乎成谜,而这几个月重新见她,仍旧无法看透这个女人的性格,只觉得她的确非常自我、独一无二。 说不清为原因,比起非常稳重可靠的存在,云礼更愿意成为陈醉。 “我有点想考美国的学校。” 少年忽然道出了口。 陈醉抬眸微笑:“那很好啊,加油。” 云礼移开目光:“可我不想和程酌哥哥分开……” “异国的确不容易,人性通常经不起太多考验,”陈醉没讲冠冕堂皇的劝慰,态度相当明确,“所以你要学会取舍,事事都两全其美,那是天方夜谭。” “如果他忽然离开东港去国外工作,我肯定会特别难过的,”云礼认真,“所以在国内做设计也挺好,我不能失去他。” 话毕他又强调:“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第二个程酌了,失去了肯定会后悔死的。” 陈醉被逗得乐不可支:“你才活了几岁就一辈子?” * 受到母亲的煽动,去苗寨的旅行算是临时起意。 由于这阵子易迅有好几个新品游戏发布,程酌忙到连飞了五六个城市帮忙宣传,所以云礼本想独自去溜达一圈就好。 没想临行前程酌还是特意调整好工作日程,亲自开车带他去往贵州。 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云礼当然开心,于副驾驶座上叽叽喳喳,不停地分享在刘夙工作室和帮杨西西拍视频时所获得的见闻。 好像比起循规蹈矩的大学生活,那些三教九流的奇葩事更让他感觉有趣。 程酌耐心聆听,时而微笑。 “你总笑什么?”云礼凑过头去质问,“觉得我很幼稚吗?” 程酌嘴角微弯:“很久没见你心情这么好了。” “因为我妈最近好转了些,”云礼拿着手机翻看微信,“如果奶奶愿意理我就更棒了。” 提起老太太僵持沉默的态度,程酌也有些无奈:“总得给她点时间接受。” 云礼认真:“所以我想比赛获奖,那样她就会相信我不是在胡闹。” 程酌安抚:“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有压力才有动力,”云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双十合十地畅想,“等到领奖的时候,就可以上台说感谢我的奶奶,还有感谢我的男朋友!” 天真到理所当然的白日梦表情,让程酌忍俊不禁。 云礼忽瞧他:“哥哥,你第一次得奖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 程酌淡声回应:“还好。” 虽然年少,但云礼多少能够理解:“因为没什么人可以分享?” 程酌并不掩饰:“嗯。” “那你现在得奖会更开心吧?”云礼兴致勃勃,“因为我会帮你庆祝。” 程酌轻笑:“你不是还亲自为我颁奖了吗?” 云礼:“……” 程酌不再逗他,认真道:“你想要的都会有,但从容些会更幸福。” 遇到种种麻烦事之后,人很容易被变化推着往前走,更何况全无生活经验的云礼?他知道自己很急,急到有些手忙脚乱,幸好有身边这个男人,才不至于在团团转中迷失了方向。 少年轻轻应声,对着窗外飞逝的高速风景展露微笑。 * 初春的大山里云雾缭绕,由于并非节假日,苗寨内游客极少,有种室外桃源的美好的错觉。 如今的民族文化本就是种风潮,此地的蜡染、苗绣和银饰更是一绝,早就成了极有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云礼看到那些漂亮东西就走不动路,花大价钱买了套苗女的礼服,回客栈换上后又心情愉悦地坐在窗边梳头化妆。 待到程酌拍了圈风景回来,险些以为自己走错房间。 云礼的手很巧,用本地的彩色发绳将原本微长的短发和假发辫仔细编好,被木窗边温暖的春光微照,真像个仙气飘飘的苗族少女。 这段日子程酌已经很习惯了,甚至忽有兴致,拉过凳子道:“我帮你画。” 云礼疑惑地抬起长睫毛:“你会吗?” 程酌云淡风轻:“这有什么难的?” 虽然对方从来不是直男,但应该也没摸过化妆品,云礼将信将疑。 反是程酌很自信,挨个拿起刷子瞧了瞧,动作轻柔地实操了起来。 云礼是非常典型的鹅蛋脸,线条柔和,五官精致,男女妆的差别更多在于眉眼。 感觉到轻柔的触觉,云礼哼哼:“不愧是程老师,手很稳嘛。” 程酌淡笑。 云礼瞧着他近在咫尺的帅脸,和手上自己买的那枚便宜戒指,难免心跳加速,忍不住说:“你知道张敞画眉的典故吗?” 程酌停手后稍微欣赏了下成果,而后才和他对视而笑:“这么想当我老婆吗?” 云礼立刻亲他,撒娇道:“你是我老婆。” 对这种孩子气的话程酌全当没听见,继续认真化妆,直至轻轻地涂好唇釉后才直起腰身。 迫不及待地拿起镜子一瞧,云礼不由惊讶:这妆画得很淡,却有种四两拨千斤的感觉,说不清哪里变了,五官比素颜更要立体,眉眼却一派天真无邪。 这就是天赋型选手吗?好像比平日的网红妆要高级很多。 云礼美滋滋地观察许久,而后才朝他眨眼笑:“原来你喜欢这种呀?” 他的灵魂里似乎永远都有旺盛的生命力,以至于那种天真气质又变得古灵精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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