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一没说话也没松手,冷着一张阴沉到吓人的脸,强硬地拖着李恩年继续往网吧外面走。 李恩年想挣开,但他发现宋鹤一不仅手劲大,应该还学过一些擒拿,锁着他的胳膊掰不过来。 刚刚那个小混混泡了碗清汤的泡面过来,看着前一秒还好好坐在他年哥旁边的人,下一秒就把他年哥拖出去了。 “我操!”小混混感觉大事不妙,正要顺手一泡面扣宋鹤一脑袋上,没想到被拖着的李恩年先冲他开口了,“你别和他动手!” 小混混愣在了原地,眼看着他年哥被那个男生拖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年哥为什么不让他帮。 。 宋鹤一把李恩年拖出网吧,一直都没有松手。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 秋雨,冷得刺骨。瓢泼般的浇到了两个人身上,湿冷湿冷的浸饱了衣服里,渗到两个人的皮肤上。 但宋鹤一没回家,而是蛮横地拽着李恩年上了一辆出租车,一直开到了远处的郊区。 那是一片墓地。 华老头刚刚葬到里面。 “闹,到这儿闹。”宋鹤一拖着李恩年,把李恩年扔到华老头的墓碑前,“你让他看看,你是不是就是这么没出息?” 李恩年想骂一句“你少他妈管我”,但是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华老头的在天之灵,还是因为看见了宋鹤一那张气得发白的脸,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宋鹤一脸阴的吓人,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像第一次让他坐在床上包扎的时候。 李恩年这才明白宋鹤一上次包扎时为什么和他摆臭脸,这是在和他生气,因为他的混蛋生气。 那些抛弃了一个月的良心和脸皮在宋鹤一这阴沉到恐怖的脸色下,终于都回来了。 泄了气的李恩年理不直气也不壮了,耸肩缩背地坐在了华老头的墓碑前,叼着一根烟,佝偻着身子像是一个枯萎了的蓬草。 秋雨沙沙的下着,浇灭了李恩年叼着的腥红的烟火,也浇黑了整个大理石的墓碑。 墓碑上黑白照片里的老人慈眉善目,音容宛在。 终于,在一片寂寥的秋雨中,李恩年开口了。 “我这么也能过一辈子,不是吗?”李恩年把被雨打湿的烟换到指间夹着,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我不想念书了,也不想弹琴了,没盼头,也没意思。” “那你就去好好退学然后滚蛋。”宋鹤一没安慰李恩年,一向巧言令色的宋鹤一站在李恩年后面没说出一句好听的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家长同学满世界的找你,你在那摆烂给谁看?尽孝吗?” 李恩年夹着烟的手抽动了一下,宋鹤一戳中了他心中阴影里的那片肮脏的想法。 想不念了早就退学了,消失一个月算什么? 李恩年清楚自己是什么德行,就是想把自己表现得很消沉,消沉得让所有人都看见,这样才能把自己的愧疚无限扩大,用来标榜他对过去几年里没能早去看看华老头的悔意。 不然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释怀,如何才能把那过去荒芜的几年弥补回来。 “别用混蛋来证明自己重感情,丢人。”难听话说的够多了,宋鹤一走到李恩年旁边并肩蹲下,有点老气横秋地道,“十六七的人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吗?” 李恩年穿的还是一个月前离家带的衣服,对现在的天气来说未免显得有些单薄了。 一阵秋风吹过,湿透了的李恩年打了个冷颤。 冷一点倒还好,让他脑袋清醒了不少。 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不能靠犯浑来弥补后悔,然后再犯浑,再后悔。 他要学会去变好,从泥沼中爬出来,带着一身勋章一样的伤走到华老头的面前,向华老头证明,自己没辜负他。 但是未来的路太远了,太渺茫了,他不敢期望。 他怕一期望就像期待重新见华老头这样,一旦落空就满是绝望。 所以不如一开始不去期望。 浑浑噩噩,一辈子很快也就过去了。 宋鹤一看着冻得有些发抖的李恩年,终究是心软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不忍心做得再过分。 宋鹤一脱下自己的大衣围在了李恩年身上,像一对羽翼一样把李恩年包了起来。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侵袭了李恩年的鼻腔,李恩年抬头看着眼前的宋鹤一。 宋鹤一隔着大衣握着李恩年的双肩,褪去了刚刚有些暴躁的情绪,终于露出了一丝温软的语气道:“没事,别怕。未来的路不远,大不了我陪你走。” 这句安慰不轻不重,但足以压塌了李恩年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 李恩年仔仔细细地把宋鹤一那张清隽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垂下眉眼闷闷地“嗯”了一声。好像随着这一声,所有的哭泣和委屈都被吞了下去。 然后他像重新抓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把宋鹤一抱进了怀里,恨不得让他和自己融为一体。
第18章 不出人意料的,李恩年选了文科。 毕竟他那惨不忍睹的数学和理综实在无法成为支持他选理科的理由。 如果有理由的话那就是…… 李恩年瞟了一眼交上去的汇总表,佯装不在意地问宋鹤一:“你选理科?” “不然呢?”宋鹤一有点无奈,“你是指望我用那笔狗字答文综卷子?” 的确不能指望。 。 自从李恩年开始回来上学也快过去一个月了,眼看着就到了期末。 李恩年虽然没之前那么消沉了,但是他……似乎更黏宋鹤一了。 还不是那种光明正大的黏。 而是那种时不时盯着他,一旦对上目光马上又把视线转移走,装作毫不在意的黏。 宋鹤一看着桌子上夹着小纸条的小蛋糕十分无奈,他怀疑李恩年把原本放在华老头身上的精神支撑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宋鹤一也问过李恩年总盯着他做什么,但这位爷眼珠子一转,硬着嘴道:“谁看你了?少自恋。” 然后下一节课他就被数学老师点名了。 “李恩年,你上课总看宋鹤一做什么?”数学老师教鞭一挥道,“喜欢看站他旁边看去,让你看个够!” 然后李恩年就被罚站到宋鹤一旁边上课了。 宋鹤一:“……” 被抓包的李恩年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借用宋鹤一的桌子,抓着卷子站在宋鹤一旁边,有点踟蹰。原本数学神经就不怎么发达的他这下更短路了,连复数都做不出来了。 宋鹤一斗大个无语写在脸上。 他怀疑李恩年死了之后扔到焚化炉里,哪怕舍利子都化成灰了,那张嘴都还能完好无缺的躺在炉子里。 当年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肯定不止炼了孙悟空,还有李恩年的嘴。 。 其实李恩年的确是有点非分之想,但是他没想过要结果。 他特立独行惯了,对自己可能喜欢上一个男生这一点与众不同没什么惊慌。这与他十多年来的离经叛道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可他也逃避惯了。 李恩年从小到大都没主动要过什么东西,所以他也就没想要宋鹤一给他什么回应。 不对别人提要求,他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喜欢不喜欢都由自己说了算,这样不会让他有一种被别人拿捏住的不安全感。 就像他不愿意欠别人人情一样。 甚至他觉得只要他不戳破,他就可以一直占据一个心安理得的位置。 但显然对宋鹤一的感情打破了李恩年一直以来对人际交往的认知。 今天早上有个隔壁班的小姑娘嘻嘻哈哈地来找宋鹤一,还在宋鹤一的桌子上放了一块小蛋糕。 原本心安理得的李恩年突然就不舒服了,他想问宋鹤一为什么接别人的蛋糕。尽管宋鹤一当时不在教室里,是那个女生自己放的,但他还是很生气。 他很想看宋鹤一回来会怎么处理那块蛋糕,又怕宋鹤一的反应不合他的心意。 于是他很卑劣地把那块蛋糕丢给褚诚吃了,又把那个女生留下名字的字条撕了。 他无法解释自己这种诡异而卑劣的独占欲,过了一会儿觉得良心不安。李恩年只好又去校外买了一块新的蛋糕,并把那个小姑娘的名字又在字条上抄了一遍,一起悄悄地放到了宋鹤一的桌子上。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李恩年写那个字条的时候格外用力,恨不得每个顿笔都要让人看出来那是他的字。 他坐在位置上不安地等着宋鹤一回来,颇有些期待地着宋鹤一的反应。 但宋鹤一回来后很自然的看了一眼纸条,什么反应都没有,顺其自然地就把那块蛋糕吃了。 褚诚那个不长眼的还打趣宋鹤一又有人给他送吃的了。 他吃了别的女生送的蛋糕。 一个这样的想法在李恩年的脑子里产生。 明明只是有一点点期待的李恩年还是气得要死,他想问宋鹤一是猪吗?练他的字练那么长时间都看不出来那是他的字!练狗肚子里去了吗? 站在宋鹤一旁边上数学课的李恩年愤愤地看着宋鹤一。 宋鹤一正在做题,用毛绒绒的脑袋对着李恩年。 李恩年看着浑然不知的宋鹤一,越发觉得宋鹤一像个木头,恨不得直接拔几根宋鹤一的头发撒气。 脑残才会喜欢宋鹤一。 就在李恩年马上要黑化的时候,宋鹤一的卷子突然往李恩年这边移了移,一排狗爬字出现在卷子上: 谢谢你的小蛋糕,正好早上没吃饭。 黑化了一半的李恩年怔住了,连继续黑化都忘了。 就在李恩年刚想问宋鹤一怎么知道是他送的,宋鹤一又写了一句: 下次别帮别人写字条了,你的字太明显。 原来认出来了。 李恩年一下就不气了,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黑化的那一半直接就洗白了。 刚刚谁说脑残才会喜欢宋鹤一? 对,他是脑残。 。 写完字的宋鹤一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毕竟他不是李恩年,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像宋鹤一这种一天人前人后撒谎放屁的人精,看一眼眼神都知道对面想什么。他说不知道李恩年的想法,傻子都知道他在装傻充愣。 他知道自己天生没什么良心,浑浑噩噩十多年的胡作非为,不少女生追他,他都快习以为常了。没觉得喜欢是什么值得人烦心的事,也没喜欢过谁。 他就不知道付出感情这几个字怎么写。 但是偏偏面对李恩年,他就有点莫名地责任感。 按理来说他该冷着李恩年,可能他就是个精神慰藉。等华老头离开的这一段时间过去,李恩年找到新的念头,一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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